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寵探訪實錄，為你揭秘狗市消費的騙局

在北京市通州區，曾坐落著華北地區乃至亞洲最大的犬類交易市場「東方鑫寵物樂園」，即人們常說的梨園狗市，伴隨著《關於通州區低端養殖業和種植業調整退出工作的意見》實施，經過近三年的清退，梨園狗市於今年2月28日正式退出了歷史的舞台。

告別梨園，近9成商家目前已轉移到位於燕郊的京豐寵物基地繼續自己的事業。在普通消費者心中，狗市因為各種各樣的「江湖傳說」而成為一個有些神秘的存在，尤其是部分媒體對於「狗市騙局」的報道，更令人心生疑惑。

在蓬勃發展的寵物行業中，狗市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那些關於狗市的「傳說」究竟有多少真假？一座狗市，不僅是狗一生命運的分岔口，也承載著眾多養狗、售狗者一生的跌宕起伏。有寵探訪實錄，為你帶來關於狗市的真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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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市場，兩方「勢力」

3月初的燕郊早晨仍有寒意，早上6點半，當我們來到京豐寵物基地時，側門早已打開，停車場被掛著各地牌照的車輛佔去大半。中央空地上的大棚之下，不同品種的犬只站在貨架上、車輛後備廂里或是被關在籠中，等待著7點鐘交易大集的正式開始。

每周三、周六、周日，京豐寵物基地都會舉行「全天候」的寵物交易大集，大集向來自全國各地的流動售狗者免費開放。而與人頭攢動、犬吠此起彼伏的集市相比，幾米之外的一排排固定商鋪在清晨時分卻關閉大門，顯得異常安靜。

由於銷售者性質的差異，整個基地自然而然被分成了兩大部分：游商（也就是人們俗稱的「狗販子」）聚集的集市區，正規養殖者租賃經營的商鋪區。二者緊密相鄰，但營業時間上「巧妙」地錯開，犬只的質量、價格、經營方式等也大相徑庭。

據京豐寵物基地負責人任洪傑介紹，2016年6月份，基地一期正式開始運作，到了同年10月，二期正式建成完工，當時由於通州梨園狗市的拆遷，京豐寵物基地便迎來大部分原梨園狗市的商家入駐，每家商戶每年都要繳納上萬元的店鋪租金，每間寵物店面積有20平米左右，寵物用品店面積則超過90平米。而每周三天的寵物大集，則主要面向全國各地的流動商販，東北省份佔了絕大多數，其餘還有來自河南河北甚至四川的商販。

目前基地對於來參加大集的商販沒有收取任何管理費用，並為他們提供了統一的貨架，安排專人進行安保、清潔工作。畢竟京豐寵物基地在起步當中，設立集市一方面是為了提升客流、擴大影響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規範市場，為消費者提供一個良好的實體交易平台，便於集中買賣。

集市上的狗狗通常會大批量銷售給寵物店主，再由寵物店銷售給市區內的消費者，不時有商販一手拎著好幾隻小狗從我們身邊經過，伴隨著大聲的吆喝與議價聲。開市約兩小時後，原本擠滿狗狗的貨架逐漸變得空空蕩蕩，商販們陸續收拾家當準備離開。

直到此時，旁邊的店鋪才有幾家開始開門營業。和集市上動輒二三十隻狗狗的批髮式銷售規模相比，店鋪內的狗狗數量較少，一兩隻種犬被安排在門口曬著太陽作為「招牌」，三五隻小狗則待在溫暖的室內。

犬舍經營者李先生在市場內租下了兩家店面，上午9點多，他來到店裡泡上一壺茶，不慌不忙地開始和朋友聊天。他的犬舍主營拉布拉多，每窩出生的四到五隻小狗幾乎都會通過他多年積累的人脈和熟客介紹被預訂一空。李先生笑稱：「有人問我多租一間店幹嘛，我說『喝茶用啊』，我們和他們（游商）不一樣。」

集市上的游商追求的是快速、大批量地將狗狗們出手，商鋪內的正規犬舍經營者看起來則氣定神閑，等待著真正「識貨」的消費者上門。同一市場，幾米之隔，卻涇渭分明，明眼人或許已經能從其中感受到諸多不同。

在魚目混雜的犬類交易市場中，想要鑒別狗狗的品種和健康狀況，對於普通消費者來說往往難上加難，狗販子「做活」（給狗狗染色、注水、打葯等）的手段也被傳得「神乎其神」，消費者究竟該去哪選擇稱心如意的狗狗，又該如何提防狗市騙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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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生命，兩種命運

我們走訪過程中發現，大集上售賣的狗基本都被統一放在沒有任何遮擋的貨架上，極個別商販會在狗籠外面套上塑料罩防風。到此來購買的人都匆匆忙忙四處問價，粗魯地拎起狗狗各處檢查，如果不合心意，便直接將狗狗扔下。

經歷長途運輸後，很多狗又驚又累，尤其是剛出生兩三個月的小狗們。一些商販為了急於向買家證明狗的身體狀況，甚至將狗一把抓起放到地上，連踹幾腳讓其走動。由於當天氣溫較低，很多狗只得擠在角落相互取暖，眼神透漏著恐懼與哀怨。

出生幾個月的幼犬是大集上最受歡迎的「商品」，但它們抵抗力差，更經不起長途運輸斷水斷食和寒冷、驚嚇的折磨，一隻死去的幼犬被隨意丟棄在貨架下面，賣家早已不知去向。畢竟在這些商販眼裡，它們只是用來發家致富的商品，而不是生命。

集市散去後留下的狗狗屍體

當基地內店鋪開始營業後，我們走進了其中一家，店內裝修精緻，懸掛著各種店主與狗狗贏得比賽的照片和證書。當然，引人注目的還是店內的狗狗，每隻狗都被單獨放在一個大籠子里，窗外的暖陽打進屋內，大金毛愜意地趴在籠內養精蓄銳，屋子裡沒有任何異味，笤帚、消毒液、洗手池一應俱全。

犬舍經營者李先生介紹說，自己就是梨園狗市搬過來的，所售賣的狗都是自家精心繁育，母狗懷孕時甚至直接搬到卧室里方便隨時照料，自己和妻子一晚上起床四五次，一切得依著狗的脾氣來。較之狗販子們巴不得母狗一年產四窩、一窩生十隻，李先生則說，絕不會讓自家狗狗多生。為了保證質量，他走訪各地尋找出色的狗狗，自己養一段時間後再優中選優，而自己「淘汰」下來的狗狗也都會被人搶著預訂。

當我們問起他對大集上商販的看法時，李先生表示「他們就是為了賺快錢、賺個溫飽，我們是真的想把狗養好，賣出去的狗要是出了問題人家找過來，我的店就在這兒，我跑不了的」。他絕不許從外面進來的客人撫摸自己店裡的狗，最怕的有人就是把外面這些游商的犬隻身上所攜帶的病菌帶到自家狗狗身上，店鋪每周都要徹底消毒、打掃。

人常說「清者自清」，對於李先生這樣的正規犬舍經營者來說，能做到的也許就是自己問心無愧，保證自己繁育、售賣出的每隻狗狗都健康、優秀。但是忙於溫飽的狗販子們的行為，卻讓不夠了解實情的公眾對「狗市」的印象打了折扣。

上午9時許，集市熱潮已過，只剩下零零散散尚未售出的狗狗和賣家依舊在寒風中等候，就在我們準備進行下一步採訪時，卻發生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隨著周邊狗狗基本都已被買走，這一隻便格外顯眼，當天溫度很低，狗狗狀態極差，將自己蜷縮一團只能等待命運的安排。

因為這隻雪納瑞的毛被剃得很有特點，所以我們對它印象深刻，果不其然，在集市開始時拍攝的一組照片中，我們找到了它。

就在我們在這裡駐足時，另一名記者又發現前方還有一隻被遺棄的狗狗。

賣家就是上圖中吃著熱氣騰騰卷餅的人，見我們走來，先是吆喝著「免費送了，不要錢」，後來竟然直接大聲呵斥：「趕緊拿走！不要錢還不拿！快點！」

我們嘗試摸摸它們看還有沒有體溫，雖然狗狗已經虛弱到一動不動，但確實還活著，看看奄奄一息的狗狗，再看看事不關己的商販，我們立刻去附近買了護理墊將兩隻狗狗帶走，送往附近的寵福鑫動物醫院進行救治。

抵達醫院後，醫生立即對兩小隻進行檢查和搶救，隨後白色雪納瑞發生了嘔吐癥狀，泰迪發生了便血情況。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化驗，得出的結果是：兩隻狗狗均感染了細小和冠狀病毒。

不得不說，兩隻狗狗的求生慾望很強，醫生及時給它們注射了營養針（長途運輸中狗狗不能進食喝水，所以非常虛弱），注射一會兒後雪納瑞和泰迪立刻嘗試站立，並能夠在籠子里來回踱步。

據醫生介紹，這兩隻幼犬最多只有兩個月大。由於兩隻狗狗均染病，所以目前仍在接受治療。在此，也要感謝寵福鑫動物醫院的及時救治和精心照料，希望兩小只可以渡過難關，找到新的主人。

犬細小病毒、冠狀病毒有極強的傳染性，我們難以想像和這兩隻幼犬被同時運輸、售賣的其他狗狗命運將會如何。後來醫生還告知我們，這隻泰迪原本的毛色是白色，現在的巧克力色是染上去的，只因巧克力色泰迪能賣出更好的價錢。「免費」、「低價」的幌子一出，恐怕難免有人會為之心動，但是如果真的將狗狗帶回家，消費者所面對的不僅是治療費用，更是狗狗自己所受的病痛折磨。狗販子用藥物暫時掩蓋疾病、用定價技巧引誘消費者，這樣的騙術，導致了諸多亂象。

下面為大家總結了狗販子們常用的幾大騙術，看看你有沒有中過招：

1.染色狗

染色狗，顧名思義，將非品種狗通過染色以提高價錢銷售，或是將本身有毛色缺陷的狗狗通過染色將品相變得更好。商販通常用的是廉價染色劑，對狗狗本身傷害非常大，經過染色再晾乾的狗狗基本沒了半條命，導致買回去能養活的幾率微乎其微。

2.星期狗

像「三天樂」、「星期狗」和「半月狗」，都是通過給病狗注射血清或是吃止痛片，以求得暫時活蹦亂跳的假象，一旦血清效果散去，狗狗便會病得更加嚴重甚至直接死去，當消費者反饋時，商販便會聲稱是因消費者自己照顧不當，而消費者又苦於沒有證據，最終只能不了了之。

交易現場：集市上販賣的狗狗疑似患病，排出異物

3.雜交配種

利用消費者辨別能力較低的特點，商販通常會用一隻品種狗和非品種狗進行雜交，在小狗成長三個月之前基本難以分辨，當消費者買回去發現越長越走樣時，已經有了感情也捨不得扔，便也就繼續養著，這種方式也是目前商販最熱衷的。

4.濫用激素

很多人買狗時，通常只相信自己的眼見為實，殊不知在眼見為實的背後，商販為狗狗花了多少「心血」，只求賣得好價錢。

催情素、催產素、生長素，這些還僅是廉價激素中的九牛一毛，原本應該順其自然交配產崽的母犬，只得淪落成繁育機器，原本應該健康成長的幼犬，卻因為人們的利欲熏心要承受激素的一次次損傷。

在這種條件下繁育出來的狗狗，買回家你會安心嗎？游商們家在外地，每周三和周六周日長途運輸狗來趕大集，一旦售出的狗出現問題，賣家早就沒了蹤影，而且到達消費者手中的狗可能是先從養殖戶手中收購，然後通過集市批發給寵物店，再賣給個體養寵人，中間經歷多次倒手，很難追究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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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上交易，一條難以行通的路

隨著互聯網線上交易對受眾的影響，使得部分商販不僅僅滿足於線下實體銷售，於是各大平台上相繼出現了寵物銷售的信息。一些不便前往寵物市場或是在實體店找不到心儀寵物的消費者，便轉向了網購。

網購寵物狗時，雙方通常都會先加微信、QQ，賣家給買家發布狗狗的照片和小視頻，以確保狗狗的精神狀態，打消買家心中的顧慮，還會聲稱是自家繁育，血統純正。此時的消費者往往會貪圖便宜，在網上下單，可收到後真的和當初賣家發布小視頻里的狗狗一模一樣嗎？

當我們打出「網購寵物狗」幾個關鍵詞展開搜索後，出現的果然都是被騙經歷：

在電商平台上，商家只需要簡單註冊即可開店，甚至繳納一定費用後便可將店鋪鏈接放置在前幾位，有些看似不同的店鋪，背後很有可能是同一個賣家，即便一個店鋪被舉報，還會有另一個店鋪繼續售賣。狗狗如果在到達消費者手中後出現異常，賣家便會百般推卸責任，最後拉黑聯繫方式一走了之。更有甚者，只拿狗當一個幌子，消費者預付定金後，連狗的影子都沒有見到，賣家就捲款消失了。

京豐寵物基地負責人告訴我們，在線上銷售寵物用品沒問題，但如果進行寵物活體銷售，難免會出現監管不嚴的漏洞，並且消費者權益也無法得到保障。視頻、圖片都可以造假，在運輸過程中出了問題更是難以追責。基地內的正規店鋪，都已繳納過一年的租金，如果售出的狗狗出現問題、遭來消費者投訴，市場會第一時間對商家進行封店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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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養與購買，最終考驗的都是主人

近幾年我們一直都在提倡「領養代替購買」，試圖用這個口號轉變人們的消費觀、養寵觀，但事實上狗市依然火爆，寵物購買熱潮並沒有就此消退，那麼對於領養和購買，讓我們看看親身經歷過的人怎麼說：

領養寵物的地點通常都是愛狗人士自發建立的小院或救助站等，這些救助站的資金和能力極為有限，所以每領養一隻既是對一條生命的救助，也是為他們減輕了承載壓力。

但對於一些對寵物品種、相貌有著確切需求的人來說，並不能通過領養找到自己所需的寵物，因此他們更傾向於直接購買。

我們也特地詢問了犬舍主李先生作為一個經營者對此的看法，李先生第一句話就明確表示「領養和購買二者並不衝突」。例如自己店內精心繁育、價值上萬的狗狗，根本不可能領養得來，真正品相好血統好的狗狗被願意花錢花時間的人買走，也不會淪落成流浪狗。

「領養的狗，如果不聽話你會打，買來的好狗，你會覺得算了下不去手。領養的狗出去遛，會有人說這種狗還拿出來遛？買來的好狗，出去遛恨不得人見人愛，這就是領養和購買的差距」，李先生說。

也許這段話有些片面，但我們不能否認的是，確實有很多人養寵的目的僅僅是出於好奇、好玩，當自己的虛榮心得不到滿足時，當自己的「自尊」被刺傷時，無辜的寵物就成了替罪羊，他們所願意付出的愛，並不足以支撐起一個生命的重量，這樣的人無論通過何種途徑得到一隻狗，都難以成為一個好的主人。

3月15日「國際消費者權益日」即將到來，近年來因寵物消費而引發的糾紛屢見不鮮，維權之路也格外艱難。我們想和廣大消費者探討的是，除了擦亮雙眼、提防騙局、讓狗販子無可乘之機，我們的消費心理是否也能更加成熟。

寵物消費和其他消費最明顯的區別就在於是在為生命買單，生命本無價，但是人類的行為給它們的生命劃定了價格、決定了它們的命運，那些抱著「買只便宜的玩玩，不喜歡了就扔，死了就再買」心態的養寵人，是否一定程度上是在「助紂為虐」呢？不論一隻狗來自何方、定價幾何，如果你決定帶它回家，那麼它的意義絕不是「玩物」而已。

本期互動：你在購買寵物時遇到過什麼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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