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放下你,非我薄情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一曲《送別》唱到今天,激起人們多少往日情懷!
這首名歌的曲作者,是美國音樂家福斯特;而詞作者,便是我國近代藝壇上的一位傑出的先驅人物:李叔同,也就是後來的弘一法師。
風流少年郎
李叔同於1880年陰曆9月20日生於天津,祖籍浙江平湖。他父親為李鴻章同年進士,曾官吏部主事。致仕後經營鹽業,興辦銀行,為津門富豪。李叔同是五姨太所生,當時他父親已68歲。
在他5歲時,父親去世,但母親和兄長依然很重視他,優裕的生活、良好的教育,使他小小年紀便積累了非常深厚的國學修養,有「神童」之稱。
14歲時,李叔同陪他的生母南遷至上海。在這裡,李叔同入了上海最先進的學校——南洋公學,他從蔡元培先生受業,與邵力子、黃炎培、謝無量等人同學,並被視為「才子」馳名於上海灘。
作為才子,風流是必修課,此時的李叔同也不例外。他也曾留戀花間酒肆,曾經和歌郎、名妓等藝事往還。雖然這時的他已經有一個賢惠的妻子俞氏。
這種富家公子生活直到1905年,李叔同喪母之後。生母的去世,對他刺激很大,認為自己的「幸福時期已過去」,乃東渡日本留學。
1900年的李叔同
紅塵中最後的緣
母親故去後,他感覺靈魂如遊絲飛絮,飄蕩無根,加之所追隨的偶像蔡元培先生被當局揖拿,深感再不能在花叢徵逐,於是決定遠赴日本,臨別,他贈她七絕四首,她同樣以詩回贈。 一樣的洒脫與乾脆。
26歲東渡日本,他考進了東京美術學院,計劃學習西洋油畫與劇本創作,將滿腔的悲憤和一身的才情,埋藏在沉默的丹青與跳動的音符之間 。在此期間,緣於偶然也趨於必然,他遇上了他紅塵里最後的愛----一個至今仍不知其名的日本女郎。
那天,她象股輕風般從他的窗前一飄而過,他本能地用目光追尋著窗外的麗影,手中的畫筆停在了空中,幾分鐘後衝出畫室,他叫住她,她回首,朝他頷首地展顏一笑,明眸皓齒。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外貌俊朗的青年,有一副魁梧的身材,穿著藏青色的和服,腰間系一條黑紗的腰帶,三七分的髮型,一臉的詳和。初次見面便有了七分親切,象是久違。
他用日語夾著手勢和她溝通,直言想邀請讓她做他的裸體模特,她聽後滿臉羞澀但不置可否。彼此交流後,才知道她是房東的女兒。
幾天後,她輕盈地來,笑容可掬地走進了他的畫室,從此,成了他的專職模特。在一段時間的合作後,由於相同的愛好,又彼此真誠相待,兩人開始跨越畫家和模特的界限。
1907年春天,櫻花盛開的時節,經過幾個月的交往後,李叔同第一次感受到了愛情的滋味,後來兩個人開始了同居。
這時候的李叔同內心是愉悅的,他在自己的詩作《朝游不忍池》中曾寫道:小橋獨立了無語,瞥見林梢升曙曦——《朝游不忍池》。
從此湖邊經常有了李叔同和那位日本姑娘一起散步的身影。十一年的時間,從日本到中國,他們走過了最美好的盛年。
放下你,放下紅塵
1918年農曆7月13日這天,李叔同最後一次以世俗中人的身份,走在通往校門的林蔭路上(回國後,李叔同先是在天津執教並創辦報刊。
後來,在浙江兩級師範學堂就職繪畫及音樂老師),從這裡離開,他在杭州虎跑寺剃度出家,結束了世俗生活,遁入佛門,法名演音,法號弘一。
他的日本妻子,與他有過刻骨愛戀的日籍夫人傷心欲絕地攜了幼子千里迢迢從上海趕到杭州靈隱寺,抱著最後的一線希望,勸說丈夫切莫棄她出家。這一年,是兩人相識後的第11年。
然而叔同決心已定,幾個人一同在岳廟前臨湖素食店,吃了一頓相對無言的素飯。他把手錶交給妻子作為離別紀念,安慰她說,「你有技術,回日本去不會失業」。
岸邊的人望著漸漸遠去的小船失聲痛哭,船上的人連頭也沒有再回過一次。(註:此段原始出處為黃炎培文章《我也來談談李叔同先生》)
在所有人看來,李叔同都是那個決絕、冷酷、看破紅塵、心如死灰的僧人。然而,事實還有另一部分。
他在出家前曾預留了三個月的薪水,將其分為三份,其中一份連同自剪下的一綹鬍鬚托老朋友楊白民先生,轉交給自己的日籍妻子,並拜託朋友將妻子送回日本。從這一細節可以看出弘一大師內心的柔情和歉疚以及處事的細心和周到。
也許你仍然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出家。但讀過他的信之後,可能你也會同我一樣釋然。
關於我決定出家之事,在身邊一切事務上我已向相關之人交代清楚。上回與你談過,想必你已了解我出家一事,是早晚的問題罷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決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這麼做,請來信告訴我,你的決定於我十分重要。
對你來講硬是要接受失去一個與你關係至深之人的痛苦與絕望,這樣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請吞下這苦酒,然後撐著去過日子吧,我想你的體內住著的不是一個庸俗、怯懦的靈魂。願佛力加被,能助你度過這段難挨的日子。
做這樣的決定,非我寡情薄義,為了那更永遠、更艱難的佛道歷程,我必須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間累積的聲名與財富。這些都是過眼雲煙,不值得留戀的。
我們要建立的是未來光華的佛國,在西天無極樂土,我們再相逢吧。
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將不再回上海去了。我們那個家裡的一切,全數由你支配,並作為紀念。人生短暫數十載,大限總是要來,如今不過是將它提前罷了,我們是早晚要分別的,願你能看破。
在佛前,我祈禱佛光加持你。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叔同戊午七月一日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林語堂說:「他曾經屬於我們的時代,卻終於拋棄了這個時代,跳到紅塵之外去了。」
張愛玲說:「不要認為我是個高傲的人,我從來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師寺院圍牆的外面,我是如此的謙卑。」
趙朴初評他是:「無盡奇珍供世眼,一輪圓月耀天心。」
其實他才不要當什麼奇珍和明月,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心罷了。他出家既不是為了當律宗第十一世祖,更不是為了能和虛雲、太虛、印光並稱「民國四大高僧」。棄家毀業不為此,大徹大悟不消說。
那些虛名,他是不要的。真實的他,63個流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恪遵戒律,清苦自守,傳經授禪,普度眾生,卻自號「二一老人」:一事無成人漸老,一錢不值何消說。
弘一法師圓寂時有兩件小事令人深思。一是他圓寂前夕寫下的「悲欣交集」的帖子,無論是這句話本身,還是他所寫的墨寶,都使人看到一位高僧在生死玄關面前的不俗心境,既悲且欣,耐人尋味。
二是他囑咐弟子在火化遺體之後,記得在骨灰罈的架子下面放一缽清水,以免將路過的蟲蟻燙死。
活著的時候憐惜螻蟻命並不奇怪,這是對修道之人的一般要求,但是快死了還惦記勿傷世上的生靈,這份心思的細膩非真正的大慈大悲者不能有,真真令世人聞之生敬!
電影《一輪明月》中有這麼一個場景:
清晨,薄霧西湖,兩舟相向。
雪子:「叔同——」
李叔同:「請叫我弘一。」
雪子:「弘一法師,請告訴我什麼是愛?」
李叔同:「愛,就是慈悲。」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平生不識蘇子瞻,便稱豪邁也枉然!
※稼軒詞豪,東坡詞曠
※有人問金庸,人生該如何度過?
※這些民國大師,竟還有如此一面!
※蘇軾這48幅作品,蕩氣迴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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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一念放下,萬般從容
※對不起 我不是李叔同 請叫我弘一
※李叔同出家後拒見妻子,託人捎話「當我已死,不必再念」
※李叔同和他的日本妻子誠子:一念放下萬般從容
※李叔同說的這12句話,驚艷世人,驚醒你我!
※《李叔同傳》:我無法改變自己的原生家庭,但我可以做一個自己想成為的人
※李叔同:他留給時代一個清涼的背影
※李叔同:我的人生興趣
※李叔同:一片痴情終乃「真」,真真切切!
※與李叔同齊名的民國僧人,多情卻不濫情,出家後喝酒吃肉不耽誤
※弘一法師李叔同:最絕情的痴情人,惠及世人負了她
※晚清名妓楊翠喜到底有多美?王爺鍾情惹怒慈禧,李叔同為她出家!
※「民國第一狠人」李叔同:我狠起來連自己都怕
※李叔同:就這樣把字寫到沒有煙火氣
※《弘一大師傳》:讀了李叔同,真心感謝,我們還有延參法師
※清朝青樓女子楊翠喜到底多美?王爺鍾情,李叔同為她終身不娶
※《李叔同:名如何愛如何生命該如何》
※弘一法師李叔同,一生坎坷跌宕,變故橫生,可他卻選擇從善之路
※李叔同:書法如何褪去煙火氣?
※李叔同:半世風流半世僧,看似無情勝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