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參加工作她被霸氣離異男相中，父母堅決反對卻因一樁事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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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並刀如水

【周邦彥】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1

「清書，對面那個男人在看你。」陳老師拱了拱余清書的肩膀。

余清書穿著一件藍色碎花連衣裙，外面套了一件米色羊絨大衣，半長的頭髮散落在肩上，正在和門房師傅說話。聽見陳老師的話，抬頭往街對面看去，一道修長清瘦的身影倚車而立，她溫和的臉一下子笑眯了眼，那雙小小彎彎的眼睛就像清淺的上弦月。

陳老師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什麼情況啊……」笑得頗有些意味深長。

余清書抬手撥了撥頭髮，沖陳老師做了一個小小的鬼臉：「胡說什麼呢，那是我哥哥，親哥哥。」說著伸頭看了看街道兩邊，交通燈變紅，她抱起包包，抬腳就跑向對街，余謹書揉了揉眉心，趕緊往前走了兩步接過飛撲過來的妹妹。

幼兒園園長急忙舉著手機跑到門口左右張望，直看到一個長身鶴立，氣質凌冽的男人牽著一個抱著毛絨小狗玩具的孩子從人行橫道上走過來，正好和跑向哥哥的余清書擦肩而過。

「蔣先生，不好意思，園裡剛放學，老師都下班了，您看看，要不明天早上再來。」

蔣叔白摸了摸兒子的頭，沖園長微微頷首，眯著眼回頭看向正在和哥哥撒嬌的余清書，抬手指了指她：「請問，那位小姐是貴校的老師嗎？」

長安抱著狗狗也學著爸爸的模樣，板著一張嚴肅的小臉，扭過身子費力地伸長了脖子朝那邊張望，拉著蔣叔白的手絲毫都不肯放鬆。

園長抬了抬瓶底一般厚的眼鏡，沖對街使勁瞄了瞄，然後露出憨笑，趕忙往街邊走了兩步，扯著喉嚨就喊：「余老師，余老師……」

余清書回頭一看，正看見園長一邊喊她，一邊齜牙咧嘴手舞足蹈地表示要她趕緊回去，余謹書拍拍妹妹的腦袋：「去吧，我在車裡等你，一會過馬路可不準再跑了。」

余清書討好地沖哥哥傻笑兩聲，整了整裙擺，又走回幼兒園。

還沒開口說話，院長就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壓低了聲音附在她耳邊：「余老師，不管怎麼樣，你都要給我把這個孩子留下來。」清書微微偏頭看過去，正好和那個男人對上，眼睛裡是含而不露的霸氣，幾分硝煙的味道，氣勢席捲而來，清書微微一愣。

等回過神，已經坐在院長辦公室里了。

蔣叔白拍拍兒子的小手，讓他乖乖坐在沙發上，然後走到呆愣的余清書面前：「余老師，你好。」一隻大掌伸出來，靜靜地停在余清書身前，她莫名瑟縮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握上了那隻手，彎了彎腰：「您好。」只覺得這隻手很粗糙，繭很厚。

長安鼓著嘴，一臉不高興，自家老爹好不容易回趟家，一回來就要把他扔到幼兒園裡去，鄰居哥哥果然沒說錯，爸爸就是不喜歡自己。

「長安今年四歲，我長期不在家，爺爺奶奶把他脾氣慣得不太好，我想著把他送到幼兒園裡管束一下。」蔣叔白看著長安撅得高高的嘴，有些頭疼。

余清書微微吐了一口氣，一個叫長安的孩子，他一定有一對非常愛他的父母。

2

長安就在余清書的班上駐紮下來了。

余清書踩著兩輪小自行車到了幼兒園，看見一個穿著軍綠色衣服的憨厚男孩一手提著一個皮卡丘小書包，一手拿著早餐，正蹲在長安面前哄他吃，長安坐在幼兒園裡的滑滑梯下面，紅著眼睛，扭著頭，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看到余清書，長安的模樣看上去越發委屈可憐了。

余清書拜託門房師傅幫忙鎖一下車，然後拎著小布包走近，也學那男孩的樣子，蹲在長安面前。

「好香啊！長安，你不餓嗎？」說著接過那男孩手裡的早餐，沖他笑了笑。

那男孩面色一紅，尷尬地撓著後腦勺，驀地站起身，朝她敬了個禮：「老師好，我是蔣首長的警衛員，我叫馮竟。團長早上回部隊了，讓我趁首長起床之前把長安送過來。」一長段話，愣是像作報告。

余清書看著這架勢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手：「那個，我帶長安進教室了，麻煩……麻煩您回去告知他父親一聲，謝謝。」

說著想去牽長安的手，奈何長安把手塞進自己肚子下面，死活不伸出來。余清書一笑，直接蹲下身去把他抱起來，那孩子似是找了安慰之所，藕節似的小手臂飛速箍起余清書的脖子，連小臉蛋也埋進去了。

長安一直抱著余清書，抽抽搭搭的，等哭過之後安靜下來，肚子餓得是一陣叫。余清書摸了摸肉包子的溫度，又抱著長安去辦公室里，用微波爐加熱那兩個肉包子。

「長安餓了，對不對？」余清書的聲音溫溫和和，就像軟綿的檸檬戚風蛋糕，軟軟糯糯。

長安顯然對剛剛當著老師面哭的行為感到很丟臉，小眼神四下飄忽，手臂卻固執地抱著余清書，一點力氣都不肯放鬆。

微波爐「叮」一聲，余清書拿出肉包子，把長安放到自己的位置上坐著，把肉包擺到他面前。長安吸了吸鼻子，伸手上去就拿起一個，卻燙得一叫，縮回手，指尖都紅了。

余清書趕緊把他的手拿出來看，又是涼水沖，又是輕輕地吹氣，表情就像是燙著了自己。然後把肉包掰開，一點點吹涼，一小塊一小塊地喂長安吃。

長安乖巧得不行，吃完了有些發撐也不喊停。倒是余清書覺得有幾分不對勁，揉了揉他的小肚子，這才沒有撐死這個小傢伙。長安安靜地由著余清書照顧他，一聲不吭，剛哭完的紅眼睛又開始瀰漫水霧。

後來，幼兒園裡最常看見的景象就是，馮竟拎著早餐，牽著長安站在幼兒園門口，看見余清書騎著自行車吭哧吭哧來了之後，馮竟自覺地推過自行車去車棚。長安就賴在余清書的懷裡，等余清書吹涼了早餐，再一口一口喂到他嘴巴里。

3

余清書是幼兒園裡出了名的最受歡迎老師，長得漂亮，性格溫綿，說話更是輕聲細語。那些個三四歲的小孩子們成天圍著余清書，恨不能從她腿上爬上去掛在她身上。

起初，長安每次看見被團團圍起來的余清書的時候，都十分傲嬌地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氣鼓鼓地看著余清書親親這個抱抱那個，都不過來抱他。表情十分不屑，余清書看過來的時候，還特意扭著頭不理她。

直到余清書給他餵了兩個月早餐之後，長安的嫉妒心終於爆發了。

中午吃完飯，小朋友們圍著余清書坐著，聽她說故事，然後求親親。余清書在那些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上一個一個親親，長安突然像個小炮彈一樣衝過來，鑽進余清書懷裡，捏著小拳頭揮舞：「不許親親，你是我一個人的，你只能親我。」說著就把小腦袋埋進她胸前，大氣喘得起起伏伏。

余清書哭笑不得，只能叫陳老師進來幫忙哄那些小朋友睡午覺。而她抱著長安，手輕輕地順著他的脊背拍，長安抬起一隻眼睛偷看，又埋進清書懷裡。

「余老師，你當我媽媽好不好。」

嗡嗡的聲音傳出來，倒是讓余清書有些錯愕，難怪一直以來接送他的都是馮竟——爺爺的警衛員。原本是以為父親長期在部隊，缺少了來自父親的安全感，卻沒想到，這孩子連母親都沒有。

「爺爺奶奶總是找很多阿姨來家裡跟我玩，要我選一個當媽媽，可是她們總是問我爸爸的事，根本就不管我。我知道她們都不喜歡我，爸爸也不喜歡我，他都不回來看我，也不陪我玩。」

長安年紀小，卻早熟得很，余清書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孩子缺乏安全感，但也沒想到他已經學會察言觀色了，他才這麼小。余清書心疼得不得了，越發是從心底里疼愛。

余清書鼓了鼓勇氣，掏出手機撥給馮竟：「馮小哥，你好，我是余清書。」

「余老師有什麼事嗎？」

「那個，今天晚上我帶長安出去吃頓飯可以嗎？晚一點我再送他回家。」余清書反應再慢，也知道能被稱作「蔣首長」的人物是誰，長安畢竟生在軍旅之家，還不見得能夠隨隨便便就讓人把長安帶出去玩。

「好的，我向首長報告一下，麻煩余老師稍等。」

長安閉著眼睛睡在余清書懷裡，手還緊緊地抓著她的衣服，余清書覺得手有些酸麻，卻是一點都不敢動。

「余老師，還在嗎？」

「在的。」

「首長同意了，就是在晚上九點之前把長安送回來就可以。」馮竟一本正經地說著電話，絲毫不在意一個老頑童正在和老伴兩個人笑得賊兮兮的，書桌上放著余清書的檔案和資料，一張照片就擺在最上面，照片上的余清書笑容清淺，彎彎的眉眼，乾淨乖巧。

「老蔣，我看這回有戲……」

4

蔣叔白把車停在「狀元粥府」的門口時，一抬眼就看見一個穿著純棉衛衣笑得還像個高中生一樣的女人，把半長的頭髮紮起來，一個短短的小馬尾，正拿著一個白瓷小碗，一勺一勺地給自家兒子喂粥。

長安的臉蛋紅撲撲的，還帶著瘋玩之後的汗滴，眼睛裡的光都要興奮地冒出來了，不知道說起什麼，手舞足蹈，黃色的衣服後面隔著一條淺藍色的毛巾，就像一般家庭里的孩子玩出了汗，家長會做的那樣。羽絨服被她掛在椅背上，罩了一個袋子，細心得恰到好處。

那女人非常配合地做出各種表情，時不時用紙巾給長安擦汗，每一勺粥都吹涼了才送到長安嘴裡。一頓飯下來，她似乎什麼都沒有吃，凈照顧那個不安生的小鬼頭去了，而長安的樣子也是蔣叔白從未見過的。

趙怡生下長安之後，就向蔣叔白提了離婚，軍婚必須得到軍人同意，除非軍人一方有重大過錯的除外。蔣叔白也明白，留不下的到底還是留不下，低聲下氣地求過，趙怡還是毅然決然地要求離婚。

長安滿月之後，蔣叔白就回了部隊，部隊駐地在江城，自然是不能常常回家。在他的記憶里，每次一回家，長安就長大了不少，小小的人，成天板著臉，玩具也不喜歡玩，更別談出門和大院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了。

作為父親，蔣叔白知道自己是失職的，他從不排斥父親給他相親，介紹女朋友。他想長安到底還是需要母親的，然而到頭來，長安卻是討厭得不得了，好像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入長安的眼。

余清書顯然是不同的。

長安很喜歡這個余老師，蔣叔白想。

那天去幼兒園，蔣叔白在對街就看到她和同事說話，樣子恬靜溫柔。後來跑過自己身邊，一陣熟悉的淡淡清香的甜橙味，幾根頭髮掃過他的肩膀，他竟然覺得那味道就一直留在了鼻尖。

如同兩年前第一次見到她，她穿著一件白底綠花的裙子，站在幼兒園門口，把孩子們一個一個交給家長。他休假回家，幫一個戰友去接孩子，走近了，只聽見余清書溫柔地和孩子再見，然後笑著遞過孩子的書包。

蔣叔白接過書包，聞到一股淡淡的橙香，讓他剛剛從演習場上下來的疲憊緊繃的心一下子鬆了，好像拋卻所有的苦難煩惱，一種輕鬆之感倏地從心裡冒出來，那是從前在趙怡身上從未感受過的感覺，歸處的感覺。

趙怡離開之後，他越發覺得疲憊，回家面對孤單的兒子，想接近又不敢的眼神，他心疼得很。余清書就這樣讓他覺得好像在她身邊安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後來長安要上幼兒園了，他毫不猶豫地選了這所幼兒園，毫不猶豫地把他的兒子交給她，如果他們相處得好……

余清書牽著長安走出「狀元粥府」的時候，被站在街邊穿軍裝的高大男人唬了一跳。兩杠兩星的肩章，標準的陸軍中校軍銜，聽馮竟說，他是江城軍區下屬集團軍的防化團團長，顯然，知道他的身份只會讓余清書更緊張。

畢竟余清書從小就膽子小、內向，就像一隻容易受驚嚇的小兔子，生活里也都是一些普通的文化工作者和幾歲的孩子。哪裡接觸過這種等級水準的人，更別提是一個渾身氣勢逼人的軍官。

「我……我，就是，就是帶長安出去玩了一下，對……對不起。」余清書緊張得不得了，就像是拐騙兒童被抓個正著一樣。

沒良心的長安看到了爸爸，立馬就把余清書這個同夥扔到了一邊，邊跑邊叫地撲進蔣叔白懷裡，回頭還衝余清書露出一個萌萌噠的笑容，差點閃瞎余清書的眼睛。

「余老師……」蔣叔白開口。

「啊！在！」

蔣叔白被余清書緊張得不得了的表現搞得哭笑不得，他又不是獅子老虎，有必要這麼怕他嗎？殊不知余清書心裡的小兔子，此刻都快怕得翻白眼了。

蔣叔白走近幾步，語氣明顯溫和許多，還帶了些安撫的意味：「余老師，我要謝謝你幫我照顧長安，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余清書呼吸一窒，剛要拒絕，抬頭看見蔣叔白臉上居然帶著笑意，可眼睛裡那不容拒絕的意味深重得很，到嘴邊的話溜了一圈又被吞回肚子里，咽了咽口水，僵硬地一笑。

長安坐在后座的兒童椅上，玩累了，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皮卡丘的小書包被扔在一邊，看上去可憐兮兮，就像此刻坐在副駕駛上，恨不能把自己縮成花生米一樣的余清書。

「余老師，長安讓你費心了。」蔣叔白不動聲色，明明暗暗的光線下，表情看得不甚清晰。

余清書糯糯地開口，帶著幾分討好：「沒有沒有，長安很乖，我很喜歡他。」

蔣叔白趁紅燈，停下車轉頭去看她，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嘴巴微微抿著，雙手拽著安全帶，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突出。那股甜橙味好像又飄到了蔣叔白鼻尖，是一種讓他安靜的，安心的，甚至是有些許歸屬的味道。

余清書還是惴惴不安地望著他。蔣叔白不知想到了什麼，半道上打了方向盤，帶著余清書和自己兒子往自己家開去。余清書越發是害怕了，又不敢出聲，頻頻往後坐上看，只見那小傢伙睡得昏天黑地，香甜得不得了，哪裡還管得了她。

蔣叔白抱著長安下了車，把余清書留在車上，馮竟站在大院門口，朝蔣叔白敬了個軍禮，然後接過長安，朝著車裡的余清書擠眉弄眼。

蔣叔白回到車上，余清書正伸長了脖子往那邊望，看著馮竟抱著長安腳步又穩又快地往裡走。

蔣叔白轉頭去跟她說話，一時間兩人湊得極近，大眼瞪小眼，那股甜橙味就越發濃郁了。蔣叔白使勁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那股子甜橙味吸進身體里。然後挺起身板往後撤了撤：「我帶你去吃飯。」

5

碩大的包廂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余清書安靜地喝著魚湯，時不時抬眼偷看坐在對面穿著軍裝的男人，蔣叔白正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碗里，小心地挑著刺：「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我沒什麼不能給你看的。」

余清書被嗆了個徹底，蔣叔白皺了眉，把那剃了刺的魚肉放進她碗里，又走到她身邊，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余清書不知是咳得還是羞得滿臉通紅，蔣叔白站在她身邊，看著那紅色從臉到而耳尖，一直順著脖子蔓延開來，眼底里有一絲濃重的笑意。

等平靜下來，看見碗里雪白的魚肉，這下恨不得連眼睛都紅了。

一聲不吭地吃完飯，蔣叔白撈起椅背上的羽絨服往余清書身上一搭，余清書不像開始那麼怕他，常言道：聯絡感情的方法就是一頓飯，果然誠不欺她，雖說沒什麼大的進展，但至少，也不再那麼怕他。

車穩穩地停在清書家樓下，余清書清了清喉嚨：「蔣先生，謝謝你請我吃飯，還送我回來，照顧長安是我應該做的，您太客氣了。」

蔣叔白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輕輕敲了敲，然後下車，走到後備箱去，從後備箱里搬出一小箱橙子：「江城的橙子還不錯，我這次回來帶了一些，這些送給你，到底我還是要謝謝你對長安的照顧。」

余清書擺手要拒絕。

「余清書，這是蔣家的禮數。」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很不容拒絕。

清書微愣，然後笑了笑，眉眼如蔣叔白想的一樣彎成了月亮，她伸手取下圍巾掛到蔣叔白脖子上：「晚上風大，就算身體好也還是要多穿一點。」接過那一小箱橙子，有些重。

「蔣先生，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朝蔣叔白點了點頭，小白牙在路燈下泛著橘色的光。

「余清書，我叫蔣叔白。」

蔣叔白看著余清書吃力地抱著橙子走進公寓的身影，幾次三番想喊住她，讓他幫她把橙子搬進去，最後卻只是說了那樣一句話。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脖子上的圍巾滿滿都是獨屬於余清書的橙香，緊緊地圍繞著他，羊毛圍巾還帶著她的體溫，蔣叔白笑了，很少很少像這樣愉悅地大笑。

余清書躺在床上，想起蔣叔白最後說的那句話「余清書，我叫蔣叔白」，聲音低沉悅耳，帶著軍人獨有的正氣和幾分嘶啞，蔣叔白，蔣叔白……

第二天周末，長安一大早被尿憋醒，急吼吼地往廁所里跑。蔣叔白剛洗漱完從房間里出來，就看見洗手間的門大開，長安光著屁股蛋站在裡面。

等他尿完回頭，看見蔣叔白，睡意迷濛的眼睛瞬間一亮：「爸爸，你回來了，我還以為我昨天是在做夢呢！」

蔣叔白抱著兒子，驚覺他好像胖了不少：「你怎麼胖了這麼多。」說著還掂了掂。

長安頭一仰：「因為余老師喜歡胖胖的小朋友，我看見她總是會經常親親昊昊和小肥妞，我要快點長胖，要讓余老師只喜歡我一個人。」長安毫不掩飾對余清書的喜歡和佔有慾，那感覺，就像是每一個小孩子對自己母親的霸佔一樣。

蔣叔白抱著長安去飯廳吃早飯，一時間像是動了孩子氣，勺子喂到長安嘴邊又拿開。長安咬了個空，眼神控訴地望著蔣叔白，一副恨鐵不成鋼：「爸爸，你怎麼連喂飯都喂不好，還是余老師好，她每天早上都給我喂飯吃。」

蔣叔白一笑，放下碗和勺子，把寶寶椅拉近，低下頭，眼睛對著長安的眼睛：「長安，讓余老師做你媽媽好不好？」他問得小心，也不知道長安對余清書的喜歡有沒有到可以接受她當媽媽的程度。

長安突然就那樣安靜下來了，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我上次就問余老師可不可以當我媽媽，可是余老師沒答應我。她一定是不喜歡我，我要再長胖一點，她就會喜歡我了。」當然，這樣媽控的想法，直接導致了16歲以前的長安一直都是圓滾滾的，明明有那麼帥氣的基因。

長安的話讓蔣叔白頗有些心酸，長安還這麼小，就總是覺得別人不喜歡他，他一直認為是因為他不招人喜歡才沒有媽媽。

「不是的，上次余老師沒答應你，是因為爸爸還沒有跟余老師說。余老師怕爸爸不喜歡她當你媽媽才沒有答應的，昨天余老師還跟我說，她最喜歡長安了。爸爸把余老師娶回家給我當媳婦，給你當媽媽好不好！」蔣叔白伸手去擦長安的眼淚，長安抬頭看著他，眼睛像是在問：真的嗎？

想起昨天晚上他把那條圍巾放在枕邊，圍繞一晚的甜橙味和那個充滿著橙香的旖旎夢境，蔣叔白想，時間不多，要快准狠地拿下敵軍才是。

6

余清書接到蔣叔白的電話時，正在給爸媽剝橙子。橙子很新鮮，水分也很足，那濃郁的橙香一下子飄滿了整個客廳，余教授和余謹書下著棋，余媽媽在廚房燉湯。

「余清書，我是蔣叔白。」

一個激靈，橙子骨碌碌滾到了地上。

「哦，蔣先生，您好。」說著抽了幾張紙擦了擦手，跑到陽台上去了。

「余清書，長安想見你，你方不方便陪他吃個午飯。」余清書，我想見你，方不方便陪我吃個午飯。

余清書往屋裡看看了看，十分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現在跑出去吃飯，媽媽會生氣的概率，又想起長安抱著她不撒手的情景：「好，那麻煩你等我一下，我現在出門。」

「我們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今天不在公寓，我在我爸爸媽媽這邊。」

余謹書看著自己乖得不得了的妹妹又是皺眉，又是擺手，打個電話還要跑到陽台上去，不對，有情況。

「地址。」

「……朝陽小區……」

掛了電話，余清書跑到廚房，先是給老媽獻吻，然後又是討好奉承，這才讓余媽媽鬆了口。出門的時候，壓根就沒看到余謹書激光一樣的眼神。

蔣叔白到的時候，就遠遠就看見余清書穿著大紅色的大衣，背著一個掛著大大的垂耳兔娃娃的包，頭髮披散下來，一邊捧著手哈氣，一邊跺著腳，還四處張望。

長安也看見了，指著余清書激動得不得了：「爸爸，余老師真的要陪我吃飯。」一副你果然沒騙我的樣子。

車穩穩地停在余清書面前，打開車門，一股暖氣撲面而來，長安揮舞著手大叫「余老師」，恨不能掙脫兒童椅的兩根安全帶跳到前面來。

蔣叔白到后座把長安抱了出來，長安一下子就跑到了副駕駛上，賴在余清書的懷裡，小腦袋到處拱，還嗅嗅，嗅完朝余清書笑，要是有尾巴，估計尾巴都要搖掉了：「余老師，你身上真香，比爸爸身上香多了。」

余清書表情有些龜裂，我身上的味道和你爸爸的味道有什麼關係，瞟了一眼蔣叔白，嗯，那人很淡定。

「你帶了橙子。」

余清書眼睛一睜：「你怎麼知道？」

蔣叔白湊近，余清書可以很明顯地看到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深深的亮亮的。蔣叔白勾唇一笑：「很香」。比起她身上的橙香味更濃郁，但是他還是覺得余清書身上的橙香更好聞，應該……很好吃。

余清書一下子紅了臉，趕緊從包里掏出一袋子：「這是你上次送我的，很好吃，我家裡人都很喜歡。」說著打開袋子，隨手挑了一個，長安舔著嘴巴眼巴巴地望著。蔣叔白笑得越發起勁了，嗯，家裡人都很喜歡，開頭不錯。

余清書懷裡抱著長安，手裡拿著橙子，一瓣一瓣剝著，橙香味一下子充斥著整個車廂。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蔣叔白看著那雙纖細的柔軟的手，沾著點點橙色的汁水，突然想起一句詩，很漂亮，她從頭到腳，都很好。

長安吃得滿臉都是橙汁，享受著余清書柔軟的懷抱，還有她一瓣一瓣剝好的橙子，簡直不要太舒服，蔣叔白餘光一瞥，思考，要不要剝奪長安這項令他又羨慕又嫉妒的權利。

「好甜啊！余老師，你也吃。」長安拿著一瓣橙肉，手抖啊抖啊地往余清書嘴裡遞。

一大一小玩的不亦樂乎。

「我還沒有嘗過買回來的橙子，余清書，能給我剝一個嗎？」蔣叔白羨慕得眼紅，趁著紅燈，趕緊轉過頭去要求福利。余清書沒多想，只想著吃人嘴短，人家都提了，總不好拒絕。一邊點頭一邊挑了一個格外飽滿的橙子。

等她完整地剝出來，紅燈早就變了，她拿著那個剝好的橙子有些茫然。

「啊……」

余清書手悄悄抖了抖，卻還是掰成了一瓣一瓣的遞到蔣叔白嘴邊，溫熱的氣息噴洒在她指尖，她卻覺得心都開始顫動了。(原題: 《此心安處》，作者：遲非。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