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組的尷尬：擁有民意並不代表著正義

撰稿：夢錫

（圖片來自萌娘百科）

日本產經新聞今年2月報道，日本警方逮捕一違法下載動畫片、侵犯動畫片製作公司版權的26歲中國男子，該男子屬於中國某一字幕組。

這是近年來發生的第三起中國字幕組成員在日被捕事件，2016年9月28日、10月27日，日本警方已經先後兩次逮捕在日的中國字幕組成員。每次字幕組成員被捕在中日互聯網上都引起一片嘩然，比起日本網友的一致討伐，中國網友的情緒則複雜得多——明知字幕組做法侵權，但更覺得他們是「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通過字幕組搭建的文化橋樑，大家的精神生活增添了很多樂趣。

當然，擁有民意但並不代表著正義，矛盾而又兩極化的評價顯示了遊走在法律灰色地帶的字幕組的尷尬。

丨因為喜歡，所以分享

「字幕組」文化是一種隨著互聯網發展而形成的青年亞文化，一些人可能會誤以為字幕組是中國特有的文化現象，其實並非如此。

國外fansub作品。（圖片來自reddit）

「字幕組」最早出現於上世紀80年代的美國，如今，美國也是字幕組文化最為發達的國家之一。在facebook上輸入「fansub」進行搜索，光是主頁就有幾百個，粉絲數從幾百到幾十萬不等，其中有不少是泰劇(泰國電視劇）的字幕組，這是因為近年來東南亞的流行文化輸出相當令人矚目。

偶像文化是字幕組聯結的重要因素。（圖片來自exoplanetbr.com）

字幕組的英文fansub非常直接地顯示出了字幕組的內核——成員往往是該字幕組製作內容的狂熱愛好者。小梨是某字幕組的後期，她告訴捕輿者，她所在的字幕組成員都是因為對一樣事物的熱愛而聚在一起的，「一開始是因為自己喜歡它們，想做點什麼吧，擴大它們的影響力，讓大家都能了解到它們的魅力。後來演變成了一種動力。」

丨不盈利，但花錢

字幕組大多由粉絲出於熱愛而組成，因此常常不以盈利為目的，只供大家分享學習，在字幕組的facebook頁面中，也會標明「No-profit Organization」的字樣，來證明自己並不從視頻中謀取利益。但，運營一個字幕組也不像外人所想像的全然沒有開銷。

facebook上字幕組頁面截圖。（圖片來自華輿）

對於字幕組來說，能夠產出視頻最為重要的就是視頻源，所以他們需要購買錄製視頻的軟體、機器。如果遇到自己錄製的視頻有問題或者在互聯網上找不到相關資源，就需要向擁有該視頻的個人購買。在中國的淘寶網上，就有許多以出售稀有視頻來獲取盈利的店鋪。

字幕組的成員命名往往會暴露一些個人的喜好。（圖片來自微博）

解決了片源問題，就可以開始大幹一場了。一個最簡單的字幕組所需要的「崗位」有翻譯、校對、時間軸與壓制。翻譯負責將外文翻譯成本國的語言，校對則是負責核實文本的準確性，時間軸則要保證字幕出現的時間正確，最後由壓制製作成品上傳至網路與網友分享。而分享視頻需要的網路雲盤需要繳費，用於發布資訊和互動的微博也需要繳費，對於貢獻突出的個人還需要獎勵；並且，一旦設立了論壇，預算又將增加。

這些開銷看似不大，但日積月累也非常可觀。對於這筆費用，有些字幕組會採用販賣有字幕組logo周邊的方式來籌集，而大多數的字幕組——譬如小梨所在的字幕組，則會選擇成員共同承擔的方式來解決。

丨「非盈利」不能成為侵權的遮羞布

《老友記》在中國80後心目中是長盛不衰的經典。（圖片來自《老友記》）

中國的字幕組是在21世紀初隨著互聯網發展而逐漸成型的。因為他們，中國的網民和播出國幾乎同時地看到了美劇《老友記》、《慾望都市》，看到了日本動漫《聖鬥士星矢》……甚至，在一部分中國70後、80後、90後看來，是字幕組給他們開了一扇窗，讓他們看到了更多元的世界。

據台灣師範大學大眾傳播研究所所長鬍綺珍調查統計，截至2009年7月，當時專事BT下載搜索服務的BT@China聯盟共連結了74個BT論壇，「通常一個BT論壇有一個至幾個不等的字幕組」，在2014年，隨著網盤等其他分享方式的興起，字幕組的數目更是遠超2009年。

2014年，中國加強版權保護，中國最大的兩個字幕組網站——射手網和人人影視被關閉，其他字幕組也隨之陷入了一場漫長的寒冬之中。

其實，對於字幕組來說，這一天是早已預見的。在製作的每一個視頻中。他們都在醒目的位置標明：「視頻只供學習和分享，不得私自買賣，請在下載後的24小時內刪除。如有需要，請購買正版。」儘管在很多人看來這份「免責聲明」是多此一舉——因為字幕組無法左右視頻下載者的行為——但他們還是兢兢業業地做著，一是他們深知字幕組屬於灰色地帶；二是他們希望能夠給自己免去一些「麻煩」。

丨必經之路：商業化

字幕組的影視作品獲取沒有通過正規的商業途徑，也不以盈利為目的，因為無償、分享，獲得了支持者。然而，因為影視作品凝聚了創作者與製作公司的心血，製作公司希望通過發行DVD、收取廣告費的方式來獲得利益，一旦字幕組會在網路上無償傳播，DVD的購買量就會下降，所能收穫的利潤就會下跌，而同時，通過正規公司代理引進某一地區的紅利空間也會被壓縮。

在美國字幕組發展的20多年曆程中，也曾有被日本動漫公司狀告侵權，要求作品下架的事件發生。

日本角川集團旗下品牌公司Movie Factory曾在2004年12月7日請東京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向美國動漫下載網站AnimeSuki、字幕組Lunar Anime和Wannabe Fansubs發送律師信，要求停止傳播與翻譯未經Movie Factory許可的作品。結果頗令人意外——第二年，美國引進Movie Factory旗下作品的數量出現了斷崖式下跌！利益相關方通過此事發現了字幕組的「好處」：一方面翻譯傳播動漫作品提高了該作品的影響力；另一方面，還省去了版權代理公司進行作品市場調查與宣傳的成本。此後，美國的版權代理公司與字幕組之間就出現了一個「潛規則」——所有未正式引進美國的作品可以由字幕組任意翻譯，但一旦確定引進，該作品就必須全網下架，只在購買了版權的渠道傳播。如今，也有字幕組實現了與動漫公司、代理公司「聯誼」，幫助動漫進入美國的市場，實現了北美與日本能夠同步播出動漫作品。（資料來自維基百科fansub詞條）

人人影視出品的人人辭典。（圖片來自App Store）

中國的字幕組也曾有過成功的商業嘗試，比如韓劇字幕組就曾經與視頻網站愛奇藝合作引進韓劇，但這也只是「小打小鬧」，在整個市場中，商業化運營的字幕組面臨著巨大的考驗。已經關站的人人影視字幕組在2009年就開始進行商業化嘗試，投資過「人人視頻」，也出品過翻譯類APP，但有些成功，有些失敗。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字幕組核心技術在於翻譯，不具有高的商業價值，難以獲得資本青睞；另一方面，由粉絲群體組成，管理鬆散且扁平化的字幕組與專業化程度較高又有著企業化經營管理的專業翻譯公司相比缺少了市場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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