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隨隨便便當媽

朋友英子的寶寶滿月，邀請幾個朋友家中小聚。午後陽光正好，幾個女人聊起了孕育的話題。除了我，她們幾個都是順產的，回憶起生產之痛都表示永生難忘。

英子的表妹剛剛結婚正在備孕，聽大家這麼一說嚇得連忙問我，那剖腹產疼不疼嗎？我不禁莞爾，微笑著說，不知道別人剖腹產疼不疼，我倒不覺得疼。

不是因為我真的不怕疼，而是我經歷過比生產之痛更艱難的時刻。

01

剛結婚不久，就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可是那份欣喜和激動還沒維持幾天就被打破了，第一次孕檢被醫生無情地告知未見胚胎心管博動，孩子停止發育了，得做流產手術。過了一年多，我們做好了各種充分準備再次懷孕，結果依然重蹈覆轍，再次胎停育，再次做流產手術。

連續兩次孕育失敗對我的打擊很大，找專家查原因才知道我的子宮有先天性的問題，很多像我這樣的情況連受孕都很困難，更不用說保胎了。專家說，想要孩子的話，調養好身體再碰碰運氣試試看吧。

真是猶如晴天霹靂。我默默一遍一遍地想，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我們兩個人坐在車上，相對無言，我忍不住淚流滿面。

一趟趟去醫院，吃各種中藥西藥，做各種檢查，翻閱各種專業資料……別人說久病半個醫，絕對是最辛酸的真理。

記得有一次看醫生，那天的人特別多，一直等到中午十一點多才被叫號。見到醫生還沒說兩句話，就被刷刷開了兩張單讓我去做檢查，說半個小時出結果拿給她看。

一路小跑去繳費做檢查，等我回到診室的時候時間剛剛十二點，而醫生已經下班不見蹤影了。一咬牙，我等！又從中午十二點等到下午兩點半，結果護士出來通知說該醫生下午出去開會不回來了，讓明天再來。

從早晨七點等到下午三點，就得到這麼個結果……我還來不及悲憤，公司領導電話打過來，責問我怎麼又請假，工作項目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掛了電話，我忍不住嚎啕大哭！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不過想生個孩子而已，這個要求很過分嗎？為什麼要我這麼辛苦？生孩子在別人那裡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就成了不可逾越的人生障礙了？人生為什麼就這麼難！

那天我一邊走一邊哭，也不去顧忌路人看我異樣的眼光。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天漸漸地黑了，環顧四周，我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來了。最後默默地自己擦乾眼淚，打了一輛車回家了。

02

那兩年我去醫院的次數幾乎超過我前三十年去醫院的總次數了，各種排隊，各種繳費，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面對不耐煩的醫生的草草敷衍，多少次發誓再也不去醫院了，可是我必須得去——我要生一個自己的孩子！

就這樣各種調理，又過了一年時間，我給自己做了各種心理建設，準備再嘗試一次，備孕半年後，終於又懷孕了。

立刻請假卧床保胎，全家進入戰備狀態，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經歷了兩次失敗，這一次懷胎十月我都是戰戰兢兢挨過來的，別人懷孕都嫌妊娠反應大太辛苦，於我而言，縱然孕吐讓我渾身乏力，卻也讓我安心，這說明小傢伙正在一天天長大啊。每一次產檢都緊張萬分，生怕有一點閃失，恨不得每天照一次B超來確認寶寶的安好。

就這樣，一天天、一周周地數日子，終於挨到了足月，一切正常，就等天使降臨了。醫生說胎位不正，得提前剖腹產——我是多麼地歡欣鼓舞啊，終於可以提前結束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聽過太多臨產前一天孩子窒息在子宮裡的悲慘故事，只有在親眼看到寶寶在自己面前，才能真正放心啊！

進手術室前，家人紛紛給我打氣，讓我不要害怕。其實我根本就不怕!經歷了這麼多的辛酸和等待，只要孩子能順利安全降生，生產之痛算什麼？橫豎不就是挨幾刀，我豁出去了！

永遠記得在產房裡聽到寶寶的那一聲洪亮的啼哭聲，護士抱過來一個小孩子放在我臉上，說：「這是你的寶寶，來，親一下。」

如今回想起來，我依然不覺得剖腹產有多麼疼，包括產後壓肚子，拔掉止疼泵下床，這些傳說中的疼痛也並非虛言，但是身體上的疼痛根本不能與那種精神上的焦慮和無助相比，看著寶寶可愛的小模樣，什麼痛都不值一提！

03

我成了一個新手媽媽，經歷了太多第一次。

第一關就是餵奶，產後的第二天開始嘗試餵奶，寶寶力氣太小不會吸，我傷口還疼只能躺著喂，怎麼也找不好角度。姐姐抱著寶寶，老公扶著我，每次餵奶都像航天對接一樣！小孩哇哇直哭，三個大人急得滿頭大汗。

餵奶的姿勢總算掌握了，又擔心奶水不夠，一碗又一碗的湯往肚裡灌；一天24小時，不是在餵奶就是在換尿布，要不就是在哄睡，沒想到小寶寶睡覺竟然這麼困難，又那麼容易被驚醒，每天家裡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熬啊熬，寶寶滿月了，眼睛開始滴溜溜四處看了；寶寶三個月了，會翻身了；寶寶六個月了，會坐了……第七個月，噩夢又來了——寶寶開始生病了。

從七個月到一歲半年時間了，幾乎每個月都在生病，嘔吐、發燒、哭鬧……看著護士往寶寶頭上扎針，在寶寶的小手小腳上抽血，真是心都碎了，恨不得代替她去疼，代替她去生病。

短短半年時間，住了三次院。最嚴重的一次，住了二十多天的院，本來剛剛快要好了，又在院內感染了毛細支氣管炎，寶寶有痰卻咳不出，只能做霧化打點滴。

因為她每次聽到霧化的聲音都很害怕很抗拒，我們趁她睡著悄悄給她做，誰知道霧化做到一半孩子臉色開始發白髮青，我一看頓時嚇得腿都發軟了，拚命按床鈴，站在病房門口喊醫生救命！

一群醫生和護士蜂擁而至，對寶寶進行吸痰處理。原來是做霧化的時候痰湧上來堵住了咽喉，導致寶寶呼吸不暢，差點窒息。好在搶救及時，寶寶生命沒有大礙。

擔心再次出現危險，醫生給寶寶插上了生命檢測儀，插上了氧氣，要求我們不眠不休觀察48小時。看著小小的孩子渾身連著各種線，聽著監測的儀器不時發出滴滴聲，她才這麼小，卻要受這種罪……

回想當初懷孕的各種艱難，如今好不容易生個孩子，又是這麼多的磨難，我忍不住跑到外面的陽台上放聲大哭，眼淚止不住地流個不停……

04

同病房的林姐到陽台上晒衣服，看見我情緒崩潰的樣子，走過來安慰我說：「妹子別太難過了，孩子不會有事的。再大的困難，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得知我的經歷，林姐感慨不已。她告訴我說她兒子今年才九歲，而她已經48歲了，在生她兒子之前，她一直習慣性流產了六次。孩子從小到大，也都是磕磕碰碰的，一歲多的時候，經常發燒導致高熱驚厥，把她嚇得不輕；孩子三歲上了幼兒園，抵抗力不好也經常生病；這次來住院，是要做個小手術。「好在也沒什麼大毛病，能治就不怕！」林姐笑著說。

我頓時眼圈又紅了，沒想到還有人比我更辛苦，想起電影里《天氣預報員》里的台詞：「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容易二字。」

一周後，寶寶終於健康出院了。一歲以後，孩子的體質也慢慢變好了，雖然偶爾還是難免有頭疼腦熱的時候，但是那段煎熬的日子，總算是過來了。

這幾年，隨著年歲漸長，越來越多體會到人生百味，總是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難題，不過慶幸的是，最後都過來了——想起林姐說的話，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熬」這個字，咋一聽會覺得太艱難，彷彿是那看不到光明的黑暗。可是如果靜靜細品人生經歷種種，可不就是這麼一個熬字嗎？所謂熬，不是坐以待斃，也不是怨天尤人，而是落魄時的一分淡然，是挫折中的一線希望，是一種絕境求生的本能，也是一種苦中作樂的堅持。

世上最美味的湯，都是細火慢「熬」出來的。我想，人生也是一樣。

青藍妙微 | 悅讀、言情說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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