賣炭翁的悲劇與永貞革新

文/歷史崔

這幾天杭州又降溫了，於是想像冬天穿著褲衩吃冰棍是種什麼體驗，據說這是在北方生活的常態，因為有暖氣啊！

北方的冬天特別冷，站在室外常常會有種被凍成冰雕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東周的前半個時期叫春秋的原因，不要說任何的軍事行動，只是站在外面就可能把一支軍隊摧毀，到了冬天還能有什麼新聞，人人都窩在家裡抱著媳婦上炕，冬眠。

但是在古代睡覺也不舒服，因為房子都是木頭結構密封性差，到了冬天室內室外的溫度差別不大，睡覺還是冷，唯一的辦法就是烤火取暖。

有需求就有交易，於是一個古老的工種誕生了，賣炭。

聊下面的話題前，先熟悉下前面的章節：

1、隴西劉澭：小說里暗藏的皇帝被殺細節

2、唐順宗李誦：25年太子半年皇帝半年太上皇

炭，是燒出來的，這是一項技術活，首先在一塊地勢平坦通風性好的地塊建個土窯，有了土窯還要有足夠的木頭，這就需要去山裡砍了，一把砍刀一個人，選擇的木頭要大小適中，這就是所謂的品相要好，所以只能從大樹上砍下來，枯枝不行。

日復一日有了足夠的木頭後，斬頭去梢，只保留中間最粗壯的部分大概五尺來長，再放進土窯，整齊排好，剩下的就是用火燒，這是整個燒炭過程中最重要的部分，需要大概半個月的時間。

燒炭很辛苦，雙手烏黑沾滿了木炭，還要忍受嗆人的黑煙，開窯的那一刻眼睛控制不住的流淚伴隨著咳嗽，看著一塊塊烏黑的木炭會感覺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因為有了這些傢伙，就能過個好冬天，一家人都等著開鍋呢。

時間是唐憲宗元和初年的一個冬天，地點首都長安，人物一位彎著腰的老頭。

長安的冬天有一種刺骨的寒冷，路上的行人都穿著大棉襖還是瑟瑟發抖的趕路，但是這位老大爺穿著單衫留著鼻涕，不停的抖著腳搓著手嘴裡喊著：賣炭了，賣炭了。

在大爺的前面停著一輛牛車裝滿了燒好的木炭，這一車足有上千斤，大爺摸著這些烏黑髮亮的木疙瘩很是寶貝，這一車花了他一個冬天的時間，家裡生病的老太婆還有年幼的小孫子都等著這一車木炭。

老大爺想好了，把木炭賣光了，就去村口的小店買一塊糖果，小傢伙已經饞了好幾天了。

說到吃的，大爺似乎想起了什麼，摸了摸肚子，現在已經是中午了，為了趁早趕到集市上賣炭，自己天還沒亮就出門趕路了，到現在手臂和腿還有輕微的發抖，這是累的，出了門之後一上午大爺都沒吃過東西，他累極了也餓極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尖銳的聲音帶著哭聲喊了起來：快跑啊，公公們來了。

大爺聽到聲音害怕極了，趕緊扶著車用力抽打著牛打算跑遠一點，但是老牛似乎並不領情，四條腿只是在原地踏步，已經來不及了，幾個太監帶著一群衛兵發現了這個停在路邊的牛車。

他們笑嘻嘻的拿著塊紅布，率先套在了牛角上，然後對大爺說，老頭你運氣太好了，現在開始你這車木炭被皇帝看中了，趕緊趕著牛車去皇宮吧，會有公公來接你的，這輩子還能看到天子住的房子，算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大老爺不捨得啊，他哭著跪在地上求公公們開恩，他兒子參軍已經死在了戰場上，這車木炭是他們全家整個冬天的希望。

這些公公是宮裡負責採購的，自從唐德宗為了鎮壓藩鎮，開啟與河北三鎮的戰爭以來，中央財政連年吃緊，隨後稅也不按量收了，是需要多少收多少，每年也不再按照規定只收夏秋兩季了，是隨時隨地強行收稅。

涇原兵變皇帝逃出了長安，老百姓覺得噩夢終於可以結束了，結果新來的朱泚更狠，他帶的涇原兵是看到什麼搶什麼，奉天之難後皇帝重新回到了長安，原先宮裡的東西都被士兵拿走了，加上南方的賦稅收不上來，堂堂天子竟然沒有零花錢了，日常採購怎麼辦？

於是每天上午從宮裡都會放出一批太監，他們有皇帝給的命令，宮裡缺什麼就去街上採購什麼，只是這價錢由公公們說了算，往往只有半尺布。

剛開始這採購還有所節制，只是宮裡真正緊缺的幾樣才讓太監們上街，慢慢地，公公們也就沒了忌憚，看上什麼拿什麼，長安街道做個小買賣得跟游擊似的，偷偷的來。

太監們的採購有一個專有名詞，叫宮市。

人都愛面子，何況是一國之君的皇帝，他也想所有人對他感恩戴德，一錠銀子的木炭皇帝可以付十錠，但是現在沒錢阿，每年從南方運來的賦稅給西北河北關中的軍鎮發放軍餉就用光了。

皇帝在外面流浪了十個月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懂得了一個道理：老闆也不能欠薪。

徵調涇原士兵去南方鎮壓李希烈叛亂，只是因為資金實在太緊張沒有給他們按時發放工資，幾千個人就把京城鬧得沸沸揚揚，龍椅都被人給搶走了，要不是請來道長李泌出手幫忙，唐朝會不會滅亡不知道，至少他唐德宗算是完了。

返回長安後痛定思痛，唐德宗依著李泌的建議收編了西北整個軍事系統，擴充神策軍，使這支中央直接控制的軍隊比任何單獨的軍鎮都要強大。

軍隊強大了皇帝的人身安全就有了保障，但也有個副作用，中央每年的開銷太大了。

當兵就是工作，無論是地方上的節度使還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都不敢太得罪這些人，他們拿命去拼就是為了那點口糧，如果在待遇上剋扣工錢，軍隊的士兵會直接鬧暴動，涇原兵變就是極好的例子。

財政稅收優先保證軍隊，導致的結果就是政府單位的工作人員甚至皇帝的女人還有親戚們待遇變差了，怎麼辦，只能自己想辦法。

地方上一些節度使看到了機會，每年會單獨向皇帝給個十幾二十萬，算是一點心意，剛開始皇帝是拒絕的，只是囊中羞澀扭扭捏捏也就收下了，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每年都會送上供奉，不僅在皇帝面前露了臉與京城的達官貴人的關係也很融洽。

如果把老百姓當做魚塘，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是在抽幹了水，一條魚網捕到底，遲早是要出事的，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是什麼，是軍鎮割據。

但是全國都在鬧獨立，軍鎮都是自管自的，奉天之難唐德宗的罪己詔把皇帝的臉面都給哭完了，節度使們表面上還尊重皇帝，心態上只是一個做生意的對象而已，有好處就跟你合作，沒有就在自己地盤看戲。

對付軍鎮對於剛剛接手的唐順宗還是很遙遠的事情，他和他的團隊在唐德宗死後首先要解決的是將權力握在手裡，於是唐順宗上台後，他的謀士團的第一道命令是廢除宮市，獲得老百姓的好感。

本來預期的第二件事是將太監手裡的兵權也給奪取的，還沒有動手太監們提前發動了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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