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毒殺政敵，他們用女傭和囚犯試驗新式毒藥

情人節前發生在吉隆坡機場的投毒事件，終於有了階段性的調查結果。馬來警方確認疑犯用一種名為VX的軍用化學毒劑殺害了金姓男子。疑犯投毒過程絲毫沒有顧忌機場公眾的生命安全。由於烈性毒藥的製備非常不易，需要強大的組織機器支持，這勢必會留下蛛絲馬跡，如同《水滸》中武大郎命案一樣，幕後的西門慶必將遭到嚴懲。

電影《勇闖奪命島》中能殺死幾十萬舊金山居民的VX毒劑

艷后令女傭試毒

投毒比用匕首暗殺更為陰險隱蔽，受害者中毒後神秘慘死，而兇手則早已在毒性發作前逃之夭夭。諸如亞歷山大大帝、奧古斯都皇帝以及拿破崙等大人物的死亡，都在歷史長河留下一宗宗無頭公案。在日本，奧姆邪教組織曾用硫酸和氰化鈣作為配方生產土製化學毒劑，用液罐卡車釋放沙林毒氣毒害公眾。在中國民間，學霸才女中毒這類事件也成為大家長期關注的焦點。

人類上古時期就懂得用淬毒的箭頭捕獵，進入帝國時代，毒藥更成為暗殺的首選工具。古埃及的法老們已經懂得用杏仁和鴉片提純毒藥，羅馬帝國時期的權貴們用砒霜暗害對手更是屢見不鮮。羅馬皇帝尼祿甚至有自己的專業制毒師，但凡有與他不對付的親友常常慘遭氰化物毒殺的下場。為了驗證新式毒藥的效力，埃及豔后克里奧佩特拉竟然讓自己的女僕以身試毒，堪稱史上有記載最早的活體化學武器試驗，而女王本人最終也用毒蛇自殺。

冷戰時期，秘密間諜機構利用憑藉專業的暗殺武器，多次在眾目睽睽的鬧市街頭從容下毒，並屢屢能順利得手逃走，製造出了一批轟動性的刺殺事件。

保加利亞雨傘

1978年9月，流亡倫敦的保加利亞記者馬爾科夫在滑鐵盧橋等巴士時，右腿突然刺痛像被蟲子叮了一下。一位路人從他身後地上撿起一把雨傘，並匆匆叫車離開。馬爾科夫隨即發燒住院並告不治，死時肺葉充滿體液，心臟衰竭、肝功能損壞，腸壁、淋巴結和心臟都有出血的癥狀，唯一的疑點就是其大腿後側皮膚上的紅點。

馬爾科夫遇刺的滑鐵盧橋是一個醒目的去處，刺客從容得手後逃走

英國警方從馬爾科夫的腿部取出一顆1.5毫米直徑、與小米粒相當的微型金屬球，並驚訝地發現它居然是一顆用鉑和銥合金製作的超硬空心球，其內部則以×字交叉鑽有兩個比頭髮絲略粗的微孔（直徑0.34毫米）。

無獨有偶，稍早的1978年8月，另外一位流亡保加利亞人Kostov也在巴黎地鐵被乘客戳中後住院。但或許因為厚外套減弱了毒彈頭的力道，Kostov撿回了一命。英國警方從Kostov身上取得了第二顆殘留了毒劑的微型金屬球，才斷定這是一種用蠟密封、能容納0.2毫克左右蓖麻毒素的彈頭，彈頭射入人體後封蠟被體溫融化，釋放毒劑。使用鉑金做彈頭的目的是射入人體不會留下肌膚感染腫脹的證據。生產這種硬質微型彈頭並在上面鑽孔淬毒，則需要非常特殊的工藝。

多年的調查以後，證據表明這兩起暗殺都與當時的保加利亞當局有關，更像是秘密警察為其領導人日夫科夫的生日獻禮。歷史學家Melton披露道，保加利亞並沒有能力研發這樣高大上的暗殺武器，但蘇聯KGB的毒藥專家提供了技術支持，其一是用有毒明膠噴在馬爾科夫臉上，其二是就用裝有微型毒彈頭的雨傘槍。

博物館中展示的雨傘槍複製品

秘密毒藥實驗室

1930年代，蘇聯擁有當時最強大的秘密警察隊伍，在受命刺殺托洛茨基時卻反覆受挫。刺客追到墨西哥，用冰鎬打穿顱骨了托氏的顱骨最終將他殺死，但這種落後的暗殺方式顯然讓最高領袖感覺丟臉。

那個時代蘇聯已經初創了一處秘密的毒藥研發機構，對外名稱為第1實驗室，直接聽命於NKVD領導人貝利亞開展研發工作，負責人是蘇聯化學家格利高里.瑪拉諾夫斯基博士。貝利亞被清洗後，這處毒劑研發機構又改名為第12實驗室，並於1978年擴編為克格勃中央特種技術研究所。

和化學武器的大規模殺傷不同，暗殺的毒藥須無色無味當場見效，毒殺對手後還要能夠迅速分解消滅線索，避免陰謀敗露。在這種需求驅動下，NKVD第1實驗室創造了最為臭名昭著的「業績」——用活人做毒藥實驗。研究負責人瑪拉諾夫斯基本人的博士論文題目就是《塔崩毒劑對人體皮膚組織的生化效應研究》。作家Meier在《蘇聯情報機構中的美國人》一書中曾揭露說，研發人員秘密用「古拉格」的囚犯活體測試過芥子氣、蓖麻毒素、氰化物等多種毒劑。第1實驗室不僅研究化學毒劑，也涉及生物武器，1950年針對南斯拉夫領導人鐵托的暗殺計劃里就有鼠疫桿菌。

克格勃的刺殺清單

整個冷戰時期，專業制毒技術獨步天下，曾遭投毒的名人能列出一個觸目驚心的清單。

1971年8月，蘇聯作家、諾貝爾獎獲得者索爾仁尼琴被人下毒病重，各種證據顯示所使用的蓖麻毒素就是來自克格勃的第1/第12實驗室。1940年，蘇聯遺傳學家科爾佐夫因為學術觀點與「斯大林的科學紅衣主教」李森科相左，被NKVD用氰化物毒死並偽裝成心臟病死亡。烏克蘭天主教神父Romzha不願意改信東正教，服務於秘密警察的女護士在其住院時用皮下注射箭毒鹼將他暗殺。

「斯大林的科學紅衣主教」李森科（左一）

戰鬥民族的暗殺陰謀盛行時，連自己人都難活。曾經受命追殺海外白俄軍官和托洛茨基同黨的前蘇聯海外情報負責人Slutsky，其本人於1938年突然暴死在盧比揚卡大樓的辦公室，椅子旁還放著茶杯和蛋糕，追悼會上屍體面部呈現氰化物中毒的跡象。甚至有人懷疑蘇聯作家高爾基和他的兒子的死亡也與毒藥有關，連斯大林本人的死亡都疑點重重。

在這中間也有神奇走運的受害者。1979年11月，阿富汗領導人阿明被克格勃安插的大廚下毒，但此公臨時決定把一桌飯菜留給女婿品嘗，逃過一劫。一個月後蘇軍悍然入侵，將阿明全家轟斃。

來自核反應堆的毒藥

蘇聯解體後，俄羅斯軍方及情報機構中仍然保留有類似的秘密毒劑武器實驗室。2002年，車臣叛軍頭目伊斯馬洛夫與俄聯邦安全局（FSB）官員喝茶後一病不起，頭髮紛紛脫落，不久死於非命。另外一名車臣叛軍頭子哈塔布則在收到其母家書後中毒身亡，外界懷疑信箋被FSB噴洒了沙林之類的化學毒劑。

被一封信毒死的車臣叛軍頭目哈塔布

2002年的莫斯科東方劇院人質事件中，俄軍用麻醉性毒氣灌入劇場，導致133名人質死亡。分析人士認為俄軍使用的鴉片提取物毒劑對健康人體試驗時可能不會致命，但受困幾十小時脫水虛弱的人質或許無法承受其強烈的麻醉效果。

瀕死的麻醉毒劑受害者

冷戰結束已多年，一個陰謀的時代終於結束，但仍有強勢人物對毒藥暗殺念念不忘。俄國特工李維年科因抹黑普京靠情報機構上台而被迫逃亡。2006年11月，李在倫敦與兩位前俄國同事敘舊，一杯紅茶後中招出現不適。這位43歲的壯年特工一天比一天虛弱，在重症病房苦熬了三個星期最終死去，警方調查發現他飲用的茶水中有一種「釙-210」放射性同位素。

李維年科生命最後三周的容顏變化

李維年科的密友、女記者波利特科夫斯卡婭，則於一個月前在莫斯科的家門口被殺手連開四槍打死，無獨有偶的是，波利特科夫斯卡婭生前同樣也遭遇過喝茶後喪失意識的投毒暗害。

「釙-210」同位素只能用國家經營的核反應堆製備，它釋放的α射線甚至無法穿透一張紙，能夠輕鬆騙過機場的安檢，躲過醫院的化驗，無色無味無形，實乃殺人滅口的利器。但「釙-210」同位素的半衰期只有138天，長期存放將失去毒性。通過比照樣本中釙和鉛的比例，以及雜質的類型，理論物理學家還得以推斷出同位素毒劑的生產日期和遠在俄國某處的反應堆。

疑似被親俄對手投毒的烏克蘭總統候選人尤先科，二惡英毒藥使其毀容

東方傳統文化講究善惡有報，制毒下毒者的歸宿往往不會很好。用毒氣室和集中營殺害數百萬無辜者的納粹德國，其領導人如希特勒、戈培爾等頭目，恰恰也是用同一款「齊克隆B」毒藥將自己和家人送上黃泉路，來日方長，對於吉隆坡投毒事件，我們不妨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