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零與色情：彼得堡異人寫真館

看死君：今天是俄羅斯英年早逝的導演巴拉巴諾夫的生日，特別為大家推薦他拍於1998年的作品《彼得堡異人寫真》，又名《畸零與色情》。本片以一群畸零人的故事，展現了二十世紀初聖彼得堡的迷情與黑暗。

然而，正如巴拉巴諾夫曾經所言，我們為何如此抑鬱而絕望？一直往西走，真的看不見太陽照常升起么？

作者| 不流

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首發| 黑藍

每一個人物的生活都是殘缺或畸形的，他們才能如此輕易沉溺於怪異和罪惡的生活之隅。

彼得堡異人寫真(1998)

導演: 阿歷克塞·巴拉巴諾夫

編劇: 阿歷克塞·巴拉巴諾夫

類型: 劇情 / 恐怖 / 歷史

國家: 俄羅斯

又名: 畸零與色情 / 畸零與人

1，沒落的醫生和工程師

斯塔索烏醫生和拉德爾伍工程師都住在巨大的房子里，都有女傭，都在沒落。

拉德爾伍在午餐桌上對年輕攝影師談論電影將取代照相機，成為真正的藝術，他預言人們處於新技術的邊緣，而攝影師將匿跡，他自信掌握了時代變遷的真理。但他實際上連女傭也無法掌控，在女兒婚事突變的情況下，受到刺激而死。甚至連遺囑，也在不自覺之中，被女傭掌控了。

在斯塔索烏醫生的房子里，他得不到妻子的愛、也無法孕育後代，他處在盲妻子對他的厭倦中。他的醫術解決不了自己的愛情問題、挽回不了工程師的死亡。他實際上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即便空有憤怒，也輕易就在餐桌前死於陌生的槍口下。

兩人都死在雅哥安的手中，雅哥安只需要帶著自己的道具和罪惡出現，就可以不費力地殺死他們，彼得堡小鎮的上空涌動著灰暗的讓人喪失力量的巨力。

2，想逃去西方的少女麗莎

少女麗莎生於小鎮，嚮往西方，她反覆看著窗外的火車，那是逃離她所厭惡的小鎮的希望。麗莎五歲時被迫坐在椅子上拍照，長大時自己去拍色情照片，暴露的罪感和被鞭笞的救贖意味所衝突出的異樣快感誘惑著她。一開始，她也寄希望于帥氣攝影師的愛情能拯救她。

但當雅戈安佔領她的家，拍照變成被迫時，她對小鎮的厭惡愈發強烈。照相機變成攝影機，色情和施虐由象徵性的定格畫面變成了持續性的真實痛感，麗莎從禁忌的樹下進入了受罰的領域，正如爸爸對攝影術的形容：它揭示普通人真實的一面。而痛苦是最真實的。

「我會救你的」，愛她的攝影師向她許諾。但是他並沒有救她，只是報復完自己所懼怕的雅戈安（毀掉膠片）之後逃到西方，轉行去拍起了電影，並大獲成功。當麗莎終於乘坐火車去往西方，在街頭上，她看見的仍是櫥窗里的色情招攬，以及，遺忘的攝影師馳過馬路，後面追隨著一群女人。麗莎走進SM櫥窗，掀起裙子，接受皮鞭落在屁股上，一切沒有什麼變化。

3，迷失在盲視愛情中的貴婦奇麗洛娜

醫生的盲妻子奇麗洛娜可以彈奏鋼琴，訓練連體兒唱歌，可以拒絕丈夫，呵斥女傭，她也可以在自己的房子里熟練的行走而不被磕碰，但是當陌生人伊凡諾維奇「出現」在面前時，她因徹底的失措和無力感而愛上他，這種無需思考的情感方式才是奇麗洛娜作為盲眼女性的最終歸宿，即便它將帶來未知和屈辱。

她對連體兒的母愛只是在獲得愛情之前的替代品，是一種被生活方式和階級情調賦予的虛偽之愛。在這虛偽之態下，她所攜帶的教養、禮儀、姿態、嚴肅，都在伊凡諾維奇用雨傘撩起她裙子的時刻，於渾身顫慄之中消失不見。此後，她就落入了對一切失控的境地。本來，一個盲女人又能真正控制什麼呢？如果沒有愛情和地位賦予她權力的話？

4，罪惡的與放縱的女僕

格魯妮婭不是醫生家的忠誠女僕，而是哥哥雅哥安的忠誠妹妹。她不會善待醫生對她的愛情，只會將愛情用作刺激醫生髮病、「篡改」醫生遺囑，以及為哥哥盜取醫生財產和女兒的工具。這種罪惡之中，也包含著對雅哥安的屈從和懼怕。愛情的誘惑相比於恐懼，毫無力量。

達麗婭是醫生家的女僕，她得不到主人的寵幸，便將自己無處發泄的慾望投入拍攝色情照片和對連體兒暴露乳房之中，在看見女主人向陌生人掀起裙子露出私處和屁股時，達麗婭由驚訝而發笑了——女主人的動作多麼生疏而可笑，還不如一個傭人。放縱的達麗婭並不在乎主人是誰，她本質上只是一個情慾涌動的僕人而已。

5，同生而未能同死的連體雙胞胎

暹羅連體兒科里亞和托里亞彼此不可分離，從出生到死亡，本應都是如此。

他們被收養於醫生體面的家宅里，衣著光鮮、練習歌唱。但是，女僕的乳房和後來的烈酒一樣，都在暗示著，這一切並不屬於他們，屬於他們的是更低下、更臟污的生活。偶然的愛情、偶然的劇場成功，都是北方雪域的事情，他們是屬於熱帶的，就像他們油光可鑒的頭髮一樣，永遠閃爍著南亞的一種熱烈的繁殖與畸形。

一人死去，另一人因為連體而必須經歷這個過程，他也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死去，那是徹底絕望的悲傷。

6，依戀奶媽癟乳房的雅哥安

當連體兒在面前演奏手風琴並唱歌時，雅戈安為此第三次露出笑容（第二次是撲在奶媽的懷中時），但是他所看見的仍是幻覺，因為連體兒很快墮入愛情和酗酒的深淵，連體並不能保證四手聯彈的和諧，卻指向自毀與分裂的結局。

雅戈安拍攝色情照片，最大的道具並非照相機和裸女們，而是自己的奶媽。他以冷漠面孔壓制自己變態的戀母和SM情結，拍攝罪與罰的臨時場面，這是一種地下行為，但是無論在劇場還是影片結尾時的電影院，紳士們安坐在台下所欣賞的，正是畸戀和變態。

裸女飽滿的乳房並不吸引雅戈安，他迷戀的是奶媽的乾癟身體，因為這個身體是從飽滿而衰敗的，他一定伴隨了整個過程，這是他隱秘生活的全部，這全部也是他沉溺罪感和懲罰儀式的原因，這全部已深入他的靈魂，所以在奶媽死時，雅戈安不由自主地抽搐昏厥。

雅戈安在電影開篇從黑白影像中走來，步下台階，站在河邊看著對岸的小鎮建築，第一次露出微笑，但是抵達和希望所涉及的喜悅消失在白光中，在這部顏色節奏奇異的電影結尾處，雅戈安步下台階，站在河邊看著對岸的小鎮建築，然後走上河面浮冰，浮冰載著他慢慢消失在黃昏的寬闊水域上，印著連體兒裸體的黑膠唱片淡出並轉著圈。

彼得堡的異人寫真在這裡告一段落，但是，在某些陰暗的地下室和敞亮的豪宅里，新的寫真仍在不斷上演，如唱片發聲一樣，在不緊不慢中循環往複。

阿歷克塞·巴拉巴諾夫（Aleksey Balabanov，1959.02.25～2013.05.18），俄羅斯導演。

從1983年至1987年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電影製片廠擔任助理電影導演。後來他選擇學習「作者電影」高級課程的編劇和導演兩個專業，1990年畢業。

巴拉巴諾夫著名的作品包括1997年的《兄弟》，1998年的《彼得堡異人寫真（畸零與色情）》、2007年的《棺材200》和2008年的《Morfiy》等。2012年，電影《我也想要》入選第69屆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

作者| 不流；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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