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自憐的民謠,只是時代病的一個縮影
唯一抓得住的只有自我感受,唯一說得出口的只有自我表達。
【1】
「吉他彈唱」
趙雷上上周就被《歌手》淘汰了,可是他的熱度還沒過去。《成都》終於衝出成都和小眾圈的壁壘,全國各大城市一夜之間擁有了同調主題曲;返場唱的《三十歲的女人》還讓他最後在這個舞台上留下了一場關於直男癌的熱議。
是紅了。
和趙雷一起紅起來的還有各方各界對民謠老生常談的嘲諷。有人鄙視哭天喊地不想讓心頭至寶變街頭爆款的逼格粉,有人嘲諷民謠從內到外的窮酸勁兒,有人對歌詞里千篇一律的南方憂傷姑娘嗤之以鼻。
姑娘,民謠圈當之無愧第一大IP
不禁有點替趙雷覺得冤,「遊戲而已」的他替整個圈子挨了不少槍;也不禁有點好奇,以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包裝自己的民謠是怎麼就觸犯了眾怒。
帶著探究的心在搜索框敲下民謠二字之後,彈出來的百度百科卻讓人對這個事物產生了一股憂傷的迷茫。
民間流行的、賦予民族色彩的歌曲,稱為民謠或民歌。民謠的歷史悠遠,故其作者多不知名。民謠的內容豐富,有宗教的、愛情的、戰爭的、工作的,也有飲酒、舞蹈作樂、祭典等等。民謠表現一個民族的感情與習尚,因此各有其獨特的音階與情調風格。如法國民謠的蓬勃、義大利民謠的熱情、英國民謠的淳樸、日本民謠的悲憤、西班牙民謠的狂放不羈、中國民謠的纏綿悱惻,都表現了強烈的民族氣質與色彩。
照這個標準,民間山歌和鳳凰傳奇好像都更民謠一點。
可是現在大眾認知中的民謠是什麼樣的呢?主題好像只有愛情和飲酒,內容無非是白描正常人十幾二十歲都會做的事,再串幾個清新的地名、玄幻的比喻,會幾個最簡單的和弦夾個變調夾就能寫出十幾首歌,最後散漫地、不太講究唱功地唱出來,OK了。
難怪有人不屑:門檻越來越低。
不過有人說,中國今天這些流行了起來的民謠其實偏離了民族的部分,只是對國外90年代興起的城市民謠毫無特色的效仿。
還有人說,拉倒吧,這頂多是城裡人的吉他彈唱。
不管這中間有怎樣的對概念的誤解,不可否認,民謠在今天大多數人眼中就是這樣一種單一化的存在。
【2】
遠方和姑娘的床,哪個更遠
可是當年老狼、高曉松、水木年華的校園民謠也是靠清淡的小情小愛火起來的,他們能成為一個時代的經典,為什麼今天的民謠圈就要受那麼多苛責?
可能因為這個金錢至上的時代對窮很苛刻吧。
太多人吐槽過民謠的窮了。動不動就是一根煙、三瓶酒,人家鳳凰傳奇都唱過「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聽上去至少還是個塘主,民謠倒好,宋冬野那根兒蘭州都得管陌生人借,大夏天約個炮房間里連空調都沒有,北京歌手寫歌基本只能在四環里轉悠,馬爾地夫別指望了只要心中有愛北戴河也是樂園。
就算拮据成這樣,這一根煙還得撐一宿,三瓶酒得喝到天明,不然無法體現出只剩一點愛還要挨過一生的倔強。
要不民謠歌手的情緒怎麼都不太好呢
窮也正常,這個社會裡有多少人在二十多歲就能走上人生巔峰呢?破敗的床,陰暗的房子,被拜金的女朋友蹬了,句句都是現實。
但是更讓廣大人民瞧不上的是,窮,還酸。
民謠歌手們人窮但志不短啊,這志沒長在別地兒,凈琢磨不切實際的遠方和姑娘了。
生活永遠是殘忍乏味的,美好的永遠在遠方。遠方在哪兒?反正不是南方就是北方,絕對不能論東西——奔西邊那是西遊記,奔東邊那是紅太陽,哪兒還有什麼情懷可言?
但是遠方就像青春期牆上女明星的畫報一樣,那麼近又那麼遠呀。坐火車只坐得起幾十個小時的硬座,大多數時候還是困在城市裡,琢磨著自己有沒有足夠的衣服過冬才是正經事。
和遠方一樣到不了的還有姑娘的床。當今民謠最讓人膩味的也是這一點:我輾轉反側,我大雪紛飛,我原諒青春,我貪嗔痴念,我愁悶憂傷,我顛倒世界,都是為了(睡)你呀姑娘。
從未見過如此耿直的大兄弟
一把年紀了,比青春期躁動不安的男生花花腸子還多。
可是甭管多窮,只要夠酸地以姑娘為目標寫首歌,這職業生涯算是有個抄底兒的代表作了,從此便可以榮登文青鍾愛的表白金曲榜,佔據網易雲音樂熱評的一席之地,成為宋冬野&董小姐、馬頔&傲寒、堯十三&北方女王、陳粒&祝星等N個CP之後的又一民謠愛情標杆。
就是不知道被迷昏了頭的姑娘小伙從這些歌里摘取表白金句的時候,為什麼總是選擇性無視了這句——
【3】
污名化的民謠
儘管這樣,沉到了音樂鄙視鏈最底端、人人都可以來踩一腳的民謠圈還是挺冤的。
因為那些已經通過各種商業的方式走到大眾面前的人和歌,勢必有更響亮的聲音和更大的話語權,而那些不知名的民謠歌手卻不得不承受著一個污名化了的標籤。
在姑娘泛濫的背後,我們其實也有蘇陽、野孩子、張瑋瑋這些用音樂反映西北城市和鄉土風情的音樂人,有用川味兒唱詩詞、唱本地民歌的白水,有融入了彝族唱調的莫西子詩,還有很多默默無聞的、都不敢把做音樂當做主業的歌手在記錄著生活和時代的變遷。
如果去多聽聽看看,你會發現其實我們的民謠也可以很民族、可以立足腳下的土地,形式和主題也可以很多元,可以不止是哀怨地唱著遠方的姑娘你為什麼不跟我走。
可是所有被推到聚光燈下的、被大肆傳唱的,只有那些單薄的男歡女愛和泡不到妹子的憂傷,只有在無數次重複中被消磨成苟且的「遠方」。
民謠當然沒有死,可遺憾的是它活得最好的那部分卻讓那麼多人討厭。
【4】
「我」
是誰精準地篩出了這些千篇一律的吟唱?是誰選擇了、接受了、捧紅了這些流於表面的無病呻吟呢?
是這個時代的本來樣貌,也是千千萬萬吃這一套的普通人。
一個年代有一個年代的聲音。就像80年代屬於搖滾,關注公共事務、政治、社會的人躁動著、吶喊著自由,如今過著好日子的我們也不再需要苦大仇深,不再需要替這個世界憂國憂民。連曾經看不慣一切的搖滾歌手在這變遷面前和巨大商業利益的誘惑下,也不再張嘴閉嘴艹這個世界。
城市中一代又一代人在強調自我的年代中長大,開始追求與之相符的簡單、微小的審美趣味,追求對自我感受的表達,將齷齪生活中的不如意都寄托在虛幻精緻的烏托邦中。
作為烏托邦存在的遠方,也只是烏托邦而已。真的有人在乎遠方真正的現實嗎?沒有,唱來唱去其實人們只在乎內心的細膩情感和顧影自憐。曾經佔據社會思潮主流的現實主義和宏大敘事,在今天都已經太遙遠、太沉重了,當下唯一抓得住的只有自我感受,唯一說得出口的只有自我表達。
迷茫彷徨,精神空虛,渴求肉體,舔舐傷口,幻想掙脫,顧影自憐,全都跳不出一個「我」。
民謠歌手在唱著自己,走心了的人也在聽著自己。這個轉向自我的時代培養了迷茫掙扎的小人物,小人物們共同構建了瑣碎的時代審美。
更何況,現在誰還敢真正在藝術作品裡觀照社會的痛點呢?有點想法的人只能在敏感詞的遊戲規則前緘默不言,唱唱自己方圓兩米之內的雞毛蒜皮才是一張安全牌。
何況下面還會有人自發地、咄咄逼人地教訓你,藝人好好唱你的歌,不要參與政治。
閉上眼睛縮回自己的殼裡,除了自我的傷春悲秋不去多考慮其他,這是一個時代的癥結。從空洞的民謠大行其道,言之無物的文學佔據主流,到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盛行,無非都是時代病的縮影。
所以民謠沒死,民謠也不會死,它只是在以這個時代希望的方式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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