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綺貞：寫給偶像的一封信

陳升有一本書叫《9999滴眼淚》，裡面有一封歌迷寫給他的信。這位歌迷不是別人，她就是陳綺貞。

親愛的偶像：

我從高中開始聽你的歌。某一年夏天，我在朋友的車上第一次聽到你的歌，年少的我的第一印象是：「這人怎麼這樣唱歌呢？」

不久之後，我在朋友的家中看到了你的另一盤錄音帶，走不進別人的心，卻意外地走進了你的抒情旋律里，我執著地愛上了這種生活。夜深人靜聽著歌詞揣測，我知道我迷戀的不是具體的你，而是你彌補了我空洞和無秩序的生活。

最初，曾在士林廢河道看過你的演出，後來開始參加跨年演唱會。也曾聽說你會出現在某一間我常去的公寓隔壁，我還曾貼著牆聽隔壁的動靜。

我的最瘋狂也僅止於此。

不過，我當然知道偶像不是人當的。

一般來說，偶像可以素顏，但要有一些基本的原則：不能公開戀情，不能亂髮脾氣，不能人間蒸發，不該讓人懼怕，不能隨便改變，不能一成不變，凡事客氣滿意。總之，偶像不該是人，偶像對凡人的意義就是盡量延遲我們幻滅的時間。但怎麼辦？我想到的每一樣，都在我為你建構完美之前就已經錯過幻滅的時機。我為何可以異常冷靜地看著你的一切，然後敞開心胸說，「沒錯，你做什麼都是對的」，我為何這樣地肯定呢？

我想，並不是因為認識你的日子等同於我認識愛情的日子，而是我真的感覺到，你一定就是那個了解我的人。

當然，更不是因為後來你認識了那個膚淺的我，而是因為，你真的認識你自己。

我可以大膽擺出歌迷的架子對你說，你不必為了我的信任而忠於自我，也不必為了怕我失望而不敢背棄自己。當然，你可以為了生存做出那種深陷泥沼中無暇思索的決定，也可以為了揮霍生命自行負責。我不怕你拿著自己的人生驚嚇我，我感激你曾經帶著我的心逃離幽暗，但我更感激你勇敢地接受你想要的一切。

即使是你每次出現，身邊都伴著不止一位年輕女孩，或曾不情願地出現在醫院裡。還有一次，你醉醺醺地盯著我把一首歌從頭唱到尾，更別說我唱著唱著你就躺平在舞台上的那晚……在綠島，深夜帶我們去露天溫泉裸泳……最可惡的是，要出一本書也不讓我先看就要我寫五百字……而且「奪命連環」地催稿，還叮嚀我千萬要亂寫……

看你像永不凋謝的花朵恣意嬉笑，在陽光下揮汗狂奔，摟抱著來來去去的友誼卻仍不放棄，不間斷地用作品刻畫自己的生命，引導眾人跟隨酒神的靈魂起舞……

而我怎麼能亂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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