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三國的夏口與江夏戰局（二）

文史 03-28

二、劉琦與劉備統治期間的夏口

孫權攻佔夏口後不久，便撤兵回到江東，未能在當地建立統治。劉表隨即任命長子劉琦為江夏太守，重新佔領了該郡。據《後漢書?劉表傳》所言，則是劉琦懼怕被蔡氏所暗害，接受了諸葛亮的建議，主動請求外出任職的。謝鍾英按：「據此，孫權斬（黃）祖未有江夏地。」

曹操在當年（208年）秋季率大軍南征荊州，迫降劉琮。劉備南逃當陽，兵敗於長坂。當時劉琦領兵離開夏口北上，「將因奔喪作難」，準備與劉琮爭奪嗣位。他在漢津與劉備餘眾會合，共同退往夏口，兩家兵馬會師後共有兩萬餘眾。見諸葛亮對孫權語：「豫州軍雖敗於長阪，今戰士還者及關羽水軍精甲萬人，劉琦合江夏戰士亦不下萬人。」

考慮到周瑜所率吳軍也不過是三萬人，加入赤壁破曹陣營的劉氏軍隊之數量可稱得上是舉足輕重了。按周瑜最初的想法是獨自抗曹，他準備乘劉琦赴襄陽爭位、夏口空虛之際進軍佔領該地，以封鎖江、沔，拒退敵兵。故向孫權提出：「將軍禽操，宜在今日。瑜請得精兵三萬人，進住夏口，保為將軍破之。」後來劉備、劉琦回師夏口，與孫權結盟，才使周瑜改變作戰計劃，「與備并力逆曹公，遇於赤壁」。

曹操在赤壁敗退之後，鼎足三分之勢漸成，而夏口地區則由孫劉兩家分據南北。至建安二十年（215年）蜀吳訂盟，「遂分荊州長沙、江夏、桂陽以東屬權，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屬備」，孫吳才控制了沔口地帶，得以全據江夏。在此期間，夏口地區對戰爭的影響發生了若干變化。如下所述。

1、作戰方向轉為西、北

曹操南征荊州之前，黃祖、劉琦鎮守夏口地區的防禦部署是針對東方入侵的，假想敵是沿江西進的孫吳軍隊，作戰任務是阻擊敵寇，毋使其舟師溯江或逆沔進入長沙、南郡及江夏區域。

孫劉聯盟之後，劉備率領所部「進住鄂縣之樊口」，並與周瑜會師，共同西進迎敵。劉琦領部下鎮守夏口北岸，該地的戰爭形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其面臨的敵人改為位於西、北方向的曹軍。夏口以西，溯沔水至堵口（今湖北省仙桃市東北）轉入夏水，航路即可抵達南郡治所江陵，為江漢平原的中心地帶。赤壁失利之後，「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徑自北歸。（周）瑜與程普又進南郡。與仁相對」。雙方交戰至建安十四年（209年）冬，曹仁才放棄江陵，撤往襄陽。「瑜、仁相守歲余，所殺傷甚眾。仁委城走。」

漢末三國的夏口與江夏戰局（二）

曹仁（168年－223年），字子孝，漢族，沛國譙（今安徽亳州）人，曹操從弟（從祖弟）。三國曹魏名將。主要成就：隱強破劉備、定宛縣叛亂，襄樊之戰中保守樊城。（圖為影視劇中曹仁形象）

在孫曹的江陵爭奪戰中，劉備在烏林破曹後向周瑜建議，由自己另率人馬從夏口入沔，再經夏水進入南郡，以切斷曹仁與襄陽後方的聯繫，形成合圍之勢。此計獲得了周瑜的贊同。「備謂瑜云：『仁守江陵城，城中糧多，足為疾害。使張翼德將千人隨卿，卿分二千人追我，相為從夏水入截仁後，仁聞吾入必走。』瑜以二千人益之。」從後來的情況看，劉備的這次進軍使曹仁陷入不利局面。

後來曹仁被迫撤軍，曹操曾派遣李通領兵接應。事見《三國志?魏書?李通傳》：「劉備與周瑜圍曹仁於江陵，別遣關羽絕北道。通率眾擊之，下馬拔鹿角入圍，且戰且前，以迎仁軍。」周瑜佔領江陵後於次年（210年）猝然離世，孫權「借荊州」與劉備，江陵地區改由關羽鎮守，直至建安二十四年（219年）被呂蒙襲取。

夏口以北是曹魏佔領的部分江夏郡境，主官為劉表舊將文聘。其本傳云：「太祖先定荊州，江夏與吳接，民心不安，乃以聘為江夏太守，使典北兵，委以邊事，賜爵關內侯。」由於漢水在夏口地區以多條水路呈網狀分注長江，湖汊交錯，不利於集中用兵，文聘麾下軍隊數量也很有限，故與劉琦所部並未發生衝突。赤壁戰後，「先主表琦為荊州刺史，又南征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長沙太守韓玄、桂陽太守趙范、零陵太守劉度皆降」。

另外，「廬江雷緒率部曲數萬口稽顙」，前來夏口投奔劉備、劉琦，又壯大了當地的兵力。謝鍾英云：「蓋琦戰士萬人留鎮夏口，江夏全境倶為琦有。廬江與江夏接境，故雷緒率部曲來降。」與夏口劉氏屯兵相比，曹魏江夏郡駐軍的實力較弱，故文聘始終不敢南侵。

另一方面，建安十五年（210年）「借荊州」後，關羽在江陵東、北方向頻頻發動攻勢，以求控制漢水航道，其作戰區域屬於曹魏江夏郡西境，故文聘在此階段的用兵主要是抵抗關羽西來的進攻。參見《三國志?魏書?文聘傳》：「與樂進討關羽於尋口，有功，進封延壽亭侯，加討逆將軍。又攻羽重輜於漢津，燒其船於荊城。」因此就無暇對南境的夏口地區進行侵擾了。

2、夏口南岸各地漸被吳軍佔領

建安十四年（209年）冬，周瑜進據江陵，把該郡江南諸縣劃給劉備，孫權則准許他攻佔鄰近的江南武陵、長沙、桂陽、零陵四郡。隨後劉琦病逝，其餘部歸屬劉備。「群下推先主為荊州牧，治公安。」但此時孫權派遣程普佔領了夏口地區南岸的沙羨。《三國志?吳書?程普傳》曰：「與周瑜為左右督，破曹公於烏林，又進攻南郡，走曹仁。拜裨將軍，領江夏太守，治沙羨，食四縣。」此沙羨乃南岸的漢朝舊縣（治今湖北省武漢市江夏區金口鎮），與劉備所轄劉琦余部鎮守的沔口隔岸相對。

謝鍾英對此考證云：「按《武帝紀》，赤壁之敗在（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孫權傳》雲瑜、仁相守歲余，則取南郡在十四年冬。既取南郡，先主始領荊州牧。而《先主傳》劉琦之死在先主領牧前，是琦死亦在十四年冬……迨琦既死，吳遂略取江夏江南諸縣，以通道江陵。於是程普領江夏太守，治沙羨。」次年（210年）周瑜猝逝，「（孫）權以魯肅為奮武校尉，代瑜領兵，令程普領南郡太守。魯肅勸權以荊州借劉備，與共拒曹操，權從之」。劉備從此控制了南郡的江北領土，直至峽口，成為荊州西部的主人。

但是另一方面，在劉備勢力迅速擴張的同時，孫權則鞏固了在江夏郡江南地區的統治。他將程普調回南岸的沙羨，恢復原職。見其本傳：「周瑜卒，代領南郡太守。權分荊州與劉備，普復還領江夏，遷蕩寇將軍。」

此外，魯肅所轄的周瑜舊部也從南郡東調，屯駐在沙羨西鄰的陸口，即今湖北省嘉魚縣西南長江南岸，處於陸水入江之口。見《三國志?吳書?魯肅傳》：「肅初住江陵，後下屯陸口。威恩大行，眾增萬餘人，拜漢昌太守、偏將軍。」謝鍾英就此考證道：「迨（劉）琦既死，吳遂略取江夏江南諸縣，以通道江陵。於是程普領江夏太守，治沙羨。十五年，魯肅遂屯陸口，吳境越江夏而西矣。其時其事若合符節，故孫權有江夏江南諸縣，斷在十五年。」

不過，夏口地區的江北重鎮沔口仍在劉備軍隊的控制之下。建安十六年（211年）孫權企圖進攻四川，「遣孫瑜率水軍住夏口，備不聽軍過」。上述記載表明當時夏口仍有劉氏駐軍，尚能阻止孫吳水師過境，其實力不可小覷。

但是從周圍的形勢來看，劉備在夏口北岸的駐軍與其主力所據南郡等地相隔甚遠，北邊有曹軍壓境，東邊江北的尋陽（今湖北省黃梅縣西南）為吳將呂蒙所屯，南岸的長江沿線和西邊瀕近漢水的竟陵、雲杜、南新市等地亦被吳軍佔領。

蜀吳雙方一旦反目，江漢航運中斷，劉備沔口所部就會成為一支孤軍，其處境相當險惡。建安十九年（214年）劉備佔領成都，次年（215年）孫權遣諸葛瑾索還荊州諸郡，遭到劉備拒絕。孫權聞訊大怒，派遣呂蒙等攻取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劉備亦領兵進駐公安，雙方相持未戰。因為曹操佔領漢中，劉備懼失益州而遣使求和，最終重結盟好。「遂分荊州長沙、江夏、桂陽以東屬權，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屬備。」此後劉備將夏口的江北地段交給孫權，從當時的戰局來看，該地已經遠離蜀漢的南郡及零陵、武陵，難以持久獨存，割讓給對方也是無奈之舉。孫吳從此得以全據夏口這一戰略要地，而劉氏再也不能對其染指了。

未完待續

作者為首都師範大學歷史學院教授；

原文載《史學月刊》2017年第3期，注釋從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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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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