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不足：同古羅馬發達的奴隸制相比，中國的奴隸制是不成熟的

一種社會形態發展的是否完善，其中兩個非常重要的標誌是中央集權制度的建立和該社會體制下較為成熟的法律的制定。

同古羅馬發達的奴隸制相比，中國的奴隸制是不成熟的；同中國完善的封建制相比，西歐封建制是不完善的。而上一種社會制度的不完善，使其統治力量比較薄弱，不能集中足夠的力量對新興的階級進行打擊，也無力對新的社會生產關係進行壓制，從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社會制度的變革。

先天不足的中國奴隸制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逝將去汝，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詩經·碩鼠》從這首先民的悲歌里彷彿可見奴隸社會這人類文明初章所掩不住的血淚、蠻野……奴隸社會的到來，無疑是人類的一大進步，卻因其殘酷壓迫人的本質，最終消亡在歷史的長河中。

由於各地歷史文化條件、地理經濟條件的不同，「奴隸制」這一相同定義產生了不同的表達方式。大體上說，奴隸制形態可分古希臘、古羅馬為代表的西方型，中國、印度文明古國為代表的東方型。中國的奴隸制就屬於典型的東方型。東方型的奴隸制，以土地國有、政治專制、奴隸制不夠成熟為共同特徵。何以說東方奴隸制不夠成熟？在中國商代，大量戰俘被用來祭祀祖先，從殷墟的甲骨卜辭中，可查的「人牲」即有1.4萬餘人。大量殘殺戰俘，而不使之勞動，已反映出中國奴隸制的不成熟性。再有，《尚書·禹貢》篇中，所提及的貢物，基本上是地方特產，這也從側面反映出當時強制奴隸勞動並不是很普遍。在古印度，種姓制度的產生，既是奴隸制不夠發達的原因，也是奴隸制不夠發達的產物。雅利安人在進入印度之前，大約還未進入奴隸社會。種姓制度把雅利安人提為高等級的「可再生族」，居於底層的首陀羅甚至「賤民」，還能夠較為自由地生產、生活，說明完全意義上的毫無人身自由的奴隸還是較少的，而且多從事家務勞動。種姓制度下，較高種姓的人免去淪為奴隸的可能；而以種姓為基礎的農村公社的長期存在，排除了大規模使用強制奴隸勞動的可能。印度最終也未能發展出發達的奴隸制。這些都充分說明一點，東方沒有形成一個高度成熟化的奴隸制。

表面看來，中國缺少類似於希臘、羅馬那種「會說話的工具」似的奴隸，而較少使用奴隸生產。其實，東方不僅不是較少使用奴隸，而是使用奴隸規模之巨、範圍之廣遠超西方。何以會產生如此矛盾呢？

在中國，通常征服戰爭後卻沒有打亂被征服族的氏族、血緣結構，而保留其原有的氏族組織形式。古代中國有國、野之分。「國人」大體相當於徵服者，「野人」則為被征服者。為了加強對「野人」的統治，中國一直在推行和強化宗法關係，用宗法血緣關係來維繫對被征服者的統治。

東方國家幾乎都走上專制統治的道路，這樣的體制的結果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土地成了王權所代表的國家所有。貴族、神廟、功臣所得到的土地，帶有王「賜」的性質。實際上，東方奴隸制國家基本沒邁出完全的土地私有制這一步。為了便於統治廣闊的國土，東方的專制君主把土地連同土地上的臣民一齊分封給貴族、神廟、功臣。這也就形成「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專制王權下，除王之外，皆為臣民。在中國古代，「臣」字本身就有奴隸的意思。分封制最為典型的西周，層層分封形成的等級君主制，實際也是等級奴隸制，每一級都對下一級擁有絕對權力。所以，東方國家都宣揚維護等級權力的禮儀制度，這與申揚公民權的希臘城邦、羅馬共和國截然不同。

聚族而居的東方奴隸們，雖然要忍受極其沉重的剝削，但畢竟還擁有婚姻權、家庭權，多少還有點人身保證和自由。在印度，農村公社是由本瓦爾那公會管理的；在中國，宗法制下的族長擁有決定本族事務的權力。雖然也還存在不平等，卻與西方皮鞭、死亡強制下的奴隸生產、生活相比不啻天壤之別。東方大多數奴隸的生活相比西方奴隸要寬和得多，所以才顯得東方似乎役使奴隸要少得多。曾在孔雀帝國作使節的美伽斯提尼錯誤的記載道：「所有印度人都是自由民，連一個奴隸都沒有。」

東方奴隸的境況較為寬和，並不是說東方奴隸生活好如天堂。東方血緣、氏族結構的存在，東方土地私有制的發展遲滯，東方專制王權的高高在上，使東方奴隸大多數情況下是以國家奴隸的身份存在。這就是東方大規模役使奴隸的條件，所以才會有金字塔，才會有「空中花園」。中國上古雖無值得稱道的大工程，但也存在徵發奴隸勞役的情況。《詩·七月》篇有「上入執宮功」，《詩·式微》篇有「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這裡所說的勞役，大多是非生產的，是為君王造墓建宮，大規模的勞役負擔過重、過多，既破壞社會經濟的再發展，又會激起奴隸的反抗。正因為這些情況的存在，才會有牧野的陣前倒戈。但是，東方的奴隸反抗不能與斯巴達的二次美塞尼亞戰爭相比，更不能於羅馬的斯巴達克起義相比。希臘、羅馬的奴隸起義的次數和周期非東方所能及。究其原因，在於東方神權的麻痹，在於東方奴隸制的相對寬和，在於西方完全、徹底的奴隸制剝削之沉重、之殘酷。正因為東方奴隸制的種種特徵，東方在其後的歷史中，依其社會發展的軌跡，最終靠自身的力量演進至封建社會，而不象西方需要日爾曼人來推動。

中國的奴隸社會一直沒有完成中央集權王朝的建立。從夏朝開始，中國大地上就存在很多的國家，夏朝時中國據說有萬國至多，雖然其他國家大都是夏的屬國，但是其中很多國家夏朝改變無力控制，比如東夷。而商本是夏的屬國，最後竟滅亡了夏朝。商朝時也有很多國家，雖然王朝統治者稱為「天子」，但是也對很多國家無力控制。比如當原來的屬西歧起兵攻打商朝都城朝歌時，商軍主力還在東方和東夷作戰。

在周朝之初周對諸侯國進行了比較有效的控制，但是還是一種附屬關係。各個諸侯國還是有自己的土地和人民，能對內徵收賦稅，擁有軍隊，有獨立的外交權利。這些都是一個獨立國家的標誌。到後來周王室衰微後，更是無力建立中央集權了。

西方的古羅馬帝國統一了整個地中海地區。而羅馬帝國也確實建立了中央集權的國家，因為羅馬建立了行省制度，各地官員都由中央派遣，各個地區對中央負責，沒有多少獨立的權利。

中國的奴隸社會一直沒有形成一部正式的法律。

夏禮：文獻見夏王朝已經有了國君「後」和「六卿」，「三正」等官職，並制定有「禹刑」，建立有軍隊，接受各地的貢賦。

關於夏禮，文獻中有所記載，但具體內容怎樣，連生活於春秋時期的孔子都感嘆文獻不足證。從有關夏文化的考古發現來看，有關宮殿制度、墓葬制度、用玉制度和器物組合等方面的遺存不同程度上反映了夏禮。《論語·為政》有「殷因於夏禮」之說。夏禮對商、周兩代的影響是非常明顯的。

商代繼承了夏代的氏族封建制，並且有了很大的發展。商王朝用來維護其等級社會的重要手段是刑法和軍隊，文獻記載商代刑法很多，有「刑三百」之稱。可以見到的有湯刑、炮烙、刖、脯等。但是規定了刑法卻未規定其適用情況，因此不能算作正式的法律。

為了維護等級制度，西周王朝制定了適用於大夫以下階層的刑法，見於文獻的有九刑，墨(就是在臉上刺字、刖(割去鼻子)、宮(除去男性生殖器)、大辟（砍頭）等。這些刑法是維護貴族統治的重要手段。

周禮：周禮的內容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親親」，一是「尊尊」。「親親」就是其所親，反映了西周社會的血緣關係。「尊尊」就是尊其所尊，反映了西周社會的政治關係。在親親和尊尊中，貫穿著嚴格的等級制原則。禮，成為周王室維護王權統治的工具，並以此建立起符合統治者利益和意志的秩序，周禮號稱「禮經三百，曲經三千」（《禮記·禮器》）。

《周禮》等文獻明確指出，這一時期對於王都、陪都、諸侯國的國都，一般采邑的大小都有較為嚴格的規定，天子都城方九里，有十二座城門，宮城方三里，有五座城門;諸侯國都城七里，宮城小於天子宮城，只能有三座城門;大夫的采邑方五里，內城只能有兩座城門。

《周禮》等文獻明確指出，這一時期對於宗廟的數量、布局、規模大小都有較為嚴格的規定，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庶人無廟；天子六寢，諸侯三寢等。

從以上文字可以看出，《周禮》應當算作是一種禮儀標準，而周代的刑法雖然算是法律，但是並不完備，只能算作法律的雛形。

西方的奴隸制形成較早。《漢謨拉比法典》是世界上第一部成文法典，也是世界上第一部奴隸製法律，也就是說西方的奴隸制開始不久就以法律的形式確立。到了古希臘，各個國家是否有自己完備的法律不得而知。

奴隸制的輝煌出現在古羅馬時期。古羅馬帝國不僅建立的中央集權的國家，也建立了完備的奴隸製法律。羅馬擁有一顆令世人稱頌的文明之珠——羅馬法。羅馬的法律從公元前450年的十二銅表法發端，而到奧古斯都成為元首後發展為一套十分齊備的體系。羅馬法的產生，標誌著文明的進步。社會體需要秩序，大的社會體更需要秩序。如果一套規範化的秩序能應運而生，則會對該社會體的維持和發展起到積極作用。在羅馬之前的其他社會體中，在和羅馬同時代的其他社會體中，都沒有羅馬法那樣較為完備的法律體系。同樣，羅馬法也體現了羅馬奴隸制發展的完善程度。

羅馬法對後世法律制度的發展、影響是很大的，羅馬法中所蘊涵的人人平等，公正至上的法律觀念，具有超越時間，地域與民族的永恆價值。尤其是對歐洲大陸的法律制度影響更為直接。正是在全面繼承羅馬法的基礎上，形成了當今世界兩大法系之一的大陸法系，亦稱為羅馬法系或者民法法系。

同羅馬的奴隸制度相比，中國先秦時期的奴隸制度是及其不完善的，正是因為中國奴隸制度的不完善，使得中國依靠內在的力量就可以突破奴隸制的桎梏建立起新的社會制度，而羅馬帝國只有日耳曼人推動下在帝國的廢墟上建立起新的社會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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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齊東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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