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論失控是大清帝國垮台的一劑毒藥

古往今來，多少古哲先賢、帝王將相諄諄教誨讀史的重要性，因為開卷必有益，借鑒往事，以資於治道也。任何歷史都是當代史。

在研讀清末歷史的過程中，我感到任何朝代的國家高層對待新事物新技術的態度體現著其自身的執政能力和執政水平。報紙，這是一個舶來品，我們古代具有報紙職能作用的是各級政府的律例條則和各種行政文書，民間了解朝政和天下動態的手段則是書籍和手抄，清末的時候則是各種御令和塘報，屬於體制內文件。試想以大清帝國東至大海、北到貝加爾湖、南到南海、西盡葉爾喀什湖，縱橫南北、東西橫跨，遼闊廣袤的萬里疆土，君臨天下、撫育億萬民眾，可想宣諭教化之難、行政效率之低。第一次鴉片戰爭的時候，道光帝問出：「英吉利國與俄羅斯是否接壤」的問題實在不難理解。清朝政府的垮台有多種原因，輿論失控無疑是其所終之慢性毒藥。為什麼這麼說？請看

自第一次鴉片戰爭之後，《南京條約》開放五口通商，名不轉經傳的小漁村上海一躍成為中外交流、商貿往來的橋頭堡，東風西漸、歐風美雨呼嘯而至、新奇事物紛至沓來，報紙這種新事物也在上海租界悄然而生。據史料記載：早在1850年，就有《北華捷報》創刊，外文報紙以在上海的外國人為主要讀者，同時，也是外國了解中國的主要信息渠道。外文報紙時常對中國有尖銳的批評和攻擊性言論。清政府對此並未和外國政府和租界當局有過任何官方交涉，也為提出過任何異議，估計是當時朝廷還沒鬧明白這其實也是大清帝國主權之一部分。天地萬物、陰陽變換，新聞媒體，這種溝通官民、凝聚共識、引導輿論導向的喉舌利器，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一種毒性強大的鶴頂紅、白細胞。如果國家政府不能明白其治國理政、安邦定國的重要性，不把其牢牢的握在手中作為國家意識形態的有力武器發揮作用，太阿倒持、滋生蔓延起來的副作用能量將是破壞性的，大清帝國最終為他這種被動付出了血淋漓的慘痛代價。

一、報紙成為維新派、革命派的衝鋒槍

面對著救亡圖存的現實危機，經受著歐風美雨的瘋狂洗禮，在野的有志之士們發現了報紙的巨大作用，當時的中國，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畢竟佔少數，而這些知識分子又是國家的精英階級，所以說報紙的受眾無疑是大清帝國各行各業的中流砥柱，通過報紙形成輿論，影響精英階層，傳播觀點，開啟明智，凝聚共識，形成洶湧澎湃之勢力，無疑是干大事、成大事的有力抓手和便利渠道。

維新派的搖舌鼓吹：甲午戰爭至戊戌變法期間，報紙主要以以變法、介紹西學、探索國家富強之道為主題。康有為、梁啟超代表的維新派們更是心明眼亮、緊跟潮流、蹭熱度、當網紅、參政議政的熱情激烈，（說實話，我一直以為讓康有為擔任宣傳部總長、梁啟超擔任次長的話，絕對是一個天才安排）於1898年創辦維新派之喉舌《時務報》，宣傳維新主張、抨擊清朝當局。長沙的《湘學報》和《湘報》更是公開抨擊封建君主專制。翻譯《天演論》，達爾文的《進化論》的翻譯者嚴復更是在報上撰文痛斥封建君主是大盜竊國，壞民之才，散民之力，漓民之德。

革命派的狂飆突進：《蘇報》、《國民日日報》等則言論激烈，甚至鼓吹顛覆政府。《新聞報》以罵官場、罵官員為能事。《警鐘日報》上，公開譏諷慈禧太后窮奢極欲喪權辱國，全國報紙竟然爭相轉載。1902在天津創辦的《大公報》也以敢大膽揭露問題，抨擊政府，揭發貪官污吏，替窮苦大眾說話而著稱於世。革命派同盟會的機關報《民報》更是言辭激烈、一篇篇文章如投槍如匕首狠狠的插進大清帝國政府當局腐爛麻木的腐肉里，章瘋子章太炎做文章開頭就是「載恬小兒、不辨椒麥」，相當之瘋狂，大尺度、無底限。

中國人從古就有「三人成虎、人言可畏、積毀銷骨」的至理名言，二戰德國的宣傳部長戈培爾更有「謊話說上一萬遍、上帝也會信服」，愛新覺羅家族統治的民意基礎就在如此鋪天蓋地的堅持不懈、持之以恆的負面宣傳中喪失殆盡。

二、詭異般「冷靜」的官方態度

戊戌變法之前，大清帝國官方對民間辦報的態度經歷了從感性認識到逐漸了解的過程。戊戌變法中，康梁維新派利用報紙所激發的輿論力量引起了當局重視，為此狠狠打擊處理了一批反政府的新聞媒體。庚子之變後，大清帝國中央政府的權威一落千丈，對國家的控制力也日漸式微。這頭麻木寬容的睡獅終於起身打了個哈欠，制定了《大清新聞檢查條例》，條例主要內容是：關於報刊的創辦規定為註冊制。懲罰方面規定為拘留罰款。查核方面規定為事後呈查。我對此就三個字的評價：「寬鬆軟」。作為社會強有力的控制者，大清帝國上海地方政府為此做出反制措施在上海辦了一份報紙，一段時間以後，竟然關門大吉，原因是抽資離去。令人忍俊不禁、著實滑稽可笑。

三、監督面臨的現實窘境

本來對這種影響社會的不穩定因素應該全程無死角、無禁區、零容忍，鐵拳出擊、露頭就打，然而，當時的形勢是：租界內辦報、在外國辦報、外國人在華辦報。清政府對這三個規避新聞檢查的銅牆鐵壁只能自動繞道。根據大清帝國與各方政府簽訂的條約規定：租界內的司法權是屬於租界領屬國的，清政府無權干涉。租界無疑是那個時代持不同政見者的躲避天堂，大清政府的大內高手、捕快衙役、政治警察對此只能望眼欲穿、咫尺天涯、鞭長莫及。革命黨人在外國辦報鼓吹革命、抨擊當局、為革命造勢、招降納叛、力圖推翻朝廷，清政府只能通過溫和的外交乞求來表達不滿，火候稍過，又怕這些沒事都要挖三刀的列強製造外交糾紛。外國人在中國辦報，因為外國人在中國犯罪有領事裁判權的庇護，清朝當局對此只能鎮之以靜、涵養局量。即便大清帝國有些明見官員，意欲懲治這些大毒草，結果只能是被新聞媒體抹黑搞臭，罷官待勘，所以不作為成為處理此類事件的最佳作為。

四、讀史感悟

如果大清帝國的各級政府能對於起著溝通官民、監督政府、引導輿論、反映民生等作用的新聞媒體思想高度重視、措施切實有力、監管嚴密高效、充分發揮其治國理政、定國安邦的偉大作用。大清國的垮台也不會「其亡也忽也」。如果大清帝國的中央高層和各級官員能想到做到如下：「對於新聞輿論工作政府必須要高度重視，新聞輿論作為統一國家意識形態、主導思想的主陣地、橋頭堡，始終與官民同呼吸、與時代共進步，宣傳政府主張、反映群眾呼聲、把這項工作放在心上、抓在手上、扛在肩上，抓細抓實、抓常抓久，才能促改革、促穩定、促發展。必須要加強制度建設，理順體制機制、抓強宣傳隊伍、抓牢改革主線，順應形勢發展、精準把握定位、堅持正確方向、踐行發展理念。唱響主旋律、傳播正能量。必須要嚴格追責，必須堅持事前審查，把握正確方向、選送有利於和諧穩定，符合一般人道德感知和知識水平接受的文章書籍。堅持事中監督對於發現錯誤引導輿論、宣傳另類主張、兜售異端邪見要敏感自覺、果斷出手、迅速控制局勢。堅持事後追責，對於違反法律規定、公序良俗、安定團結、和諧穩定的要依法追責。」的話，他們也許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首發於經史律弘文館

作者： 雷柯柯；歷史百家爭鳴特約作者，法律碩士，自幼喜讀歷史，現已年屆而立，供職於某公職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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