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學醫，再談春捂秋凍

「隔江望亭遠，悄風透春寒」。今年的春比往年來得早了一些，前幾天還冷得煞有介事，這兩天春風一起，大地瞬間回暖，大家還沒有回過神來，就已經有了陽春三月的溫度。不少年輕女孩已經開始露胳膊、露腿地穿小巷過短橋了，在這個張揚個性的年代，誰也不能阻止大家對美的追求，即使是美的不健康，我們也只好三緘其口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明素先生又動了嗔念了？莫不是三冬收攝蓄養不足，使得肝木生髮疏泄無力，從而導致脾土失和、不能健運？」接著又是一聲響亮的佛號，「求難」和尚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揚手不打笑臉人！這和尚最清楚這個道理，所以總是一副小彌勒的表情，到哪裡都吃得開。

「和尚不好好念經，怎麼研究上歧黃之術了，這是不務正業呢？還是動了凡心？準備還俗搶我的飯碗兒啊？」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幾個月沒有登門造訪明素先生，貧僧一直在閉門念經，並且是好好的念經，只是念的是醫經而已。」

一邊聽和尚說話，一邊揣摩這和尚的來意。但是「進門就是客」，禮數是一定要有的，請和尚坐下，準備開始泡茶。大家可不要小看這個和尚，他最也六根不凈，舌頭刁鑽的很，品茶的本事可是一流。

「和尚不念佛經念醫經，這倒也不新鮮，莫不是求難大師自竹林寺而來？」

「貧僧既不知來處，也不問去處，竹林何處？寺廟何處？」

和尚油滑，抓不住他。「那請問求難大師，您這醫經讀來，可有明心見性的療效？」

和尚哈哈大笑，隨手喝了一杯茶，並把杯子隨意放在桌子上。雖然沒有了往日的矜持，卻倒反增了幾分洒脫。我心裡不由得好笑：好久沒見這和尚了，倒不知道他今天的葫蘆里裝了什麼葯，打算怎麼賣？

「和尚今天來就是要和明素先生探討這個問題的。不知明素先生對於生生之氣怎麼看？」

好調皮的和尚，光禿禿的腦門倍兒亮，裡面不知藏了多少智慧？「你這是不辨岐黃理，開口問郎中么？」

和尚大笑，「這是拜明素先生所賜啊！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先生去年教授貧僧吐納導引之法，歷時近一年，使得貧僧茅塞頓開，頗有些感悟，所以只能過來再請教先生一二，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我突然覺得腦袋大了一圈，這是怎麼回事？這和尚今天這是怎麼了，好像從大雷音寺一下子回到了人間一般，句句話都透著人情世故，乖乖不得了，這真是怪事年年有，就數今年多啊！不過這和尚一向是不讓人的，還是要謹慎些才行。

「大師既然問到了生生之氣，我不回答好像不太合理，那就以大師的這一身袈裟談談如何？」

「貧僧近來不敢再談四大皆空了，單就這幅皮囊來說，就比以前金貴了許多。知冷暖、辨寒暑，這樣的分別心才是明心見性的根本法則！就像現在的天氣雖然變暖了，但是這身厚厚的袈裟卻不敢輕易減少！」和尚淡淡地喝了一杯茶，好像沒有了過去對茶的「貪婪」。

「大師最近在讀《金匱》么？『秋首養陽，春首養陰，陽勿外閉，陰勿外侵。』現在正是養陰之時，所以要『春捂』嗎？」我笑嘻嘻地問道。

「善哉善哉，明素先生慧眼燭照。不過貧僧倒有一問，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先聲明貧僧絕無考量明素先生之意！」

「大師儘管直言無妨，本郎中的氣量還沒有這麼小！」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敢問先生可知這『春捂秋凍』之間，也通著佛家明心見性的正覺？」

好一個慧根深厚的大和尚，居然被他參透了這生生之氣的玄機，看來以後不好為難他了，但是現在還是「不可說、不可說」啊！

「本郎中肉眼凡胎，六根不凈，哪裡悟的明白這麼高深的佛理啊！還是請大師名言吧！」

我又給和尚斟上了一杯茶，看著和尚的反應。

「學不必不如師，明素先生既然謙讓，那貧僧就不客氣了。」老天爺！不經意之間，又著了這和尚的道了。但是自己「寬宏大量」在先，此時倒不便接著再發難，就聽和尚怎麼說吧！

「春天捂者，化生之機也。此乃暗生，氣機較弱，所以智者知不足，故不見示於外。惟自見而已，『窮獨善其身』，就是此意，此乃見性之時！」和尚講到這裡，就停下來看我的反應。我是大漢炎劉的後人，這一點不行於色的本領本來就是家傳，此時雖然內心震撼，但是表面上又怎能讓和尚看出來呢！我端起茶來吹了吹，慢慢地喝了起來。

和尚見我毫無反應，知道無趣，就接著講了下去。

「秋天凍者，恩養之道也。此乃明生，氣機強盛，所以仁者行博愛，故明見示於外。使至德眾享，達兼濟天下，不敢藏私，此乃明心之時！」和尚頓了一頓，接著又說，「貧僧自修習明素先生的吐吶之法以來，對於這明心見性的無上佛理有了全新的認識，所言不知當否？還望明素先生指教一二！」

「大師宅心仁厚，故能上體天心，明悟這生生之道，這是佛門中的幸事。本郎中何德何能，可不敢貪天之功，妄自尊大。大師所言明生也好，暗生也罷，都是天地萬物的變生之道。生生不息，奧妙無窮，豈是我等尋常百姓所能盡知？我也就是在這杏林之中混口飯吃罷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明素先生修的是這暗生之道，行的卻是明生之道，到今天貧僧算是真得領教了！

明生有為法，暗生無為法。

不修無為法，有為何所益？

不行有為法，無為何所彰？

善哉善哉！這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哪來的在家人、出家人？還不都在這生生之內？也還不都是在這悟與不悟之間罷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風，送來了雪花漫天飄舞，天氣預報又錯了！這突如其來的風雪，不正是在驗證「春捂」的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