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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在江湖,身不由己

佛在江湖,身不由己



佛與人的關係,在袁蓉蓀的鏡頭裡被重新建構。

文丁雪


圖袁蓉蓀


編輯卜昌炯 王唯一


1982年春,重慶大足石刻。梳著偏分戴著黑框眼鏡的袁蓉蓀沒來得及撣去白襯衫上的灰塵,在31米長的寶頂山卧佛旁留下了一張與大足石刻里最大一尊佛像的合影。

他搭著雅馬哈125摩托車,一大早出發,沿著成都到重慶起起伏伏的山路,顛簸了一天,風塵僕僕趕到大足寶頂山。


景區人很少,冷冷清清。滿山栩栩如生的石刻闖入袁蓉蓀的眼帘。他在佛像前佇立了很久,用海鷗4B拍光了兩個黑白膠捲。


這是他第一次長途跋涉與佛像發生連接。此後30多年裡,袁蓉蓀帶著他的林哈夫4×5頁片機,背著大攝影包,走遍中國的東西南北,拍攝了成百上千個石窟造像。


佛,在人們印象中,通常是高大、神聖、莊嚴的存在。在袁蓉蓀的相框里,它展露出自己溫柔的一面,看起來更像是信眾生活的背景,慈眉善目地端詳著人間的日常。


佛與人的關係,在袁蓉蓀的鏡頭裡被重新建構。

01


開始的原因並不複雜。


2005年,袁蓉蓀從四川廣安到肖溪,古道間一截樹枝從灰色的石刻中爬出來。石刻上殘存著硃砂、石青,石紋和石花也斑駁可見。這種「生命輪迴感」讓他感動。


「那一瞬間,感覺千年古老的石刻又長出了新的生命。」袁蓉蓀對《博客天下》說。


他覺得,「這就是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之後他辭掉了在部隊企業的工作,專職拍攝佛像。

佛教提倡遁世隱修,印度的僧侶們常選擇幽僻之地開鑿石窟,觀賞修行。伴隨著佛教從印度傳入,石窟這種藝術形式也逐漸在中國開枝散葉。


袁蓉蓀不僅拍佛像,也拍佛像注視下的芸芸眾生。找尋天南海北的佛像並不容易,但有時也充滿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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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四川安岳縣高升鄉三仙洞,明代佛龕。信眾自發在這裡做儀式。


2007年,袁蓉蓀在資料上發現孔雀明王像,想親自去看一下。按圖索驥,沿著坑坑窪窪的路,他找到了四川安岳縣,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他又找到孔雀村,在傳統安放佛像的寺廟,依然毫無所獲。


「孔雀洞在哪兒?」「孔雀明王像在哪兒?」不知問了多少人,袁蓉蓀才問到一些線索。翻過山坡,按照村民的指引,他在一個破敗的瓦房外停了下來。一個50多歲的老人開了門,他就是周世夏。


穿過黑乎乎的走廊,灶台下閃爍著點點火光,爐火映照中,一尊高大精美的宋代孔雀明王像就在周世夏家的廚房裡,地上散布著玉米稈。


土改時孔雀明王廟分給了周世夏的爸爸,一家人世代在這裡勞作生活。後來因為需要廚房,他們在旁邊搭了一個棚,避著風口生火做飯。


「『文革』的時候,紅衛兵要炸孔雀明王像。炸藥包都帶來了,但因為造像在廚房裡,沒辦法下手,只好把炸藥包又帶走。」周世夏像一本塵封多年的書,不斷向來來往往的人打開自己,津津樂道自己和孔雀明王像的故事。


為了不被人發現,他一度用柴火、玉米稈把孔雀明王像遮住。


如今,因循古迹的人們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奇遇。為了更好地保護,廚房已經被拆除,孔雀明王像露了出來。周世夏以文物管理員的身份,住進了旁邊不到一百米遠的磚瓦房。


02


一些佛像散布在荒山野嶺里,拍攝意味著艱苦地跋涉。


2009年9月,四川安岳縣茗山寺廟會的日子,20多個老人,從四面八方的村子趕來。他們從離大路很遠的地方走到山腳,再從山腳爬上1000多米的高山。芳草萋萋,6尊佛像倚在蒼茫的青山裡。


狹窄的山道上,老人們一個挨著一個,排著隊燒香拜佛,祈求五穀豐登,風調雨順。


被這樣的虔誠感動,袁蓉蓀站在坡底,靠著一棵小樹,架著相機按下了快門。


他流連于山間的石窟,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因為山路難走,只能在山裡留宿。從山頂下來十多米,有一個小房子,裡面住著文物管理員。袁蓉蓀被臨時安置在這裡。


一張小床、兩張椅子的小屋容納不下更多的人,當晚文物管理員回了自己山下的家。


擔心精美的佛像有所閃失,袁蓉蓀一晚都沒敢合眼。幾個月前,這裡發生了一起佛像偷盜案。文物管理員聽到聲響,盜賊扔下佛頭,落荒而逃。


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夜,這給第二天的離開造成了很大麻煩。山上都是黃泥路,下過雨後,像淋了油一樣。走到山腳下,袁蓉蓀的車停在那裡。車一發動就開始滑,方向完全失控。他只好配合不聽使喚的車輪,小心翼翼地沿著陡峭的山路下行。十幾公里的路,越野車滑下去4次,後來直接滑到了溝里。


同行的居士婆婆叫來了住在周圍的大爺大媽。十來個人墊著扁擔、繩子、木頭,把車推了出來。


這不是袁蓉蓀第一次碰到這樣的麻煩。2015年去甘肅東部拍石窟時,他也有過類似經歷,最後不得不找拖車把車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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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甘肅省天水市麥積區麥積山石窟,隋代一佛二菩薩。這是東崖第13窟,麥積山最大的造像「華嚴三聖」窟,隋代開鑿,後經宋代重修。


更經常的時候,他需要面對的是狹窄的山路。每當迎面駛來摩托車時,袁蓉蓀都要一點一點兒往後,退到路稍微寬一點兒的地方。旁邊是陡峭嶙峋的山峰,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墜下。這些都是袁蓉蓀跋山涉水拍佛像時再尋常不過的日常。


03


2016年9月,廣西桂林灕江邊伏波山下。臨江喀斯特山崖下面有一個天然的洞穴,幾個游泳後的青年人在裡面換衣服、放東西。洞穴上面,是青褐色的唐代佛龕群,一座連著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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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廣西桂林市伏波山,唐代佛龕群。桂林人早晚間常在此跳水、游泳,佛龕下的古洞即是人們的天然更衣室。幾個游泳後的年輕人在裡面換衣服、放東西。


「佛像在上面,這樣會不會覺得尷尬?」袁蓉蓀問其中的一個人。


「我們爺爺生活在這裡時,它們就是這樣的。後來人們把這裡弄成公園,才修了欄杆和圍牆。這過去就是在泳地里。」


不必畢恭畢敬,不必小心翼翼。在袁蓉蓀看來,「佛像就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他拍樂山大佛時,焦點不在大佛,鏡頭對準了江邊一個洗菜的婦女,她聚精會神地把裝滿鮮綠青豆的竹籃浸到水中淘洗。江水浩蕩,沖洗著青豆。遠山鬱郁蓊蓊,大佛就坐落在江對岸的山岩上,目視著江水的流淌。


大人圍著佛像打撲克,小孩靠在佛龕上玩石頭剪刀布,男人在佛像的注視下插秧打穀子、耕地勞作,女人在佛像對岸洗菜、聊天……人們以這樣方式和佛像建立連接。眾生因信仰而造佛,佛又穿越悠長歲月,見證歡喜和傷悲,伴隨著一方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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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5月,唐代小佛龕,四川省丹棱縣雙橋鎮劉嘴石窟。散落在果林菜地邊10餘個石包上,當地人習慣稱為大石包造像。在漫長歲月里,當地村民把它當作曬場,在佛像旁,晒種子、曬豆子。


如今,袁蓉蓀經常會回到過去拍攝的地方去觀察當地的變化。多年行走,他也會感慨,山野田間、村舍路邊,朝聖者漸漸稀疏,承接千年鄉土習俗的一代代人漸漸逝去。彷彿只有佛像,越來越平靜,越來越沉默,無聲地注視著世間的時光荏苒、斗轉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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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9月,唐代小佛龕,四川省樂至縣回瀾鎮馬鑼村睏佛寺。佛、菩薩已被百姓新塑,貼上金箔紙,刷點黃藍油漆,敬了塊紅布披上,就是佛的樣子。佛龕終日在廚房煙熏火燎,飽食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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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重慶市潼南縣崇龕鎮薛家村千佛崖石窟,唐代佛龕群。2011年8月,有人在此取碎石,石刻重見天日。發掘後,文管所請鄉民看護起來,山崖前的平壩,鋪了兩張曬席,被村民當作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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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重慶市大足區棠香街道三合村大石佛寺,明代韋陀龕。多年前人們給佛像妝新彩,韋陀此身色彩即是。為了保護文物原貌,如今已不允許上色妝彩。


袁蓉蓀


四川省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


1982年開始從事設計、舞美、編輯工作,


歷經工農兵學商等職業。


出版有《雲朵上的羌紅》《空山——靜寂中的巴蜀佛窟》《空谷妙相——時光里的中國佛窟》等攝影作品。


文章首發於《博客天下》第23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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