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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之死,與錢學森痛批科幻小說、綁架人工智慧研究 | 短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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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詩人海子




編者按

:最近看到不少人在懷念海子。1989年3月26日,詩人海子自殺。不管文學界多年來如何就海子的死「造神」,其自殺與「修鍊氣功」明顯脫離不了關係。有海子的五封遺書為證

(引自:燎原,《海子評傳》,作家出版社,2016)




1、1989年3月24日




今晚,我十分清醒地意識到:是常遠和孫舸這兩個道教巫徒使我耳朵里充滿了幻聽,大部分聲音都是他倆的聲音。他們大概在上個星期四那天就使我突然昏迷,弄開我的心眼,我的所謂「心眼通」和「天耳通」就是他們造成的。還是有關朋友告訴我,我也是這樣感到的。他們想使我精神分裂,或自殺。

今天晚上,他們對我幻聽的折磨達到頂點。我的任何突然死亡或精神分裂或自殺,都是他們一手造成的。一定要追究這兩個人的刑事責任。




2、1989年3月24日夜5點




另外,我還提請人們注意,今天晚上他們對我的幻聽折磨表明,他們對我的言語威脅表明,和我有關的其他人員的精神分裂或任何死亡都肯定與他們有關。我的幻聽到心聲中大部分陰暗內容都是他們灌輸的。


現在我的神智十分清醒。




3、1989年3月25日




爸爸、媽媽、弟弟:


如若我精神分裂,或自殺,或突然死亡,一定要找中央政法管理幹部學院常遠報仇,但首先必須學好氣功。




4

、1989年3月25日




一禾兄(即:詩人駱一禾,《十月》雜誌編輯):


我是被害而死。兇手是邪惡奸險的道教敗類常遠。他把我逼到了精神邊緣的邊緣。我只有一死。


詩稿在昌平的一木箱子中,如可能請幫助整理一些。《十月》2期的稿費可還一平兄,欠他的錢永遠不能還清了。遺憾。




5、

1989年3月25日




校領導:




從上個星期4以來,我的所有行為都是因暴徒常遠殘暴地揭開我的心眼或耳神通引起的。然後,他和孫舸又對我進行了一個多星期的聽幻覺折磨,直到現在仍然愈演愈烈地進行,直到他們的預期目的,就是造成我的精神分裂、突然死亡或自殺。這一切後果,都必須由常遠或孫舸負責。


常遠:中央政法管理幹部學院;


孫舸:現在武漢,其他有關人員的一切精神傷害或死亡都必須也由常遠和孫舸負責。




海子之死,只是上世紀80年代荒唐的「人體特異功能」大潮中的一個極小的縮影而已。這場大潮之所以「波瀾壯闊」,與錢學森的推動關係甚大。下面是幾篇相關的舊文:





錢學森與「507所」往事


文 | 諶旭彬




在電影《九層妖塔》中,出現了一個研究超自然現象的神秘機構「749局」。其導演陸川也在一次採訪中說,「我大學畢業後分到過一個類似的部門,正好它的名字也叫『749』。電影里有一場戲,氣功大師搖藥片,我在單位上班的時候在資料庫里就看到過這樣的事。我們單位有一部分同事就是研究這種異能人士的。」「749」局公開材料甚少,不過,在錢學森已公開的書信中,對另一個神秘的性質相似的「507所」,有較多披露。




錢學森推動507所研究「人體科學」




所謂「507所」,即「中國人民解放軍第507研究所」的簡稱,成立於1968年4月,全稱「宇宙醫學及工程研究所」,後更名「北京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歸屬由錢學森任院長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五研究院」(即「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在發展航天飛船的整體規劃中,507所負責航天醫學的綜合研究,及航天員的選拔、培養和訓練。①




「文革」結束後,因經費問題,507所被列入撤銷名單。錢學森表示「堅決反對解散507所,……從長遠來看,載人航天肯定是要搞的。」最終國防科委同意保留507所,但編製縮小為幾百人。此後,507所又面臨數次撤銷危機,均在錢學森的反對下未果。如1986年,國防科委領導向錢學森表示,「507所每年要花一大筆經費,現在載人飛船任務暫緩,所里事情不多,不撤讓他們做什麼?」錢學森回答:「為了國家今後發展載人航天,所里人員可以減,但這個機構不能撤。至於留下來做什麼,他們的科研預研課題要做妥善安排,由我來負責組織落實。」②此時錢學森給507所安排的課題,集中在「人體科學」。




507所的工作重心向「人體科學」轉移,至晚可以追到到80年代初。1979年3月,《四川日報》刊登報道,稱少年唐雨能「用耳認字」,引發媒體關注,開啟了持續二十年的特異功能運動。對這一事件,當時四川醫學院的調查認為,唐雨「基本上採取了魔術師的那一套」,並不能真的「用耳認字」。《人民日報》也發表文章,對這一「荒唐的新聞」進行了批評。但錢學森對此持不同意見。上海的《自然雜誌》刊發系列文章闡釋「用耳認字」的可能性;錢學森曾親自前往該雜誌社,表示支持特異功能研究。

1980年春節前,他致信507所所長陳信,建議「開展人體科學的研究工作,立題申請科研經費,藉此籠住人才,繼續開展載人航天聲明保障系統等方面的公關研究」。





圖註:在507所合影,左一陳信、左三錢學森、左四張震寰




所謂「人體科學」,按錢學森的定義,乃是「現代科學技術體系中的一個大部門,它平行於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數學科學……」。

錢認為,人體是一個「巨系統」,需要把「中醫、氣功和人體特異功能綜合起來,形成人體科學」。




對於507所的「人體科學」研究,錢學森極為重視,與所里工作人員有大量書信往來,其中涉及學術討論的,即達120多封。這些信中,如:1984年5月7日,錢學森致信507所所長陳信,建議研究「外氣」(一種氣功術語)對人體的作用。1989年4月,致信陳信,「中醫原來靠『望、聞、問、切』來辨證,即猜測人體功能狀態,是做不太可能的……前些日子,507所余琫同志等想用系統工程的系統辨識方法,做了些工作。問題實在不容易,是人體科學的一道難關。」⑤1990年3月,致信507所梅磊,討論大腦與建立腦科學問題。書信之外,錢學森也是507所的常客,尤其是1983—1987年,他每周都親自到所里指導一次學術工作,內容涉及科學道德、特異功能、人體科學、關於腦科學和腦功能的研究、傳統醫學要與現代科學相結合、量子力學與人體科學、人的潛力與教育革命等各個方面。




1987年,國防科委批准成立的「中國人體科學學會」,也掛靠在507所下,由國防科委主任張震寰任理事長,錢學森任名譽理事長。507所對「中國人體科學學會的各項活動,在人力物力上給予了多方的支持……學會辦公室也設在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即507所)內。該辦公室對學會的日常文秘、財務等各項工作,對同會員及各方面的聯繫,對《中國人體科學學會通訊》的發行工作和籌備召開各種會議等,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中國人體科學學會組織會議等活動的經費,大都來自507所。⑥





圖註:錢學森致信507所所長陳信,建議他們研究「外氣」(當時的一種氣功術語)對人體的作用




507所與

張寶勝合作「科研」




針對當時流行的種種特異功能現象,507所進行了很多「調查研究」。比如1980年12月—1983年3月,507所同北京師範學院(今首都師範大學)等處學者合作,以解釋為何「某些具特異功能的少年兒童能在肢體不接觸的條件下,使一些小物體從一個地方轉運到另一個地方。」這些實驗包括「追蹤電磁波信號的實驗」、「突破空間物理障礙的實驗」等。





實驗結論包括,「某些特異人可使一些物體處於一種特殊的狀態,我們稱之為『異態』。物體處於『異態』時,普通人的感官與通常的探測手段暫時還不能覺察出它的存在。但特異人和氣功人卻有所感覺,這種感覺具有一定的可靠性……」「物體在轉運過程中能夠突破空間物理障礙,表明這種『轉運』似乎不是三維空間里簡單的機械搬運過程,物體可能轉入了一種特殊的狀態……」等。研究人員最後表現了自己的嚴謹,稱「這些初步的實驗結果,要用現有的科學理論做出圓滿的解釋,可能相當困難。進一步深入研究『異態』的性質,將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⑦




507所還和當時最負盛名的「氣功大師」張寶勝等多有合作,以驗證特異功能的存在。宋孔智通過一些實驗,「證明」了以下三種特異功能的存在:「突破空間障礙……特異功能人讓有機玻璃片從燒結的玻璃瓶里取出來,玻璃瓶完整。裡邊少的東西和取出的東西正好對齊。實驗採用了雙盲法。」「思維感測。相同數量的兩組人,一組人發射思維信號,另一組人接收……裡面接收信號的人,將發射信號的人想的東西,寫在紙上,記下內容……做了多次實驗,都很成功。」「隔牆透視實驗……有一天,做了60次,沒有一次錯,完全正確。其中有8次不舉牌,功能人都能認出來。」⑧




507所所長陳信主張用實驗的方法反駁社會上對特異功能的質疑。他讚揚宋孔智,「在國際上大的雜誌上登幾篇,如《科學》啊,《自然》哪,美國的《科學人》等,登上一篇兩篇就了不起了。507所宋孔智在英國的《心理學雜誌》上登了有關張寶勝的實驗,效果就很好。用科學的辦法反擊是最有力的。」⑨




但是張寶勝的演示並不總是能「成功」。1988年5月,包括中科院院士何祚庥、507所研究人員在內的「對特異功能持不同觀點的三方人士」七八十人,參加了張寶勝「用特異功能突破器壁障礙」的演示。507所所長陳信說,「認信封中字最容易,讓張先做」。何祚庥使用一個507所公函牛皮紙信封,裡面裝上4張人民幣,並在風口的地方寫上了6個「何」字。張寶勝在實驗過程中,「把信封捲成卷,拿起,放下數次並不時對其吹氣」,並先後4次外出後,說「他要到外面去10分鐘,之後便可認出信封中字」。在場的魔術師說:「信封已被調換。」大家打開捲起的信封一看,果然是一個「中國人體科學研究會」公函牛皮紙信封,沒有封口,也沒有「何」字。




在接下來張寶勝進行從密封藥瓶中抖出藥片的演示,507所的工作人員又說,「張最容易抖出藥瓶中的藥片」。實驗中,張寶勝將A(何祚庥在標籤上寫有姓名、重量等字跡,並在瓶口蠟封處貼有膠條)、B兩個藥瓶中各抖出約50粒藥片,但A瓶上標籤少了一半,膠條也已不見。在實驗C瓶時,張寶勝從中取出藥片,並放入一塊巧克力。但經檢驗,C瓶已經被打開過。這幾次實驗,所用物品質量在實驗前後都有變化,不符合「質量守恆定律」。⑩




507所對於「人體科學」的研究,持續至何時,不得而知。其如今工作職責之一,是「對航天員的身體健康,對身體需要的攝入量,如蛋白質、脂肪、熱量進行指導」,這大約說明,在後錢學森時代,507所的工作重點已逐漸轉回航天醫學研究。





圖註:孫儲琳、宋孔智、張寶勝在507所







注釋


①楊亮:《錢學森與中國載人航天》,《蘭台世界》2013年第3期;②③石磊、王春河等:《錢學森的航天歲月》,中國宇航出版社2012年,第588、589頁;④錢學森:《對人體科學研究的幾點認識》,《自然雜誌》1991年第1期;⑤《錢學森書信選(上卷)》,國防工業出版社2008年,第437頁;⑥陳信:《中國人體科學研究15年來的回顧與展望》,《人體科學研究》,現代出版社1997年,第165、166頁;⑦林書煌、張學凱等:《人體特異功能移物的若干實驗》,《自然雜誌》1981年第9期;⑧李健新、鄭勤:《人體科學工作的重要轉折點》,《中國氣功科學》1996年第3期;⑨陳信:《人體科學研究中應注意的幾個問題》,《人體科學研究》,現代出版社1997年,第188頁;⑩《一次有權威的但從未公布過實驗——「中國頭號超人」的彙報演示》,鍾科文《氣功與特異功能解析:有神論的新載體和新時代新宗教運動》,方誌出版社2007年,第150—153頁。








錢學森與80年代人工智慧困境


文 | 諶旭彬




舉世矚目的AlphaGo與李世石的五局圍棋大賽,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AlphaGo取得了3:1的優勢。這場比賽在人類科技史上的意義不言而喻。不過呢,回究既往,人工智慧在中國的發展,卻存在著很多遺憾。




50-70年代,被「哲學思辨」所困




人工智慧研究的起步,一般被認為是在20世紀50年代。中國則遲至80年代,才實質性進入人工智慧研究領域。之所以這樣滯後,與蘇聯有很大關係。




在蘇聯,「人工智慧」是一個長期未被正名的學術名詞。蘇聯學術界一度只能在「控制論」這一名目下,進行「人工智慧」方面的研究。20世紀50年代,蘇聯官方組織了針對「控制論」的批判運動,將其斥為「資產階級的反動偽科學」,這種曲線研究的空間也消失了。至60年代赫魯曉夫當政後,「控制論」漸被解凍。不過,蘇聯學術界更熱衷於在哲學層面論證「控制論」和「辯證唯物主義」之間的關係,具體的「人工智慧」研究仍乏善可陳——70年代北越曾向蘇聯轉交過從南越手中繳獲的美製IBM計算機,蘇聯官方也未組織力量進行認真的逆向工程研究。①




受蘇聯影響,中國在50年代幾無「人工智慧」研究。60、70年代,蘇聯雖解凍了「控制論」,但因中蘇交惡,中國學術界將蘇聯的這種解凍斥之為「修正主義」,「人工智慧」的研究繼續停滯。②當時主流的論調是:





「『人工』造得出『智能』嗎?造不出。……『人工智慧』這個說法很容易為唯心論鑽空子。人工可以造『智能』,那麼,將來一定要出現具有比人還要高級的『智能』的東西了。……蘇修一些院士……大肆宣揚『人工智慧』……充分暴露了他們的叛徒嘴臉。」③




直到80年代初期,中國哲學界才作出了「檢驗科學真理的標準是科學實踐,而不是哲學」(林京耀)這樣的反思。





圖註:《摘譯外國自然科學哲學》1974年第2期刊文,否認可以造出「人工智慧」




80年代,與「特異功能」糾纏不清




70年代末期,「人工智慧」在中國解禁,一度掀起研究熱潮。但很快又與「特異功能」匯流,走了很大一個彎路。這種匯流,有兩個層面。

第一個層面,是許多「人工智慧研究者」與「特異功能」攪在一起。第二個層面,是社會上一度將「人工智慧」與特異功能」捆綁在一起進行批判,一併斥之為「偽科學」。




出現這兩個層面的問題,都與當時最知名的科學家錢學森有密切關係。

一方面,錢學森主張開展「人工智慧」研究,並認為「人工智慧」和「特異功能」,都屬於「形象思維學」里的重要研究對象。

④在文章與講話中,錢學森經常性地將「人工智慧」和「特異功能」相提並論。⑤許多「特異功能」圈子裡的會議,當時也常邀請「人工智慧」領域的研究者出席。




另一方面,在「特異功能」遭到質疑時,錢學森也常常把「人工智慧」搬出來為「特異功能」保駕護航。

如1982年胡耀邦針對「特異功能」作出指示:「這不是我們的科研方向,報刊上不要介紹和宣傳」。⑥稍後,錢學森即寫信給中宣部,提出抗議。錢說:





「耳朵認字之類不是科研方向,不準在報刊上介紹和宣傳……難道黨對有爭議的科學研究能夠這樣處理嗎?難道前車之鑒還少嗎?不是發動批判過摩爾根遺傳學嗎?還有批控制論、批量子化學共振論、批人工智慧,還有批數量經濟學、批形象思維。……我也向你表白我的判斷:我並以黨性保證人體特異功能是真的,不是假的。」⑦




鑒於「人工智慧」與「特異功能」如此攪纏不清,許多科學界人士曾努力想要釐清二者之間的界限。如1981年,于光遠在長沙中國人工智慧學會成立大會上演講稱:





「我來長沙之前,有人問我參加什麼會,我告訴了他。他問我『人工智慧是不是人體特異功能?』我說不是。……人工智慧是一門新興的科學,我們應該積極支持,對所謂『人體特異功能』的研究是一門偽科學,不但不應該支持,而且要堅決反對。」⑧




至1984年1月,鄧小平在深圳觀看兒童與電腦下棋,指示「電腦要從娃娃抓起」⑨,人工智慧研究在中國的境遇,才有所好轉。大約同期,人民日報上關於「人工智慧」方面的報道也漸漸多了起來。⑨時至今日,中國在人工智慧領域,與世界先進水平仍有相當之大的差距。





圖註:1989年,鄧小平參觀上海市展覽館舉辦的十年科技成果展,再次重申「計算機要從娃娃抓起」






注釋


①徐英瑾,《心智、語言和機器:維特根斯坦哲學和人工智慧科學的對話》,人民出版社,2013,P11。②

如上海外國自然科學哲學著作編譯組所編的《摘譯外國自然科學哲學》1974年第2期中,轉載了蘇聯科學家戈特欽的文章《人工智慧》,這位學者認為機器可以「學習」、「進化」。編輯在轉載的按語里說道:「這些論點……充分說明這些修正主義者在背叛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道路上,已經走得多麼遠了!」

見該刊第64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③路婁,《有沒有『人工智慧』?》,《摘譯外國自然科學哲學》,1974年第2期,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P26。

該刊1976年第3期刊文稱:「我們要和鄧小平對著干,……在批判『圖像識別』和『人工智慧』研究領域各種反動思潮的鬥爭中,走自己的道路」

(第46頁),

略可管窺當時的科研與政治之間如何掛鉤。

④錢學森,《構築一座宏偉的思維科學大廈》,《錢學森講談錄 》,2009,九州出版社,P153-154。⑤如1986年的《在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學術活動上的講話》;1990年的《再談開放的複雜巨系統》等。⑥關於不要在報刊上宣傳或批評人體特異功能的通知,中國科學技術協會文件(82)科協發字119號。⑦錢學森同志給郁文同志的信,1982年5月5日。另可參見:于光遠,《跨越世紀門檻》,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P180-182。⑧于光遠,《對待人工智慧和人體特異功能用完全不同的兩種態度》,收錄於《評所謂「人體特異功能」》,知識出版社,1986,P159-161。⑨1989年鄧小平在上海還曾說過一句「計算機要從娃娃抓起」。⑩如1983年6月30日刊文《人工智慧的崛起》,1988年8月30日刊文《人工智慧的研究熱點》;1989年4月26日刊文《首台智能計算機在西安交大問世》;1990年11月13日刊文《人工智慧新成果——「電腦打橋牌」》……等。




.....................




附:錢學森同志給郁文同志的信




郁文同志:




我首先表示衷心擁護中央任命您為中央宣傳部常務副部長。您在中國科學院擔任領導工作二十餘年,深得廣大科技人員的信任。我尤其記得您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紀念郭永懷同志為國犧牲十周年會上講的一句話:當您在「牛棚」里昕到永懷同志遇難後,您說,又一個好同志死了」。我希望您在您現在這個重要崗位上.還常常想著我們這些人。




因此,我向您講一件事:




中國科協四月廿八日通知說,「耳朵認字」之類不是我們科研方向.不準在報刊上介紹和宣傳。您是知道的一到下面去執行,就會一棍子打死。上海出版的《自然雜誌》就被命令,將即發排的五月號中撤出幾篇有關人體特異功能的科學研究論文。難道黨對有爭議的科學研究能這樣處理嗎?難道前車之鑒還少嗎?不是發動批判過摩爾根遺傳學嗎?還有批控制論,批量子化學共振論,批人工智慧;還有批數量經濟學,批形象思維。為了黨和人民的利益,我建議您通知上海市宣傳部門的同志,正確處理《自然雜誌》的問題,不要禁止它刊登科學論文。




我也向您表白我的判斷,我並以黨性保證人體特異功能是真的,不是假的,有作假的、有騙人的,但那不是人體特異功能。人體特異功能和氣功、中醫理論是密切相關的。




此致


敬禮!


錢學森


1982.5.5




錢學森批判科幻小說


文 | 諶旭彬




如前文所言,錢學森在80-90年代,曾長期支持並指導「507所」做包括氣功、特異功能在內的「人體科學」研究。鮮為人知的是,同一時期,錢學森還曾深度介入到了文學領域的論爭之中。這場論爭,對中國科幻小說的發展,產生了至為深遠的影響。




1983年前,批科幻小說非「科學家腦中的幻想」




1977年,美國電影《星球大戰》上映,帶動了一波世界性的科幻浪潮。剛剛擺脫「文革」夢魘的中國也不例外,出版了不少科幻作品,饑渴已久的市場也很買賬,如1978年出版的《小靈通漫遊未來》,據說首印高達300餘萬冊。行業漸趨繁榮之際,一場關於科幻小說究竟姓「科」還是姓「文」的論戰,也隨之而來。




姓「科」還是姓「文」,簡單說來,就是指科幻小說,究竟該歸入科學,還是該歸入文學。1979年底,英國科幻小說作家布里安·阿爾迪斯訪華,參與交流的部分中國科普作家,曾滿懷期待地詢問阿爾迪斯:「英國科幻小說怎樣教育青少年掌握科學知識?」結果,

阿爾迪斯否認科幻小說負有科普義務,讓這些中國科普作家極為驚愕。

阿爾迪斯認為:





「科學小說(Science Fictio)是一種文藝形式,其立足點仍然是現實社會,反映社會現實中的矛盾和問題。科學小說的目的並不是要傳播科學知識或預見未來,但它關於未來的想像和描寫,可以啟發人們、活躍思想。」①




科普界雖然驚愕,但阿爾迪斯的觀點,卻深得科幻界的擁護。某科幻作家曾尖銳嘲笑科普界提這種問題「十分可笑」,「很有代表性,也很典型地說明了中國某些人還根本不了解什麼是科學幻想小說」。該作家非常明確地認為:





「科學小說不具有傳播科學知識的任務,一如歷史小說不是宣講歷史知識的教科書,武俠小說不是傳播武功的秘籍,戰爭小說也不講授作戰的軍事常識一樣。假如反過來說,科學小說必須傳播科學知識,那麼愛情小說豈不要教人戀愛方法,成了『愛情大全』了嗎?」②




這場論戰,「科普派」與「文學派」各據陣地互不相讓,你來我往時日綿長。總體而言,「科普派」擁有資源優勢,略佔上風。譬如,圍繞科幻小說《世界最高峰的奇蹟》的批評與反批評,長達四年之久。「科普派」指責小說描寫恐龍蛋化石可以復活恐龍,是「偽科學」;作者本人則從文學創作的角度予以反駁。第一輪辯論,《中國青年報》刊發了雙方文章;第二輪辯論,則只刊發了「科普派」的文章。③




作為80年代中國最著名的科學家,錢學森也參與到了論爭之中。就立場而言,

錢站在「科普派」一邊,堅決主張科幻小說歸「科學」管,必須承擔科普義務。




1980年,錢曾批評:「現在有些科普文章和某些流行的科學幻想小說,我看在思想上和科學內容上都有些問題。」④1981年,針對科幻影片,錢又批評:「

科學幻想這一類影片可以搞,但它應該是科學家頭腦里的那種幻想。

……應該搞那些雖然現在還沒有搞出來,但能看得出苗頭,肯定能夠實現的東西。……現在搞科學幻想片,太長遠的東西是次要的,主要應配合四化,搞2000年的嘛。文藝界的朋友對太空的東西很感興趣,但這不是我們的重點,……這不是好題目。

什麼是農業現代化,到了2000年是個什麼情況,要給農民一個遠大的理想,這是個好題目。

」該批評被《人民日報》刊發後,影響很大。⑤




圖: 錢學森所謂的「科學家頭腦里的幻想」:1987年4月7日,上海中醫藥研究院向準備手術的病人發送氣功「外氣」,進行氣功麻醉。錢學森曾致信「507所」,要他們認真研究「外氣」。




1983年後,批評科幻小說「販賣資產階級破爛」





1983年秋,對「科幻小說」的批評,與「清除精神污染」合流。批評的基調,也從姓「科」還是姓「文」,轉變為姓「社」還是姓「資」。譬如,中科院某院士如此批評電影《星球大戰》:





「西方科幻小說很多是寫未來社會的。它們按照資產階級利益、資本主義制度的利益來推測未來世界……他們寫的未來世界包括星球大戰,這個星球大戰完全沒有科學根據。星球大戰是一個星球的生物在侵略和壓迫另一個星球;即使人類開展了星際航行,甚至跑出了太陽系,他還是要到那裡去進行剝削、壓迫,去和其他有智慧的生物互相殘殺。這樣說來,剝削制度是永存的、宇宙性的。他們所描繪的未來世界就是星球大戰,或由一個星際帝國好像封建皇帝一樣統治其他星球。……但對我們來講,我們已經建立了一個社會主義國家……這類作品對我們有什麼用呢?」⑥




錢學森對「科幻小說」的批評也同樣「升級」。1983年10月31日,錢在中國科協發表講話稱:「有些人打著『科普創作』『科幻小說』的招牌,販賣一些資產階級、封建主義的破爛,因為它的影響面寬,我們必須十分注意;1980年,我曾向所謂科幻小說放過炮,認為有些根本不是科學幻想,而是荒誕、離奇,沒有科學根據的無稽之談,對廣大群眾是個嚴重污染。」⑦




「清污」雖不久即戛然而止,但錢在此後十餘年裡,始終對科幻小說持批評立場。如1984年2月8日致信王天一,認為「說科幻小說屬於文學出版的出版範圍,……後果不一定好」;同年4月21日致信《飛碟探索》編輯部,告誡他們「不能犯前一陣子所謂『科幻小說』的毛病」……⑧




由「科、文之爭」變調至「社、資」之爭後,中國的科幻小說進入了長達十餘年的消亡期。科幻期刊從20餘家銳減至只剩1家;作者群或擱筆或轉行,也消失殆盡;出版社已印出尚未發行的科幻小說,則一律拉回印刷廠化為紙漿。《三體》作者、「科幻界諾貝爾獎」雨果獎得主劉慈欣,曾「整整十年,都沒有找到可以發表科幻作品的地方。」⑨




直到90年代中期,環境才開始有所變化。這種變化,也很細微地體現在錢學森的言論之中。




1991年,錢在私人書信中,仍強調要注意科幻小說的意識形態問題:「科幻小說就不同,是作者加入他個人的臆想,也就是不科學的東西,……人的臆想代表他的意識形態,有進步的,也有反動的。對資本主義國家的科幻小說也要看看作者在想幹什麼。千萬注意!」




到了1996年,在公開講話中,除了強調「科學小說不是科幻小說,科幻小說可以任由作家想像」之外,錢對「科幻小說」已不再有批評之辭。⑩





左,1977年上映的美國電影《星球大戰1》;右,1980年上映的《珊瑚島上的死光》,號稱「中國第一部科幻電影」




注釋


①《世界文學》,1979年第6期。英國沒有「科幻小說」的說法,中國人所謂的「科幻小說」,在英國其實是指「Science Fiction」,準確來說,應該被譯作「科學小說」。②杜漸,《談談中國科學小說創作的一些問題》,收錄於《論科學幻想小說》,黃伊/主編,科學普及出版社,1981,P101-119。③關於為何不刊發作者第二輪的反批評文章,中青報的解釋是:作者的文章涉及「過分專業化的知識」,「專業性太強了,這是會脫離《中國青年報》特定的讀者對象的」,「於是我們不得不遺憾地中斷了這場反覆辯難。」詳見:中國青年報《長知識》副刊編輯室/編,《科普小議》,科學普及出版社,1981,《後記》,P67。④錢學森,《把科普工作當作一項偉大的戰略任務來抓》,《科普創作》1980年第3期。收錄於《錢學森文集 卷2》,國防工業出版社,2012,P349。⑤霍有光/編,《錢學森年譜 初編》,1981年3月26日,西安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P376。⑥錢鍾韓,《關於科技刊物清除精神污染的問題》(1983年11月8日),收錄於《錢鍾韓教授文集》,東南大學出版社,1994,P213-214。⑦《科學家錢學森認為中央決策十分重要 科學工作者也應自覺抵制、清除精神污染》,光明日報1983年11月3日第1版。⑧《錢學森書信·1·1955.6-1984.8》,國防工業出版社,2007,P339、P400。⑨新京報,《劉慈欣 中國科幻文學的「異類」》,2008年12月10日。⑩《錢學森書信·6·1991.5-1992.6》,國防工業出版社,2007,P29;《關於科普工作》,1996年6月17日,收錄於《錢學森文集 卷6》,國防工業出版社,2012,P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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