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文同種的英美兩國人，母親節的時間為何不同

今年的3月26日，是英國的母親節。然而，在我們的印象中，母親節不是在五月份么？據說，「mama」這個發音是世界絕大多數語言對母親的親昵稱呼，也是嬰兒們會說出的第一句話。一般而言，大家都知道源自於美國的母親節，而且這個母親節日期也為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所採用。美國的母親節是在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而英國、愛爾蘭卻在四旬期（所謂四旬期指基督宗教中在復活節之前的四十天，教會要求信眾禁絕娛樂，減少飲食，以紀念耶穌在曠野中的四十天默想，並預備迎接基督的受難與復活）中的第四個星期日慶祝母親節。為什麼在語言和文化傳統上如此密切的國家，在母親節上卻存在著這種差異呢？這兩種不同的母親節又是怎麼來的呢？

英國Mothering Sunday的起源

英倫三島上的「母親節」起源於天主教，至今都在天主教和英國國教教會中保存著，而這個詞在對話情景中或許可以翻譯為「拜望雙親節」（或者按中國傳統可譯為「省親節」）。

起初，這個節日和母親沒有直接的聯繫。大概從16世紀開始，這一天人們會去拜訪自己的「母親」教會，一般是他們領洗時的教堂、自己常去的堂區教堂或者最近的主教座堂。此外，教區也會組織一些活動，為做母親的人進行特別的祈禱，並贈送禮物。在天主教中，甚至還有祝聖孕婦的宗教活動。而且，那一天一般所有人都會停止工作，闔家歡樂。還有一種說法是這一天主要是從事家佣服務者的假期，尤其是許多貴族的傭人都是年輕的女性，在這春光初現之時給她們「回娘家」的假期。這一點在風靡一時的英劇《唐頓莊園》中也有體現。他們在放假這一天常常結隊回到家中，並在路上採集新生的野花，以作為獻給「母親教堂」和自己母親的禮物。長此以往，這種教會禮儀便理所應當的和為自己的母親慶祝聯繫到了一起。

伯明翰聖公會教堂舉行的母親節禮拜

事實上，這個節日的起源也能體現出傳統節日與社會發展的關係。到16世紀的時候，英國的資本主義已經開始蓬勃發展，因此許多孩子在大概十歲的時候就要開始從事勞動了。在聖誕節和新年期間，主人家一般要舉行盛大的慶典，所以很多僕從都沒有假期。而且英倫地區的冬天非常寒冷，在當時交通條件不發達的情況下，回趟家也不是那麼容易。而在四旬期期間，一般家庭都會遵守教會的規定，基本上不會舉行大型的聚會。天氣逐漸轉暖之際，行路也更為便利。

由於四旬期是基督宗教中的封齋期，而Mothering Sunday這一天則是「放鬆日」。同中國的情形一樣，一般傳統的節日都有傳統食物。在這一天，最主要的傳統食物就是simnel cake。這個蛋糕的名字源自拉丁文的simila，指最上乘的白面。一般來說，這種水果蛋糕要有兩層藍莓、草莓醬，一層在頂上，一層在中間，而且整個蛋糕在製作過程中還要加紫羅蘭糖，使已經經歷了一個月齋期的人們得以大飽口福，而紫羅蘭也被用來象徵母親的高貴、謙遜和對家庭的貢獻。到了維多利亞時期，往往會在simnel蛋糕上撒滿葡萄乾、杏乾等等各種果脯丁。此外，在蛋糕上也要點綴11顆蛋白杏仁軟糖球，以象徵排除猶大之外的耶穌的十一個門徒。因此，這一天會被稱為「點心主日」（Refreshment Sunday）。

Simnel cake

美國的母親節運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隨著歐洲社會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巨變，古老的傳承受到了很大的破壞，母親節的習俗也逐漸衰落了。而母親節在歐洲的復興，則正是受到了美國人安娜·瑪麗·查維斯（Anna Marie Jarvis）所倡導的母親節運動。

安娜出生於1864年，她的母親一生共生育過11個孩子，她排行第九。可惜的是，其中的七個孩子都在襁褓中或極小的時候便去世了。作為虔誠的衛理公會信徒，安娜和她的母親一樣，都在教會活動中非常活躍。早在1876年，她的母親就在講授美國國殤紀念日（當時美國南北戰爭剛剛結束不久）的課程中祈禱：「但願在某一個時刻，某一個地方，有人會為了紀念和讚揚美國與全世界的母親，而設立一個母親的節日。」這顆種子就埋在了幼小的安娜心中。

安娜不僅獲得過Mary Baldwin學院的文憑，還從事過公立學校、銀行、保險業等多種工作。在很多方面，她都可以被視為現代婦女平權運動的先驅。在她母親重病的時候，給她寫信希望她能夠回到她的身邊，她這才回到了費城直到母親去世。

安娜（右）和她的母親Ann Reeves Jarvis（左）

1908年，在安娜的母親去世三年之後，當地的安德魯衛理公長老會教堂為她的母親和所有母親舉行了一場緬懷活動。這個地方就是今天的國際母親節遺址，在1992年被列為美國的國家歷史地標。事實上她本人並沒有出席這場活動，但是卻通過電台廣播演講，打動了許多聽眾。出席這場活動的500多人，每個人胸前都帶著一朵白色的康乃馨。這是安娜媽媽最喜愛的花，也成為了母親節的標誌。安娜後來也詮釋了白色康乃馨的含義，它象徵著真理、純潔和母親廣博的愛，而花朵的芬芳，則代表著對母親的記憶和她的祈禱。

她和許多推廣這一運動的人相信，母親在這個世界上為你付出的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多，因此值得為她們設立這樣一個特別的節日。然而，當她在1908年正式向美國國會遞交了申請將母親節確立為國家節日時，卻遭到了國會的否決。有議員甚至嘲笑說，他們不得不再設立一個「婆婆/丈母娘日」（Mother-in-law Day）。1910年，在西弗吉尼亞州州長的推動下，西弗吉尼亞州率先將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設立為州一級的節日。從次年開始，這一活動已經從美國擴散到周邊的加拿大和墨西哥乃至南美洲的部分地區。1913年，美國國會號召政府一切官員和議員在母親節的時候佩戴白色康乃馨，以表示對全國母親的熱愛和尊重。1914年5月9日，在安娜的見證下，當時的美國總統托馬斯·伍德羅·威爾遜（Thomas Woodrow Wilson）簽署了命令，將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作為美國的國定假日，此後每年總統都會在母親節發表講演。

西弗吉尼亞州母親節徽章

威爾遜總統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出身於英國聖公會的康茨坦斯（Constance Penswick-Smith）在報紙上看到了安娜的活動，也在英國開展了類似的活動。尤其是1914年威爾遜批准了在美國慶祝母親節之後，英國的復興母親節活動也更加活躍。她創立了新的母親主日運動，並在1921年出版了一本書來倡導。但當時的聲勢並不大。直到二戰期間，隨著大量的美國和加拿大士兵駐紮在歐洲地區，才再次激發了人們對於「母親節」的熱情。因此，這一母親節的理念和原先教會中所推行的Mothering Sunday相結合，成為各方人士所共同接受的節日。

母親節之母后悔創立了母親節

如同鑽石的營銷一樣，商人們總是能從無中生有的事物中發現商機。在美國，1920年代就有許多商家打著母親節的旗號印製各種賀卡和相關禮物。也許讀者們會有疑問，我們今天的母親節禮物明明是紅色的康乃馨，為什麼上文中卻寫成白色的呢？事實上，這種顏色的轉化，正是商業運作的結果。安娜早期所宣揚的白色康乃馨被視為送給過世母親的懷念，而紅色康乃馨則是祝願活著的母親們健康、快樂、充滿活力。

然而，母親節的創立者安娜卻對此非常反對，四處演說以反對商業化的運作曲解了她的初衷。而且，她也嘗試去設計母親節徽章以作為白色康乃馨的替代品，但是這些努力都失敗了。她極其厭惡那種印刷著「母親節快樂的賀卡」，認為「一張印刷的賀卡只能說明，你懶到不願意給這個世界上為你付出最多的人寫點什麼」，這種厭惡也延伸到送給母親的糖果。安娜諷刺說，你打著為母親過節的旗號買了一盒糖果，然後自己吃掉大部分，真感人！

製作精美的母親節卡片

事實上，安娜本人從未從母親節的設立當中獲利。一開始，她的弟弟在去世前為她和另一位失明的姐妹莉莉安留下了一筆財產，然而，30年代的大蕭條使得她們一度無法維持基本生活。1943年的時候，她甚至還發起了一場取消母親節的活動。但是，由於她當時年事已高，無法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四處講演了。

在她生命的最後十年中，安娜和失明的姊妹莉莉安住在北費城的一座三層小樓里。門口掛著禁止來訪的牌子，只有在那些知道她們敲門暗號的人才被允許進入。1960年的《讀者文摘》上寫到，一個拜訪者曾在1948年這年的母親節，專程拜望了安娜。然而，根據這位拜訪者的記錄，「她帶著難言的苦澀對我說，她很遺憾她曾經創立了母親節」。

事實上，安娜的性格和她所宣揚的價值之間所存在的巨大差異常常讓人感到費解。在霍華德·沃爾夫（Howard Wolfe）的書中說，安娜的母親被認為是「最富有愛心和讓人愛慕的教師，有甜美的嗓音，悅人的微笑」，然而安娜本人卻「幾乎對她母親所享有的豐沛祝福都顯得極為匱乏」。或者，這正是這些年為被曲解和商業化的母親節而鬥爭，給安娜留下的苦澀吧。在她妹妹去世後，安娜被送入了附近的一所養老院。當時的她已經一貧如洗，正是那些她曾反對的賀卡、花卉商行為她集資，使她得以有容身之處。

雖然美國的母親節被普遍接受，並被稱作「國際母親節」，但事實上，很多國家依然過著自己的母親節。雖然母親節的日子有所不同，但對母親的愛和感恩是一樣。在今天，大家已經不再為母親節的本初含義而過分糾結。但在我們為母親送上康乃馨、糖果、賀卡或者其他禮物的時候，也讓我們更加地親近和理解母親吧。（文/張睿錡）

轉自澎湃新聞：http://www.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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