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骨疗法」是医疗洋垃圾吗？

最近，一个叫「李哲教你学解剖」的医疗界网络红人又红了一把。这位网络红人认证为「广东医科大学解剖学教师」。这位「解剖学教师」怎么红了呢？是因为他在网络上公开推广「整骨疗法」——一项来自美国的神奇医术。据他的说法，整骨疗法「主要基于对骨骼、肌肉和其他组织进行操作治疗后，解除对血液循环和神经冲动的阻碍，继而继发身体自然地自我恢复能力」。他说质疑这项疗法的人是「不懂解剖学」。这「整骨疗法」到底是什么？真有那么神吗?

整骨疗法（Osteopathy），真可以说是美国的「传统医学」，是1874年一位叫做安德鲁·泰勒·史迪尔（Andrew Taylor Still）的美国医生发明的。该疗法的核心内容，正如李哲所说，就是认为人之所以患病，是因为肌肉、骨骼发生错位，需要整骨医生手法将这些错位的肌肉、骨骼复位，这样病就好了。上至脑血管病变、精神失常，中至心脏病、高血压、血脂升高，下至便秘、月经不调、四肢无力，都是因为存在一个「肌肉、骨骼错位」，正因为存在这个「错位」，影响了机体自我康复的能力。而整骨医生最情有独钟、经常施以手法按摩的是头骨与脊柱，他们认为头骨、脊柱的错位，影响最大。因此整骨疗法还可叫做整脊疗法（chiropractic）。

整骨疗法诞生于19世纪，正是现代医学尚处襁褓之中的时候。如果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整骨疗法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整骨疗法提到的「肌肉骨骼错位」，任何仪器都无法检测到，更别提看到、摸到，是虚幻飘渺的，犹如中医的「经络」。特别是头骨之间的连接（婴幼儿时期叫做囟门），早在1-1.5岁时期就闭合了，不可能存在什么「错位」。解剖学教师居然不知道这个，真是令人汗颜。

整骨疗法的按摩手法，或许可以缓解一些腰背部疼痛，但完全没有它的理论所宣称那样能治疗各种疾病。即便是缓解腰背部疼痛，2011年一项系统分析显示，并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能证明整骨疗法能缓解腰背部肌肉疼痛。有研究说整骨疗法能减少早产儿的住院时间，结果被美国儿科医生撰文批评得体无完肤，被指为漏洞百出的垃圾研究。实际上，整骨疗法的发明人史迪尔曾经宣称，连续三天摇动小儿脖子，能够治疗猩红热、百日咳、白喉等传染性疾病。这在今天看来简直就是荒诞不经，甚至可以被看作虐待儿童。或许李哲能从解剖学上解释解释这个原理。在我看来，毫不客气地说，整骨疗法在美国就是过时的医疗垃圾。

美国有FDA作为国民健康的守门人，怎么会有整骨疗法这类过时的医疗洋垃圾存在呢？。FDA将整骨疗法归到「补充与选择医学」里的「基于手法与躯体的实践」。其实只要这些非主流医疗技术不用医疗设备或者药物，不造成什么实在的健康威胁，手法按摩按摩罢了，小偷小骗，FDA是不会来管的。但整骨疗法还有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到目前为止，美国仍然有20多所大学（基本上是不怎么出名的大学）颁发整骨疗法博士学位（D.O.），跟传统的医学博士（M.D.）一样能拿到医师执照，做临床医生（有统计，11%的美国医生是整骨医学博士）。这又是为什么呢？前面说到的整骨疗法发明人，美国医生史迪尔，还是一个医学教育家，他自己开设了大学，教授整骨医学。即使整骨医学早已被扫出主流医学的行列，颁发整骨医学博士的这个医学教育传统却延续了下来。这有点像中国还有中医博士，中医专业出来做临床医生。但是，中美情况也不完全类似，因为经过多年现代医学的影响，整骨医学博士受到的教育跟传统的医学博士基本一样，因此得到一些州的承认，很多拿整骨医学博士学位的医生在执业过程中基本上也不用整骨疗法治疗患者。美国政府更不会颁布什么「美医药发」，来保护整骨医学。

有人统计过，整骨医学博士的平均学习成绩要低于传统的医学博士，而且要求两种学制合并的呼声在近年也越来越强烈。「墙内发臭，墙外香」，美国的整骨疗法越来越淡化、融入主流医学，欧洲有一些地方搞原教旨的整骨疗法，业者完全不学习现代医学。这些人到美国去是不能从事临床工作的。

说到这里，我却莫名地感到一丝释然：即便是美国这样只有几百年历史的年轻国家，传统医学的印记也仍然留存，只是在不断地淡化退化中。对于中国这样的「老大国家」，数千年历史，传统医学势力顽固也是在所难免，想要一朝一夕去除是不大可能的，唯有坚持点滴改良才行。

总之，整骨医学是被美国淘汰的医学洋垃圾。中国本土垃圾还没完全清除，一些医疗从业人员就开始热衷倒腾这些洋垃圾，十分需要严厉揭露、以正视听。

参考文献

[1] Posadzki P, Ernst E. Osteopathy for musculoskeletal pain patient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 Clinical rheumatology, 2011, 30(2): 285-291.

[2] John Snyder. Osteopathy in the NICU: False Claims and False Dichotomies. https://sciencebasedmedicine.org/osteopathy-in-the-nicu-false-claims-and-false-dichotomies/

[3] Stephen Barrett, M.D.. Dubious Aspects of Osteopathy. http://www.quackwatch.org/04ConsumerEducation/QA/osteo.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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