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東魏高歡反腐，為何越反越腐

本文是【大鵬說《通鑒》之173】

一

搞紀檢監察的官兒，就是條咬人的狗。

東魏孝敬帝武定二年，公元544年，東魏的一個高級官員這樣評價紀檢幹部。

東魏是從鮮卑族建立的北魏分出來的。北魏在孝文帝漢化改革的時候，政治還算清明，後來六鎮起義、漢化逆轉、胡化登場後，幹部們的貪污腐敗現象就多了起來。

「魏自正光以後，政刑弛縱，在位多貪污」，從北魏孝明帝正光年間，即公元520年以後，台上的官員幾乎沒有一個不貪污的。坐在主席台上的，一個挨一個砍，有冤枉的；隔一個砍一個，就有落網的。

北魏分家，分出東魏西魏後，貪污腐化現象仍然是屢禁不止。尤其是東邊的東魏，反腐形勢更是嚴峻，嚴重影響了黨和國家的形象，在國際上也有礙觀瞻，經常被南邊的蕭梁、西邊的西魏拿來說事。

二

東魏黨和國家實際上的領導核心大丞相高歡深刻認識到，反腐敗關係黨國生死存亡，腐敗是社會毒瘤，放任必將亡黨亡國，遂下定決心，老虎蒼蠅一起打，將兩個鐵面無私的紀檢幹部提拔到重要領導崗位，任命崔暹為御史中尉（相當於中央紀委書記），宋游道為尚書左丞（輔佐尚書令總領綱紀，相當於監察部長）。

崔暹、宋游道上任前，核心高歡的兒子、接班人副核心高澄和他們談話，語重心長的說，「卿一人處南台，一人處北省，當使天下肅然」，你們一個在黨委，一個在政府，要放開手去干，揪出幾個大老虎，徹底清除黨國肌體上的毒瘤。

崔暹、宋游道不負眾望，一張嘴就咬向核心高歡的好基友、尚書令（國家最高行政長官）司馬子如，太師、咸陽王元坦，并州刺史（相當於直轄市市委書記）可朱渾道元，太保孫騰，司徒高隆之，司空侯景，尚書（部長）元羨等天潢貴胄。

司馬子如當即被逮捕入獄，一夜之間白了頭，「一宿，發盡白」，招供家裡除了當初高歡送的一頭母牛外，都是貪來的。後來在高歡的直接干預下才免於刑罰，罷官回家。元坦、元羨等人亦是開除黨籍、開除公職，其他的關的關、判的判、殺的殺。一時之間，大快人心。

三

崔暹和宋游道雖然都是紀檢幹部，但路數還是有些不同的。

宋游道不管是誰，只要嗅到腐敗的氣味，就撲上去咬住不放。身為尚書省三把手尚書左丞，直接「奏駁尚書違失數百條，省中豪吏王儒之徒並鞭斥之，令、撲以下皆側目」，向皇帝控告尚書省出台的錯誤政策有數百條，當場鞭打在尚書省吃得開的王儒等人，搞得從一把手尚書令、二把手尚書僕射到局長、處長、科員都坐立不安，不敢正眼瞧宋游道。

腐敗分子也是有凝聚力的，很快就聚齊起來，準備反撲，被咬的司徒高隆之爆料：宋游道曾說過一句不合身份的話，「罪當死」。

這時，比較正直的給事黃門侍郎楊愔站出來說話了，「畜狗求吠，今以數吠殺之，恐將來無復吠狗」，養狗就是讓他去叫去咬的，現在因為狗叫了幾聲、咬了幾個人就要把它宰掉，以後還有敢叫喚咬人的狗嗎？

這句話很難聽，但很正確，話糙理不糙。紀檢官員就是最高核心的狗，是用來咬人的。他剛咬出來幾隻大老虎，就亂棍打死，以後誰還敢去紀檢監察部門工作？

但儘管道理講到如此明白直白、甚至噁心的份上，宋游道還是免不了因得罪人太多而免職的命運，「游道竟坐除名」。

四

和宋游道不同，崔暹咬人很有針對性，不是亂咬一氣，咬之前要思考一下到底該咬不該咬，「中懷頗挾巧詐」，不像老宋，身為尚書省三把手竟然在本單位咬個痛快。

崔暹是東魏副核心、接班人高澄一手提拔起來的，當初核心高歡本來是要崔暹當尚書左丞，後來在高澄的堅持下，才將崔暹與宋游道的職位對調，當了權力更大的御史中尉。

高澄娶了個小老婆，還讓東魏皇帝封其為「琅邪公主」，這與禮制不和，在古代是比貪腐還嚴重的事。

面對高澄如此行為，崔暹很乖，有次覲見高澄時，「懷刺墜之於前」，故意把自己的名片恰到好處的滑落在地上，讓高澄看到。

高澄問，你來我這為毛還拿名片。

崔暹立馬做萬分驚恐狀，「未得通公主」，我還沒拜見琅邪公主，準備拿著名片求見。

高澄「大悅」，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看來崔暹這條狗是喂熟了，很懂得我的心理嘛。立馬拉著崔暹的手，到後堂去晉謁小老婆。

五

聽說崔暹如此表演後，叔叔崔季舒對人說：崔暹常說我是對人搖尾諂媚的佞臣，在高澄面前老說我該殺，「及其自作，乃過於吾」，今天看他干出的這檔事，那拍馬溜須的本事，簡直把我甩出幾條大街！

崔暹懂得，自己的本質就是主人的狗，存在的意義就是咬主人看不慣的人，是斷然不能去咬主人的，哪怕主人就是那個隱藏最深的老虎精。

是要做宋游道，還是當崔暹，御史台的幹部們，可要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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