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愛民之心，再好的法律制度也沒用

騰訊儒學·明德講堂

朱高正先生講《近思錄》

治國平天下之道第二

六、沒有愛民之心，再好的法律制度也沒用

好，我們再來看。橫渠先生針對治國平天下講的，有兩條最重要，我們來看看。

橫渠先生說：「道千乘之國，不及禮樂刑政，而雲『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言能如是，則法行。不能如是，則法不徒行。禮樂刑政，亦制數而已耳。」什麼意思？就是橫渠說你要「道千乘之國」——所謂「千乘之國」就是一個大的諸侯國，這個大的諸侯國至少是方百里以上——他在談要治理一個方百里以上的諸侯國，不談禮樂刑政，只談什麼？孔子只談「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什麼意思？也就是你當國君的人，你要節儉，要省用。其實你國君節儉、省用，直接受益的就是老百姓。

大家想想看，像英國，英國的這個巴力門制度怎麼來的？很簡單，就是因為英國一開始的時候也是採用了君主制，國王想幹啥就幹啥。國王想打仗，我問你，國王想打仗，第一個，兵源從哪裡來？當然是從下面各諸侯國抽調人馬。各諸侯國從哪裡去調人馬？就調下面的這些農民，這是第一點。打仗要錢，要糧餉，糧餉從哪裡來？當然是從諸侯國裡面要，諸侯國從哪裡要？又是從老百姓要。國王要蓋白金漢宮，拜託，白金漢宮，大家要看看，現在的白金漢宮不是從諸侯國那裡抽調的，是因為英國已經成了殖民帝國了，從世界各地燒殺擄掠搶來的金銀財寶去堆積那個白金漢宮。

所以我在這兒要告訴大家，你如果不能節用，如何愛民？你使民不以時——你夏天去築城，築城用很多人力的，那是不是傷害農時，要調很多農民來興建這個城牆，結果是什麼？那一年一定是欠收，對不對？所以當初英國的巴力門制度就是從這裡來。因為諸侯國受不了了，諸侯就聯合起來要英國國王簽下一個「大憲章」，也就是說你國王要宣戰，你要興建大宮室，也就是說額外地增加我們納稅的負擔，一定要經過巴力門——也就是國會的同意，就從這裡來的。

所以說你看看，「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你一定要節用，你要是隨便去弄，我不是也跟大家講過了嗎？魏徵有一次上朝的時候——唐朝那個魏徵，皇帝是李世民——他上朝的時候，看到說怎麼有那麼多石塊，那麼多木頭，就問修繕的官員，他說是要為皇上蓋一個夏宮。魏徵一看到這個，馬上在上朝的時候就跟唐太宗進諫，說以天下之大，要跟皇上蓋一座夏宮，不要說一座，十座也沒問題，但請皇上要考慮，你皇上這個夏宮一蓋下去，請問一下，三省的高官——就是門下、中書，這些三省的官員他們有樣學樣，我蓋小一點而已。吏、戶、禮、兵、刑、工六部的官員怎麼辦？到各個府、州，知府、知州也有樣學樣，那怎麼藏富於民？唐太宗那時候很英明，馬上就停下來了。

所以你看看，孔子在講怎麼去治理一個千乘之國，他不去講禮樂刑政，只講「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只要你能夠做到這樣，那你法律就可以暢行無阻，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老百姓養家糊口都有問題了，他怎麼會給你守法？所以禮樂刑政，如果天下不能太平，你寫得再好也沒有用。

就像柏拉圖，西方的大哲學家柏拉圖，古希臘的。他幫一個國家寫了一部憲法，有用嗎？沒有用。我在這兒要跟大家講，到底是人治，還是法治？大家不要過分地崇尚法治。其實在運用法律的人，自己如果素養不好，沒有愛民之心，你再好的法律制度也沒有用。所以人治跟法治兩個，大家要記住，我們都要取法治之長跟人治之長結合起來，這樣可以大治。如果你只是取法治之短跟人治之短這樣弄起來，天下一定大亂。所以我們一定要汲取法治之長與人治之長相結合。

那人治之長在哪裡？也就是說你在用人的時候，培養幹部的時候，品德是最重要的，一定是「德」重於「才」，是吧？當領導「德」是最重要，至於那個「才」，一般的小官員有才就可以了。

最後，我在這兒要跟大家講，橫渠在第八卷裡面最後一條是最重要，就是講說，他在答他一個學生范巽之的問題的時候，他說：「朝廷以道學、政術為二事，此正自古可憂者。」這個我們講「道術」、「道術」，就是指「道學」和「政術」。

什麼叫「道學」？大家知道，「道學」就是「理學」，也就是「大道之學」，是吧？「道學」是一個崇高的理想，是儒家最高的理念。「政術」就是你在操縱政治的時候的一些技巧。其實「道學」和「政術」兩者是不可分的，你如果把「道學」和「政術」徹底分開，那我問你，孔子、孟子講的不就變成廢話了嗎？孔子、孟子所講的，如果你讓孔子、孟子有機會來治理天下的話，他一定是把他的理想貫徹到現實政治裡頭。所以說我們做一個讀書人，絕對不能把「道學」跟「政術」當作兩碼不相干的事，而是應該要以「道學」在實際政治操作裡頭能夠實現，作為我們的理想。

因為時間的關係，我們今天就講到這兒，謝謝大家收看。

講者簡介

朱高正，1954年出生，南宋大儒朱熹的第26代孫。1977年台灣大學法律系畢業，1980年赴德國波恩大學深造，1985年獲哲學博士學位。1998年9月獲聘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特邀教授。博覽群籍，學貫中西，向以弘揚優秀傳統文化、重建中國文化主體意識、推動中國全方位現代化為己任。著有《近思錄通解》，德文著作《論康德的人權與基本民權學說》，易學專著《周易六十四卦通解》，《易經白話例題》，作品精選集《中華文化與中國未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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