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大審判」：三星集團受審並不會給韓國的腐敗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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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腐敗的政商體制又雙叒被推上審判台了。

3月9日，一場被冠名為「世界大審判」的審判正式開始，三星帝國的未來接班人李在鎔被控行賄和挪用公款。這起審判與名聲掃地的韓國前總統朴槿惠也息息相關，朴槿惠本人的命運也被這起審判所影響。

自去年年末，成千上萬的韓國民眾就聚集在首爾街頭，要求他們的總統下台。而對於此次審判三星副會長李在鎔，抗議民眾也將予以密切關注。但專家表示，這不過又是歷史重演。這起審判短期內可能會造成一些影響，比如影響公司聲譽，讓三星的創始家族蒙羞，但長遠來看，韓國的商業和政治依然會正常運轉下去。

「我認為韓國的商業不會有什麼變化，因為這是一個在這種政治經濟環境下延續多年的商業模式，你很難改變任何公司，包括三星在內。」 香港中文大學會計學院與財務學系教授范博宏告訴我們。

李在鎔是三星家族的第三代掌門人，和他的父親還有爺爺一樣，他也被指控涉嫌利用個人財富干涉政府決策。不過按照之前的歷史展開，李在鎔不會在監獄裡待太久，哪怕他被宣判有罪。

「同樣的事情在我們眼前又一次重演，照這個模式發展下去，（李在鎔）很有可能獲得總統特赦。」撰寫關於三星歷史新書的作者傑弗瑞·凱恩（Geoffrey Cain）說道。

強大的韓國財閥

三星是韓國最大的財閥。財閥（chaebol）是一個極富韓國特色的名詞，代表滲透著儒家思想、家族關係與政府影響的企業集團。在其長達八十年的歷史當中，三星經歷過數次改革，並最終成為全球最具知名度的品牌之一，旗下業務涉及從造船到化工和服裝等各大領域。三星電子則是整個三星帝國的皇冠之珠。

現年48歲的李在鎔所面臨的一系列腐敗指控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承諾向朴槿惠密友崔順實的一家公司和多家機構提供賄賂資金。崔順實正是這起腐敗醜聞的中心人物，也是總統遭到起訴的主要導火索。

李在鎔被控行賄3600萬美元，以獲得國民年金公團對2015年兩家三星企業合并的支持。這次富有爭議性的合并也為李在鎔從其父手中接過三星帝國控制權鋪平了道路。

李健熙依然是三星集團的正式會長，但自從2014年心臟病突發後，李健熙就一直處在昏迷之中，他的獨子李在鎔便成為三星帝國的實際領導人和准繼承人。

除了李在鎔之外，還有另外三位三星高管也面臨腐敗指控，其中就包括被譽為三星帝國地位最高的非家族成員——三星集團副會長崔志成，他是「公司內的傳奇，不可或缺的人物。」在李健熙心臟病發後，崔志成暫時接管了三星公司，並幫助輔佐年輕的李在鎔接班。

9日所有被告均否認指控，三星集團也對所有的醜聞進行全盤否認。此次審訊最長可達三個月。

三星的陰暗歷史

李在鎔在西方世界有一個更為人熟知的英文名叫傑伊·李（Jay Y. Lee），他被視作一家傳統公司中的現代領導人，在矽谷和在首爾一樣大方自如。他是整個家族的第三代領導人，而且現在他又遵循傳統，成為第三代被控腐敗的三星領導人。

李在鎔的爺爺李秉喆於1938年成立三星公司，當時的三星還是一家貨運公司。但憑藉和李承晚獨裁政府的親密聯繫和腐敗關係（李承晚是李秉喆父親的朋友），李秉喆把三星越做越大。1960年朴正熙將軍推翻李承晚獨裁政權後，三星創始人被列入了向前領導人行賄者的名單。但朴正熙不久便撤除了針對李秉喆的所有指控 —— 當時的李秉喆已經是全韓國最有錢的人。

李秉喆的兒子李健熙於1987年接管公司。上任不到十年時間，李健熙就被控向官員行賄，並被判兩年有期徒刑。但有賴於政府與三星之間的密切關係，李健熙的判決被推翻，第二年就被豁免。

2008年，李健熙被判挪用公款和逃稅，隨後辭去三星會長一職。李健熙被判三年有期徒刑，但緩期執行，他支付了約9000萬美元罰款，不久再一次獲得總統特赦，並於2010年重回三星。

同年，一本由三星前首席法律顧問金永哲所寫的《思考三星》一書出版，並在韓國引起軒然大波。金永哲在書中聲稱：李健熙從三星各大子公司竊取約100億美元，並銷毀證據，還向政府官員行賄，以便確保權力順利過渡到其子手中。

另一位家族成員，李在鎔的表親、希傑集團（於90年代從三星獨立出來）會長李在賢曾於2014年被判挪用公款和逃稅，最後也獲得了總統特赦。

「培植企業巨頭」

三星家族之所以能夠屢屢逃過法律制裁繼續經營企業，主要歸功於韓國政府與韓國大企業之間的獨特關係。三星對於韓國來說究竟有多重要，只需看看一個數據：2012年，韓國國民經濟總收入1.1萬億元，而僅是三星就佔了20%。

「韓國政府在培植企業巨頭推動國民經濟發展上有著悠久的歷史。」范博宏說。

這些強大的財閥——當然也包括LG和現代在內，享受著不同於西方國家的待遇標準，而且在韓國社會，這些大企業的經營者被視為神一樣的存在。「這也是韓國和朝鮮的共同之處，這是一種共有文化。經營一個政權或是經營一家公司的家族王朝會被視為神明，不可觸碰。」 凱恩說。

李在鎔當前被關押在首爾拘留中心， 同樣被關押在內的還有已被判處死刑、並自稱吃過人肉的殺人魔柳永哲 —— 這對他本人和他的家人來說都是一種恥辱。

然而，李在鎔依舊全權掌控公司業務，他的位置並沒有被人取代。雖然他被禁止使用手機或者電腦，但他依然可以通過律師和下屬進行交流。

照常營業

至於公司的日常運營，一切照舊。三星旗下數十家企業的30萬名員工依舊像往常一樣上班，但這並不意味著公司的利益沒有受到這起事件的影響。

李在鎔的大部分時間都在世界各地出差，與全球各大公司談生意。李在鎔在科技領域的地位有多高？2011年史蒂夫·喬布斯的葬禮上，他是唯一受邀出席的韓國高管。要知道彼時正是蘋果與三星的專利權之爭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

雖然三星是以做智能手機和電視出名，但零部件生意也是公司的重頭業務。三星向全球的電子產品製造商出售電池、處理器晶元、內存卡和屏幕。據報道，蘋果即將於今年年下半年推出的新一代 iPhone 使用的就是三星提供的 OLED 屏幕。

李在鎔是簽署這些商業協議的關鍵性人物，如今卻要在鐵窗之後待上三個月時間，這對於三星的生意還是會造成巨大的衝擊。但即便李在鎔被判有罪，根據歷史，他也不會在監獄裡蹲太久。「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幾十年前歷史的重演。」 凱恩說。

可是這一次，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聲勢浩大的抗議活動將朴槿惠總統拖下台，意味著在這個政商一體的韓國文化中，人們渴求改變。但在范博宏看來，改變沒那麼容易 ——「政府和企業的關係將繼續保持密切，總會有新的腐敗官員和商人勾結在一起。」

三星自己也在努力求變——至少從表面上看來是這樣的。三星已經關閉了它的企業戰略辦公室，這個神秘的組織一直是關門議事，三星的大部分重要決策都是在這裡做出。它的關閉被看作是三星準備對其複雜企業結構進行改革的標誌，一些股東已經對此期盼已久。但還是那句話，類似的消息我們以前也聽過。

三星的企業戰略辦公室成立於近60年前，當時是作為三星創始人的秘書辦公室。2008年，該戰略辦公室就因為當時的醜聞被一度解散，但就像李在鎔的父親捲土重來一樣，2010年，企業戰略辦公室再次出現。根據金永哲在書中透露，三星運營一個數額高達2億美元的賄賂基金就是這個辦公室做出來的決定。

在韓國，這場世紀大審判目前正佔據各大頭版頭條，但正如之前的幾起醜聞事件一樣，一旦法庭審判結束，種種爭議很快便會被掃進地毯之下。半年或者一年之後，各大媒體在談及李在鎔時，根本就不會去提起這件事，就像他們洗白三星家族的其他成員一樣。

「你去看看2010年至2015年關於三星集團會長的新聞報道，除了通篇讚美，根本不會提到他曾經兩次被判刑。我覺得同樣的事情會在李在鎔身上重現。」 凱恩說。

作者：大衛·吉爾伯特（David Gilbert）

翻譯：陳功

來源：VICE 中國 更多內容請登錄 vice.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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