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之痛，「的哥」之殤

「人啊，最重要的還是好好活著，錢賺多賺少都沒關係，拿命去換錢不值得。」

前幾天打車時，司機師傅這麼跟我說。

這位師傅向我透露，在交了份子錢之後，他每月到手3、4千左右。

有了打車軟體之後，「的哥」的收入不是都改善了不少嗎？聽說月入破萬，都是有的。

「那都是拿命去換來的。」

師傅告訴我，他每天凌晨6點不到出門，晚上10點交車，除去匆忙吃飯的時間，幾乎連續工作15個小時。

正在學車的我，對駕駛的疲勞深有感觸。

經常腰酸背痛不說，駕駛時的高度緊張，更進一步加重了精神疲勞，常常需要用3個小時的睡眠，來彌補學車時1個小時的體力支出。

難以想像這15個小時，對「的哥」們而言，是何種煎熬。

我們時常抱怨，打車軟體的出現，讓打車變得越來越難。

揚招不接單、不加小費不接單、往市中心不接單、距離近的不接單、回來可能會放空車的不接單……

已經不止一位師傅勸告我：

「揚招是打不到車的」。

計程車，似乎早已成為機場專供。

年輕人尚且飽受打車之苦，老人便更不用說。

冷風陰雨中沿街打車的耄耋老人們，

用顫抖的身軀和茫然失望的眼神，

無聲控訴著互聯網時代「的哥」們冷漠逐利的嘴臉

——這似乎已經成為了繁華都市下一道另類的「風景線」。

與乘客的怨聲載道相對應的，便是「的哥」們的日進斗金嗎？

我原本以為是的。

但那位與我聊天的師傅卻說，這是「拿命換錢」。

他也曾經歷過三個手機刷單的「狂熱」，也曾有過非機場不跑的「執著」。

直到有一次，機場排隊的過程中，隊伍長時間停滯不前。

隨後，便是眼睜睜看著前頭的一輛車上，被抬下了一個人。

一個已經沒有生命體征的人。

一位師傅在排隊時猝死了。

或許是眼前的畫面太震撼，使他產生了兔死狐悲之感，這位師傅此後便再也沒同時用三部手機搶過單。

饒是曾在醫院經歷過數場搶救、見慣生死無常，聽到這裡，我也不免感到沉重。

被打車軟體「綁架」的「的哥」們，生活遠沒我們想像的那樣美好。

甚至稱不上體面。

連續長時間工作、作息不規律、三餐不定時、喝水少、如廁少……

我們都知道，這些生活習慣是生命的「慢性殺手」，說到它們對健康的負面影響，幾乎人人信手拈來、「出口成章」。

但往往就因為是「慢性」，

所以我們不重視；

所以我們嗤之以鼻；

所以我們不了解，「的哥」也是一種高危職業；

所以就連「的哥」們自己也忘了，要好好對待自己。

國內一項調查分析顯示，計程車司機的吸煙率超過3/4，經常飲酒的比例也高達1/5。

煙酒對身體的危害，還需要在此喋喋不休嗎？

工作時的高度緊張，讓幾乎每一位「的哥」在休息日都選擇在家睡覺。

都說生命在於運動，但這份職業讓他們與運動無緣，生命加速流逝。

你是否曾經過襄陽北路的「的哥」就餐點？

你是否見過「的哥」們匆匆扒飯的狼狽？

你又知不知道，這些滿目蒼夷的小飯館邊上，便是酸臭撲鼻蠅蟲滿天的生活垃圾集中堆放點？

襄陽北路 計程車司機就餐點

長時間保持坐姿，讓「的哥」們的下背部和膝關節飽受病痛。

而不敢喝水、憋尿更是讓尿結石、泌尿系統感染、前列腺增生成為了他們的「職業病」。

師傅告訴我，公司組織的為數不多的幾次體檢中，每次都有同事查出前列腺增生，甚至前列腺癌。

打車軟體的問世，似乎給「的哥」們帶來了薪酬上的紅利。

挑單、「加價」是謀財利器，也是生命的枷鎖。

分心搶單，讓本就高度緊張的神經更加脆弱不堪；

跑機場線，將本就寶貴的碎片化休息時間壓榨殆盡；

更不用提越來越高的消費水平和份子錢。

「的哥」們的生活空間幾乎被壓縮至最為邊緣化。

在我們埋怨「的哥」「變壞」的同時，他們也在用生命與命運對抗著。

在魔都這座繁華市井中，每一道燈光下，都有光明難以企及的幽暗。

趨名逐利乃人之本性，你我又有何立場批判計程車司機們追逐利益的行為？

只不過待到油盡燈枯時感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拿命換錢）」。

「那麼那些搶單挑客的師傅每個月大概能賺多少啊？」

「一般都7、8千吧，當然多的也有。」

「哦……師傅在這裡放我下來吧，排隊的時候可以休息一下。」

「好的，小姐慢走，注意東西別拉下。」

對了，忘了說了，以上話題是這位師傅送我去虹橋飛機場的路上與我聊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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