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老娘最大——軍功太監的造反之路

提起徐克的經典武俠片《新龍門客棧》，給觀眾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莫過於甄子丹扮演的東廠大boss曹少欽。這位極品督公不僅威風八面、權傾朝野，而且面若桃花、武藝絕倫。曹少欽的原型本是明英宗時期的宦官曹吉祥，不過相信多數人都不會認為電影人物和歷史人物有多少重合點。提起歷史上的太監，大家首先想到的往往是一副猥瑣、狡猾、弱雞的形象。他們整天只會靠耍手段玩心眼作惡，永遠不會像個爺們那樣用戰鬥解決問題——畢竟下面少了個分泌睾丸酮的器官。但你要真把這種「常識」套在曹吉祥同志身上，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他不僅履歷彪悍，膽子也比許多帶把兒的男人更大，大明朝唯一曾嘗試造反自立的太監，就是這位公公顯眼的標籤。

【《新龍門客棧》中霸氣測漏的大反派曹少欽，其命名參考了曹吉祥之子（可能是過繼子）曹欽的名字】

一位能征慣戰的死太監

曹吉祥是永平灤州人，早年經歷不詳，關於他的事迹最早見於正統初年。那時麓川（在今緬甸境內）思任發反叛明朝，明英宗下令定西伯蔣貴、兵部尚書王驥統兵十餘萬征討，曹吉祥擔任監軍。明軍先後三次攻入麓川，最終徹底平定了該地（《明史紀事本末》）。正統九年（公元1444年），曹吉祥參加征討蒙古兀良哈部，和成國公朱勇等將領分道出塞，得勝而回。正統十三年（公元1448年），又與寧陽侯陳懋等受命平定福建叛亂，負責提督軍中火器，仍以捷聞（《明英宗實錄》）。

尤其有趣的是，曹吉祥不光身負軍職，還是個「軍事愛好者」。《明史·曹吉祥傳》中稱他每次參戰，都喜歡將善戰的勇士收於自己帳下。哪怕戰爭結束，也要把他們蓄養在家中。結果府里住了一大群蒙古人，並同時違規收藏了大量甲胄、兵器。身為一位沒卵的太監，卻始終保持著對「掐架」的高雅興趣，顯然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影片《新龍門客棧》中，曹少欽手下有一群冷血的黑衣騎士。在現實中，曹吉祥也蓄養了一群精銳蒙古騎兵。】

權閹的崛起

景泰八年（公元1457年）正月，明代宗病體沉重，不日將死。當時能影響到太子選立的都是于謙等文臣，如果下任皇帝因他們而誕生，則未來的政局走向也將完全被他們掌控。大將石亨不甘心受制於人，遂拉上曹吉祥、徐有貞等人發動了一次不流血的兵變。他們率領一支京營軍潛入紫禁城，衝破南宮宮牆，迎出了被囚禁多年的太上皇明英宗。旋即又帶著英宗趕往奉天殿，登基復辟。朝中官員本來就多為太上皇的舊臣，再加上有軍隊支持，誰敢不服？只得跪地叩首、山呼萬歲（《明英宗實錄》）。

經過奪門之變，有擁立之功的曹吉祥自然加官進爵，在原來分管禁軍的位置上搖身一變，成了總督京師三大營的高階權閹（《明史·曹吉祥傳》）。這次政變對曹吉祥的影響極大，不僅改變了他的政治地位，還刷新了他的三觀。從此以後，曹吉祥同志的心中就刻下了這樣一個概念：只要利用軍人玩政變，就沒有幹不成的事兒！

【命運多舛的明英宗被明代宗軟禁了六七年之久，經奪門之變，竟奇蹟般恢復了皇位。】

夭壽啦！大太監要稱帝啦！

天順四年（公元1460年）正月，石亨因驕橫跋扈，被明英宗以謀反罪下獄處斬。二月，石亨病死獄中，黨徒親信皆被誅殺。曹吉祥與石亨都是復辟功臣，地位相近，壞事兒也沒少干。見石亨下場這麼凄慘，不禁為自己的前途憂慮起來。其實這會兒若選擇急流勇退，以他的功勛，要保全身家性命應無問題。但像曹吉祥同志這樣擅長作死的人物，告老還鄉怎麼會附和他的行事風格？有一次曹吉祥的嗣子曹欽問門客馮益：「自古以來有宦官子弟做天子的嗎？」馮益隨即拍了一個相當到位的馬屁：「您家魏武帝曹操，就是其人。」曹欽聽後大喜——得，只有稱帝才能滿足這一家子的野望了（《明史·曹吉祥傳》）。

天順五年（公元1461年）8月7日，經過周密計劃，曹吉祥與曹欽決定裡應外合攻入紫禁城，廢掉明英宗自己當皇帝。曹欽率領家中蓄養的蒙漢勇士五百人從外攻打，曹吉祥率領所部禁軍在內響應。這計劃看起來確實頗有可行性，一旦成功，就算當不上皇帝，起碼也夠明英宗喝一壺的。只可惜半路出岔子，其中一個蒙古人馬亮覺得這事兒不靠譜，偷偷溜出曹府，跑去跟恭順侯吳瑾告了密。吳瑾趕緊和懷寧伯孫鏜把消息傳入宮中，英宗得知後一舉擒下曹吉祥，壓住了內部變亂的機會（《明英宗實錄》）。

沒有宮裡的禁軍響應，外頭的曹欽哪還可能攻得進去。他先是逼迫留在東朝房的大學士李賢替他寫奏摺，想騙開宮門，但宮裡根本不搭理他丟進去的文書。於是又放火燒城本，但守城士兵用磚頭把門給堵住了。曹欽就這樣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繞著紫禁城折騰了一夜（《明英宗實錄》）。

【你能想像一個尖聲尖氣的太監指揮軍隊的場面嗎？明代此類太監還止一個曹吉祥】

不要小瞧軍功太監的親兵

也是曹欽倒霉，朝廷剛好在前一天下令西征甘、涼，軍隊就屯駐在京城宣武門附近。孫鏜教兩個兒子以捉拿囚犯為名，去那裡召集平叛人馬，很快就得到二千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明英宗實錄》）。工部尚書趙榮也披甲躍馬，在鬧市召集民眾，又獲得數百人（《明史紀事本末》）。不久，雙方在東安門相遇。曹欽兵少，有些心虛，退走東華門。孫鏜緊追不捨，在東華門與曹欽展開激戰，從早晨一直打到中午，官軍才將叛軍驅趕到東大市街。

不得不說，曹吉祥匯聚的這群士兵確實是精英中的精英。孫鏜當時足有兩三千人，比曹欽的士兵多四、五倍。但在東大市街，官軍反而差點被曹欽的百餘名騎兵衝垮，孫鏜親自殺了幾個潰兵方才止住敗局。雙方相持到傍晚，曹欽見取勝無望，奔走京城各門想跑，發現城門都已緊閉。最後只得竄回家中，投井而死。官軍攻入曹府，將府中屠戮一空。三天後，橫刀立馬的一代「軍閹」曹吉祥被凌遲處死（《明史紀事本末》）。

縱觀明朝歷史，比曹吉祥更牛的大太監並不罕見。如武宗時的「立皇帝」劉瑾，熹宗時的「九千歲」魏忠賢，都比曹吉祥黨徒更多、權勢更勝，但他們卻沒有一個敢嘗試造反自立的。從這個角度講，曹吉祥同志確實不負《新龍門客棧》中曹少欽的那句霸氣自白：「樹倒猢猻散，幹掉你和楊家軍，看誰還敢動我的江山！」

【《新龍門客棧》中的經典台詞：天大地大我最大，這條黃泉路是你們自找的！其中透露的王八之氣與圖謀篡位的曹吉祥同志實在是有幾分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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