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黑暗無界的工作，過得風月無邊

文| 雷虎 攝影| 阮傳菊，來自公號侶行記藝 授權發布

旅程無非兩種，

一種只是為了到達終點，

那樣生命便只剩下生與死的亮點；

另一種則把視線和心靈，

投入沿途的風景和遭遇中，

那麼他的生命將會豐富無比。

米蘭·昆德拉這句話，是我的生活真言，

陪伴十年。

讓我們從驢友進化成民藝記錄者。

但我們只是孤獨的尋訪者。

「民間找茶人」一或菜叔邀請我一起尋茶：

「尋茶也是一種尋藝嘛！」

好吧，我們是同類人。

相逢何必要相識，

一句話就讓我們熟得只差見面。

相同的人總會相見。

小夥伴門從廣州、蘇州兩地出發，在成都集結。川貴7天，先尋川茶，走的是318

。

上一次來318國道時，是蜜月旅行，艱苦的川藏線差點讓蜜月旅行變成了分手之旅。

這一次重回318，正值騎行進藏高峰開始之時。菜叔開著車，小夥伴們聽著歌，我看著窗外的騎行者。

曾經，我也是這些騎行者中的一員，生命不息，騎行不止，在路上尋找「在別處」的生活。

很多年過去，當年一起在路上的朋友都已經分道揚鑣，很多朋友已經從離經叛道回歸生活日常。而有些人人到中年卻執迷不悟，繼續在路上找尋。只不過，找尋的東西已經不是昨天的模樣。

在等小夥伴的間歇，穀苗同學帶領大家見縫插針參觀博物館。文藝青年不管身處何處，都有一顆文藝的心。

「尋茶五人組」分布在不同的年齡段，70、80、90，每一個人都帶著鮮明的時代烙印；每個人找尋的東西不盡相同：菜叔和校長試圖用他們的「茶味蕾」尋找的是他們心中理想的生態茶，畫家穀苗想用畫筆記錄尋茶路上的「真與美」，而老婆與我則力圖用鏡頭與鍵盤記錄「在路上」的生活——我們都「各懷鬼胎」，但是不妨礙我們坐進同一輛車組成「找茶者聯萌」。

所謂隊友，就是異姓兄弟。來自天南水海北，短暫共處，彼此依偎時，隨時借個火。

所謂同伴，相逢何必要相識。

找個空閑，一壺茶，一包煙，不分貴賤，坐在一起龍門陣擺起。

尋茶蒙頂山，夜宿「知青客棧」，上世紀60年代，知青們在此插隊創辦「知青茶場」。

「知青客棧」主人的父親，就是當年開創「知青茶場」的知青。

茶葉采著菜采著，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很多年。

很多年過去，當年創辦「知青茶場」的小青年已經老去，但炒茶這門手藝卻如茶水回甘，愈久彌醇。

所謂傳承，就是年少時一起插隊創辦「知青茶場」，年老後，女兒一邊繼承自己的手工茶，一邊經營自創的

「知青客棧」，讓年青的記憶以另一種形式延續。

在蒙頂山永興寺。遇見永興寺的「二師父」，制茶尼普照。還有

甘孜州塔公寺的雲遊僧阿聰師父。無論漢傳藏傳進了寺廟就是佛。

與普照師父探討泡茶技巧

與阿聰師夫切磋旅行攻略

伙房門口寫了兩聯禪機滿滿的對聯：掃來竹葉煮茶葉，劈會松針煮才根。情不自禁想起唐伯虎的《桃花庵詩》：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無論是紅塵中飲酒的唐伯虎，還是在佛門中煮茶的普照師父，在哪兒心有所屬，哪兒就是心安之處。無論是僧還是佛。

幽徑入禪林，進寺不收票，吃齋居士不要錢。有芭蕉出牆，有古樹參天，更有主持神似劉儀偉。

主持名為玄靜，18歲來此出家，沒有本科學歷，一路從其層的小沙彌干到最高層當起了主持。

向玄靜師父求證蒙頂禪茶。玄靜師父說:」我不知道，要問我，除非我能穿越到唐朝。解放後有段時間，蒙頂山一個僧人都沒有了，蒙頂山禪茶的歷史？誰知道。是和尚做的茶就叫禪茶嗎？心中有禪，吃禪茶何需來寺廟？」

要了玄靜師父的微信，打了小算盤:下回寫書時住你廟裡，白天，鐘聲，誦經聲，鍵盤聲，聲聲入耳;晚上，禪心，父母心，天下心，心心相印。

過峨眉而不入，鄉村站颱風情比名山大川更讓人動心。

我們的旅行有詩與田野，但更要有遠方的茶園

在黑苞山向老鄉打聽哪兒有茶園，老鄉揮一揮手向雲霧繚繞的山頂。

茶山遠上白雲巔，巡茶的路，就像

《尋隱者不遇》的詩篇：松下問童子，言詩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去。

迷路無數後終於見到黑苞山茶藝人周春文夫婦：他一手夾著霸氣的自捲煙，一隻手正在給送茶青的茶農們過秤，一隻花狗正圍著他搖尾巴！

周春文不和尋茶者說茶，先介紹他的狗：「我們四川人喜歡搓麻將，而加工茶葉很辛苦不能常搓，就給這隻狗取名杠上花。加工茶葉時『杠上花』在我們中間跑來跑走，我們做茶葉時就不像做茶，而像搓麻將了！」

以上是你們看到我們發的朋友圈，有花有茶，有詩有禪。換句話說，這是天馬行空的生活，自帶詩意與遠方。詩意的背後，是這個樣子滴：

80歲，本應兒孫繞膝的老奶奶，已經獨守空山很久了，不下山已經很多年。

70歲，本應安享晚年的爺爺，每天踩著星輝採茶，一簍茶只夠換一袋煙錢。

茶山遠上白雲巔，不施化肥不打農藥？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想當然！

越來越多村莊成為廢墟，城鎮化是把雙刃劍。

手工炒茶作坊變殘垣，機械化似乎無可避免。

每天時空錯亂，午夜的街頭，一瓶啤酒，一碗酸湯麵

尋茶，錯過了與家人相聚，卻在山中人家，自己動手吃粽子，小團圓。

……

幸好，一路上遇見無數

笑臉，各種美：

當然，還有一種工作照，素顏逆天。

以前一直認為

自己的生活很酸爽，很苦逼。

直到遇到這群人，

才發現還有比我更酸爽更苦逼的：

每天尋訪到晚上十點，

工作到午夜兩點半。

每天睡五個小時，

還能把車開成達喀爾汽車拉力賽

……

菜叔說：

如果你把這當成工作，

它就黑暗無界；

如果你把這當成旅行，

它就風月無邊。

遇神神聊，遇鬼鬼說……

········ The end ········

作者簡介：

雷虎、阮傳菊，行走江湖的夫妻檔，一人文字，一人圖片，尋訪手藝，關注鄉村，記錄平凡人不平凡的故事，嘗試格式化生活之外的另一種可能。微信公號：侶行記藝（ID：lvxing-jiyi） 微博：@青鳥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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