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做，天到底有沒有在看？

本文是【大鵬說《通鑒》之169】

一

小時候看革命電影，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比敵人還噁心。

長大後闖蕩江湖，最心傷的，就是被人背叛，比被對手狂虐打翻在地還讓人緩不過來氣。

這時，最解氣的，莫過於背叛者被人照葫蘆畫瓢，被最信任的人從背後捅上一刀。

北魏末年的一樁往事，或許可以作為被人背叛後的心靈治癒良藥。

二

北魏孝庄帝永安三年，公元530年九月二十五，和漢獻帝有得一比的北魏孝庄帝元子攸，在皇宮大殿親手將和董卓有得一拼的爾朱榮幹掉。

幹掉爾朱榮一個人容易，但要確保爾朱榮手下那幫亡命之徒不鬧事就不那麼好辦了。當年王允誅殺董卓，就是因為沒有赦免董卓部下李傕、郭汜等人，才鬧得天下大亂、不可收拾。

孝庄帝元子攸是個很有歷史感的人，在動手剁爾朱榮之前，還專門向心腹諮詢了王允的經驗教訓，決定採取首惡必辦、其餘不問的鬥爭策略。

誰料爾朱榮的侄子爾朱兆死活不接受元子攸的招安，非要殺進洛陽城替叔父報仇。元子攸手下那點蝦兵蟹將根本不是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爾朱兆殺得片甲不留。

宮城被攻陷之際，孝庄帝的身邊沒有一個人護駕，連最信任的城陽王元徽都棄他不顧。

孝庄帝試圖逃出皇宮時，正遇見元徽「乘馬走」。元子攸可憐巴巴的請求元徽拉兄弟一把，帶他一起走，「帝屢呼之」。

孝庄帝平素待元徽不薄，二人聯手幹掉爾朱榮後，孝庄帝封元徽為「大司馬、錄尚書事，總統內外」，相當於將北魏黨政軍全權和身家性命都託付於元徽，可以說是視元徽為最信任的人。

可就在生存或是死亡的關鍵時刻，孝庄帝被最信任的元徽狠狠的在心口捅了一刀。

元徽像沒看見落單的皇帝似的，「不顧而去」。對不起，臣照顧不了您，陛下您還是自己想辦法，自求多福吧。

三

元徽是孝庄帝誘殺爾朱榮的核心助手，當初將爾朱榮騙進宮的，就是元徽。爾朱兆殺進洛陽後，全國通緝元徽。

元徽無路可逃，只得去投奔前洛陽縣令寇祖仁。

為什麼要去這裡，因為元徽是寇家的大恩人。寇家一門出過三個刺史，都是元徽提拔推薦的，「以有舊恩，故投之」。

誰料寇祖仁看上了元徽逃難時帶來的一百斤黃金和五十匹馬。雖然明面上熱烈歡迎元徽前來跑路，卻暗地裡對家人說：今天是個好日子，紫氣東來，富貴臨門。為何，因為爾朱兆的通緝令上寫著，抓到元徽者，「得之封千戶侯」。

既然你元徽主動送上門，那就不客氣了。寇祖仁恐嚇元徽官府就要上門搜捕，「怖徽雲官捕將至，令其逃於他所」。不是兄弟不留你，實在是此處不可久留，您還是另投他處吧。

元徽前門出，寇祖仁後門就「使人於路邀殺之，送首於兆」，派人半道截殺，昧下元徽的五十匹馬和百斤黃金，將項上人頭送到爾朱兆處領賞。

狗血的彩蛋在後面。

四

爾朱兆不但不兌現千戶侯的封賞，反而做了個奇怪的夢。

爾朱兆夢見元徽託夢給他，告訴他在寇祖仁家藏了二百斤黃金、一百匹馬，並讓爾朱兆去取，「卿可取之」。

真不知道爾朱兆白天究竟在想什麼，竟會做出如此之夢。

爾朱兆一覺醒來，覺得夢境應該是真的，「即掩捕祖仁，征其金、馬」，立馬將寇祖仁逮捕，要其交出黃金寶馬。

可憐的寇祖仁，不但將還沒暖熱乎的百斤黃金、五十匹馬如數吐出，還翻箱倒櫃把攢了一輩子才攢下的三十斤黃金、三十匹馬全數交出，仍然湊不齊爾朱兆夢裡的黃金二百斤、寶馬一百匹。

爾朱兆只信元徽托的夢，認為寇祖仁不老實，沒有全吐出來，就大刑伺候，「懸首高樹，大石墜足，捶之至死」。把寇祖仁的頭吊在大樹上，用大石頭掛在腳上，然後皮鞭木棍一起招呼，活活打死。

五

在孝庄帝元子攸眼裡，城陽王元徽是可以過命的自己人。

在城陽王元徽眼裡，前洛陽縣令寇祖仁也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把寇祖仁當自己人的元徽，可能忘了，他也是孝庄帝元子攸的自己人。

背叛者的字典沒有恩情，只有利益二字。

元徽能背叛元子攸，寇祖仁也會背叛元徽。甚至在寇祖仁眼裡，黃金和馬，都比元徽對他寇家的恩情大。

幸好在歷史的真實中，元徽和寇祖仁落得如此下場，才能讓我們有一絲相信：人在做，天還是真在看的。

悠悠蒼天，不可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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