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畫精神之傳承

中國的花鳥畫決不同於西方靜物畫中的花鳥，這是進入當代語境然後進行中西比較得出的不同。西方的畫家如卡拉瓦喬，他的靜物畫會去表現一些僵死之物，但是中國的花鳥畫絕對不去表現這些。西方的靜物畫將時間定格下來，猶如在短暫流淌的時間中凝固一種永恆，這種表達和西方的哲學觀念是一致的。而他們表現動物肉體卻是和基督教將肉視為貪婪、慾望有關的。所以西方的靜物表現的植物或者動物的屍體是建立在西方的哲學觀和基督教教義之上的，決不可能同中國畫花鳥審美趣味等同而論，這是我們重新認識花鳥畫審美趣味而利用西方繪畫來做的一個區別。

花鳥畫的發展基本經過了裝飾實用到格物再到文人化審美的過程，也正是文人的審美情趣完成了花鳥畫的精神指向，尤其是文人常見的墨戲題材如梅蘭竹菊等尤為凸顯。

宋代院體花鳥可以視作中國花鳥畫的一大高峰，無論是其工筆的精細程度還是寫實程度都是空前絕後的。然而，宋代的院體花鳥正因為對所繪之物刻畫得細緻入微，所以往往將其生命的形態展現得很好。我們在欣賞一幅宋代院體花鳥畫時，你不會感覺到一種僵死的氣息，它的氣息是活的，充滿生命，讓你能感受到生命的質感，哪怕它表現的是生蟲的枝葉。這是花鳥畫的精神之一，就是格物，去表現事物本身的內在生命，而不是去表現僵死的、沒有生命氣息的事物。從整個文化背景來看，中國人的信仰寄託於歷史，因此中國人有一種歷史的線性思維，這種思維是延綿不絕的，所以在刻畫易凋謝的花木時也在努力將花木的生命氣質保留下來。西方的基督教世界有末日，西方人的信仰寄託於宗教，所以會表現僵死接受審判的屍體、腐肉。這是兩大文化本質的不同，從這個角度，我們可以更清晰地認識花鳥畫承載的文化內涵。

進入到文人語境的花鳥畫，徐熙野逸一路的審美趣味逐漸被凸顯出來，蓋文人審美曲高和寡，因此野逸之審美更能與文人的精神情懷，如鬱郁不志、憂國憂民等等濟世情節結合。而文人審美的情趣大規模進入繪畫領域之後，也逐漸摒棄了對形的追逐，更加體現作者本人的內心情懷，而不是去體現所描繪對象本身的精神，而此時，所描繪之物不過是一種假託，是一種借用的手段，目的是表達自我的內心情緒。同時，這又恰恰促成了花鳥畫精神指向的完成，使之人格化，被賦予如同文人一樣的精神品格。可以說，文人畫花鳥已經不是在畫花鳥了，而是在畫一種精神、一種品格，是畫文人自身攜帶的格調或其仰慕的品質。也正因為如此，中國畫的花鳥畫開啟了一個新的領域——寫意花鳥。

由此，我們再回過頭來看中國文人的花鳥題材，主要以梅蘭竹菊這些象徵和比喻君子德性的花草為題，從而也使得梅蘭竹菊有了花中君子的雅稱。其他諸如雜花題材，也多不是富貴氣質的本草，而是以尋常山野的花草為題，即使如牡丹，也並不是去表現他的富貴雍容，而是在用墨和用色上減化了他的富貴，更加具有可品的特質。

所謂寫意，就是寫胸中之情，情緒發乎於筆端，讀畫識人。畫如琴，可蕩滌心胸，將自我內在完全賦予其中，看起來表現的是物，實際上表現的是自我。同時，在寫意的具體方法上，文人畫家們更加註重對筆墨的總結和歸納，力求通過用筆和用墨來更加完善地表現出所繪之物的味道，目的亦是在於如何將自我的情緒更好地表現於畫面。

如果我們再去品味柯九思的墨竹，就能感受他的溫厚單純，而徐渭狷介放浪不羈，八大心懷坦蕩、鬱鬱寡歡，品其畫時便能讀其人，了解他心中之意。自然，我們也同時品味出他們之間不同的筆墨語言，在他們不同的風貌之中感受筆墨的高妙之處。

（內容整理自網路，插圖：何香凝、錢瘦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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