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殺：這個桌游有毒！

作者：機智的laura姐

狼人殺——以謊言為起點的博弈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The Mafia Games（黑手黨殺人遊戲）由俄國人Dmitry Davidoff創作於莫斯科大學心理學系實驗室。這一遊戲最初被應用於1987年莫斯科大學夏令營的一個普通課堂中，用於模擬少數知情「殺手」（Mafia）與多數平民（citizen）的博弈。遊戲中玩家隨機獲取身份（殺手或平民），遊戲有夜間與白天兩個模式。

夜間僅殺手可睜眼選擇「殺死」一位平民，白天所有玩家可睜眼，通過發言辯論的方式票選一位最具殺手嫌疑的玩家，票數最高者出局。夜間、白天模式依次切換直至所有「平民」被殺死（殺手勝利）或所有「殺手」被指認。

那年夏令營的課堂上為爭論誰是殺手而吵得不可開交的學生們並不知道，這款遊戲實為克格勃（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50萬間諜設計，目的是為了訓練他們如何在強大的壓力下富有邏輯的說謊。要知道掩蓋身份並富有邏輯的說謊是間諜存活的唯一條件。

隨著玩家水平的提高，遊戲也被設計的愈加複雜，好人陣營增加了除平民之外的「神」，比如能夠每晚查驗一名玩家身份的預言家（detective）、擁有解藥與毒藥的女巫（witches）、死後可以開槍帶走場上一名玩家的獵人（hunter）…

由此，狼人為了不暴露身份開始假扮平民或神族；神族為了儘可能存活與狼人對抗反而選擇隱瞞身份；村民有時也會假扮神族以混淆狼人視聽。各方就這樣開始了以謊言證明謊言、用假象掩蓋真相的勾心鬥角、相互猜忌的博弈。

狼人殺為何讓人「上癮」

潛意識裡的說謊慾望被釋放

美國亞利桑那大學哲學教授Don Fallis將謊言看作是無處不在的現象，他認為儘管人們竭力否認，但潛藏在人們心中的欺騙慾望是人的本能。

Whiten&Bryne更是通過研究表明，欺騙是人類在進化過程中形成的一項優勢技能，擅長欺騙他人的人通常擁有更大的腦體積和更高的智商。

然而諸如柏拉圖（Plato）、奧古斯丁（Augustine）、康德（Kant）等哲學家將謊言定義為違背道德的行為，特別是康德提出的「絕對命令」（categorical imperative），將道德律（moral law）作為一種等同於自然律（natural law）的絕對準則，任何形式的欺騙行為都被看作是視他人為手段而非目的的、剝奪他人自決能力（autonomous ability）的不道德行為。

因此說謊，不管是是善意的謊言（white lies）、赤裸的謊言（bald-faced lies）,在現實社會中常常會使人們背上沉重的道德負擔。殺人遊戲的出現釋放了傳統的道德約束。

一旦進入「殺手」的世界，玩家便可以開始開啟全新的謊言邏輯，「老司機們」還可以玩出各種配合和花招，將普通玩家牽著鼻子走，害的不少玩家感嘆「不敢和太會玩狼人的人做朋友」。

顛覆」微表情心理學」

「微表情心理學」(micro-expression psychology)指的是通過捕捉個體及其細微的面部表情、肢體語言、用詞及語音、臨時反映等巧妙識別個體真實情緒的一種心理學分析方法，在多年前的熱播美劇《別對我說謊》（lie to me）中，劇中男主就是通過識別犯罪嫌疑人的一系列微表情準確識別謊言並破案。

而美國心理學家、暢銷書《識破謊言》的作者Pamela Mayer隨後也在其著名的TED演講中證實了「微表情心理學」的可靠性。這種以微表情識別謊言的方法在狼人殺中被稱為「顏殺」。在「高玩」（高級玩家）眼中，「顏殺」是專屬於菜鳥玩家的遊戲方式。

例如「你剛剛在描述中語音顫抖」「你剛剛在看牌時嘴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這種殺手（或稱狼人）判定方法通常會被認為是缺乏邏輯、沒話找話，甚至還會有善於控制面部表情的高玩利用「微表情」故意混淆視聽，使場上身份更加撲朔迷離。

因此在狼人殺中要想贏得他人的信任，你所說出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動作都應當是有邏輯可循的，諸如「微表情」等推理邏輯最多只能成為「場外」分析因素，這就要求玩家具有強大的邏輯分析能力，也使狼人殺擺脫「續趴遊戲」的稱號成為一項專業的益智競技遊戲。

論一個高配狼人的自我修養

來自曼徹斯特大學的心理學家Robert Feldman在一項1999年的兒童活躍程度調查中發現，在學校「會撒謊」的兒童往往更受歡迎，他們通常具有較高水平的邏輯推理能力、強大的心理素質、煽動及領導他人的能力。美國作家、記者Jeff Wise 根據其多年心理學研習為大家分享了如何成為一個出色的騙子（effective liar）。

Lvl1：能夠「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Jeff 認為成為一個出色的騙子要具備的一項基礎條件就是強大的抗壓能力。說謊者如果在說謊時表現出緊張、面部表情僵硬、肢體語言過多等行為會很容易被他人察覺，這是說謊者內心不夠自信的自然表現。

特別是當目標對象（target）已經對說謊者產生懷疑並提出質詢時，缺乏抗壓能力的說謊者很容易自亂陣腳，輕易投降。在狼人殺遊戲中，練就一副「內心風起雲湧、表面波瀾不驚」的一流演技是玩好狼人的首要條件，所謂「智商不夠、演技來湊」就是這樣一個道理。有不少玩家拿到狼人牌時立刻臉紅氣躁、智商掉線、說話支吾，邏輯全無，可謂是倒在了起跑線上。

Lvl2：能夠完成角色置換

狼人殺遊戲中光靠「演技」而沒有頭腦的玩家是不可能幫助狼人贏得比賽的，要知道「說謊」可不是一個出色的說謊者必定是一個出色的傾聽者和表達者，他能夠在敏銳的通過他人的表達揣摩他人的心理，並運用同理心（empathy）將自己與「好人」角色進行置換，將自己假象為同其他好人一樣的無辜者，並以他們的心態完整的表達自己的思路，便可迅速獲得好人信任。正如Carolyn Saarni 在《日常生活中的謊言與欺騙》一書中所說「了解他人所想，關注他人的興趣與行動，就能夠成功掩蓋你的陰謀」。在狼人殺遊戲中，一個高配（高級玩家）狼人必須時刻將自己幻想為好人，不斷揣摩好人心理，並且大膽的「捉狼」，才能成功掩藏自己。

Lvl3：能夠完成邏輯自洽

如果你說謊的時候面不改色心不跳，還很會裝無辜，還很會傾聽和表達，那謊言可信度基本超出80%，如果你還能擁有強大的邏輯推理能力，那你將成為一個可怕的思維操控者。

理性行動邏輯的來源之一——實際推理的知識原則（knowledge norm of practical reasoning）(Sorensen,2010)。將知識看做是可由實際推理（practical reasoning）獲得的。

「知識」指的是被我們作為基本事實採納的「基礎事實」（physical truth），行動者後續的行為建立在基礎認知的合理性之上。

實際推理的知識原則認為人們的理性行動邏輯（the logic of rational action）是建立在「所知」而不是「所信」之上(Jonh Hawthorne& Jason Stanley,2008)，這裡的所知指的就是基礎事實。

例如當你周五來到一家銀行，看到排著長隊，為了避免長時間等待，你決定星球六一早再次來到銀行，而你這一行為是在你確認「知道」（通過銀行發布的通知或是對銀行工作人員進行詢問獲知）銀行星期六開門的情況下做出的，而不是你「相信」銀行星期六開門。

因此，「銀行星期六」開門在這裡作為一個基礎事實存在。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銀行星期六開門」這一基礎事實是虛假的呢？

如果這個被你確信為「所知」的事實是虛假的，那麼你所做出的「星期六再去排隊」這一在你看來的「理性行為」實際上就變成了一個受謊言操縱的行為。

因此，欺騙者所要做的就是為欺騙對象建構起虛假的「基礎認知」或是利用人們對，一旦虛假的基礎事實被採納，那麼謊言的操控便易如反掌順理成章。

狼人殺中一個經典的「狼自刀騙解藥」戰術（狼人自殺）就是一個非常巧妙的通過顛覆基礎認知達到欺騙效果。

遊戲中狼人獲勝的條件是殺死全部好人，因此普通玩家對於遊戲的基礎認知則是狼人一定會殺死好人，因而狼人「自殺」則是利用這一基礎認知通過自己的死亡來證實自己的好人身份，而狼人這一行為本身則是通過對基礎認知的顛覆完成的。

最後，作為一個狼人殺中毒患者，小編友情提示：

比起狼人殺，真實生活世界或許更糟——處處是「狼人」，且沒有「預言家」。在這個充斥著謊言的世界中，狼人殺教會我們的，不應該是滴水不漏的編造謊言，也或許不是一針見血的識別謊言，而是去體察每一個謊言背後的動機，以更加獨立、批判、客觀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

參考文獻：

DonFallis.(2011). What liars can tell us about the knowledge norm of practicalreasoning TheSouthern Journal of Philosophy ,49(4):347-367.

DonFallis.(2014). Are bald-faced lies deceptive after all? Jone Wiley& SonsLtd,Ratio(new series) XXVIII: 81-96.

JeffWise.(2010). Top ten secrets of effective liars: how to lie and get away withit.Psychology Today.https://www.psychologytoday.com.

Mark Braverman etal.(2008). Mafia: A theoretical study of players and coalitions in a

partialinformation environment. The Annals of Applied Probability.18(3):825-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