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產的大清第一支新式海軍艦隊
建成於1888年的北洋艦隊,曾被西方公認為世界第九、亞洲第一,它是清朝建立起的第一支形成戰鬥力的新式海軍艦隊,在中國近代史上享有盛名。然而你可能不知道,早在北洋艦隊之前,清朝還創建過另一支新式海軍艦隊——英中聯合艦隊,只是這支艦隊尚未成軍便告流產,因而一直塵封於世,鮮為人知。
內憂外患,欲購整支艦隊救危局
兩次鴉片戰爭,西方列強的「船堅炮利」給大清帝國帶來了強烈的痛感和印象。痛定思痛,朝野上下關於購買鐵甲戰船籌建新式海軍的呼聲日益高漲,擔任大清海關代理總稅務司的英國人赫德從中嗅出了商機。1861年,他主動為清政府擬定了一份詳細的海軍艦船購買計劃,該計劃很快得到了批准,只因種種原因,計劃未能及時付諸實施。
1 862年初,太平天國在江浙、湖廣一帶攻城掠地,勢如破竹。與此同時,一則太平軍意欲從美國購買先進炮船的消息傳遍京城,清廷當局大為驚恐,決心啟動赫德的軍艦採購計劃。總理衙門授權海關總稅務司李泰國(英國人)全權負責採購事宜,開出採購大單:4艘炮艇和3艘快艇,總價值約65萬兩白銀,並招募外國水手及官兵。
清政府沒有辦海軍的經驗和技術人才,不過他們的海軍艦隊計劃很宏大,不僅僅是買船買炮,還要技術人才和僱傭兵服務一起買入,也就是一次性買回一整支洋艦隊,一來可迅速投入剿滅太平軍的前線以解局勢之危,二來可用洋人擔任教官培養更多本土海軍人才。清政府的理想很豐滿,不過實現起來卻困難重重。
廢止法案,掃請中英軍事合作障礙
1 854年,英國政府以英國和太平天國信仰同一個上帝為由,通過「中立法案」,宣布在中國的太平天國內戰中保持中立。「中立法案」不妨礙英國同時與清廷和太平天國做軍火買賣發財,但是,如果招募英籍官兵到清廷艦隊參戰,就涉嫌違法。對此,英國社會和議會發生了多次激烈辯論。為減輕英國政府輿論壓力,清政府對外宣稱購買艦隊是用於打擊海盜和湖匪,保護水路貿易安全。英國政府也賊精,自然不會因為一個「中立法案」就放棄送到嘴邊的肥肉。在他們的如意算盤裡,不僅僅是要大賺一筆真金白銀,更重要的是,可以通過向中國艦隊派兵,達到插足中國海防、排擠他國勢力、擴大在亞洲軍事影響力之目的,這將為以後帶來源源不斷的利益。於是,英國軍方、外交界、工商界人士和新聞媒體多方聯動,最終廢止了「中立法案」。
掃清法律障礙後,英國海軍官兵為大清艦隊提供「售後服務」、清政府一次性買回整支艦隊就不再是問題了。中、英這對連打兩架的昔日冤家,在這宗買賣中儼然變成了同志加兄弟,雙方還一致同意將未來這支艦隊命名為「英中聯合艦隊」。
國庫空虛,巨額經費難籌還遭敲詐
當時決心購買艦隊時,大清中央政府國庫空虛,的確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來,只得向地方大員們化緣。總理衙門分别致函江蘇巡撫薛煥、兩廣總督勞崇光等人,讓他們負責籌措購船款。無奈這幾地均處於與太平天國的戰事之中,所以籌款一再延誤,及時支付出現困難,負責採購的李泰國從英國頻頻發電催款。原來見不著錢,英國人不開工。總理衙門只好委託赫德向李泰國和英方賣主解釋,在交了3.1萬英鎊的首付款、並保證餘款4個月籌齊後,英國人方才開工造船。
李泰國雖名義上是此次中、英採購合作的中方委託人,但其本質就是一國際軍火掮客,自然不會放過大發橫財的機會。他在採購中多次向清政府敲竹杠,大吃回扣,導致購船款最初商定的65萬兩,先後上漲至80萬兩、92萬兩、107萬兩。採購價款近乎翻番,清政府由於不識國際行情,只好一再忍讓,這對本就拮据的大清財政無異於雪上加霜。
雙方爭權,談不攏艦隊最終流產
到1863年夏,清政府所購7艘艦船陸續完工,艦隊約600名英籍官兵也招募完畢,李泰國為艦隊物色的司令是英國海軍上校阿思本。這個阿思本參加了兩次對華鴉片戰爭,熟知中國情況,是一個完全不把中國人放在眼裡的傲慢的傢伙。艦隊初成立時,李泰國已代表清政府與阿思本私自訂立了合同13條,其中規定:艦隊由阿思本任司令,阿思本只接受由李泰國傳遞、直接來自中國皇帝的命令;艦上所有人員的任用賞罰,由阿思本全權決定;船上只用洋人:要求中國海關撥一千萬兩作海軍四年之經費,交由李泰國調用。
清政府耗費巨款買回的「英中聯合艦隊」,結果指揮權、人事權盡失,每年還要花大價錢供養,完全成了中國人出錢、英國人掌權的「坑爹艦隊」。李泰國拿著大清的薪水,卻干著出賣大清利益的勾當。清政府自然不答應。恭親王奕_沂在約見李泰國時指出:此項兵船,系中國購買僱用,即是中國水師。進退賞罰,應由中國統兵大員及該船管帶之中國大員主張。其會帶之外國兵官及辦事人等,不得把持專擅。李泰國自知理虧,同意重新訂立了《輪船章程》5條,其中規定:中國所買之船,由中國選派武職大員任艦隊司令,阿思本任副司令,以4年為期;該艦隊聽地方督撫節制調遣。奕訴滿以為這樣問題已妥善解決,孰料這只是狡猾的李泰國使的緩兵計。
1 863年9月18日,阿思本率領艦隊駛到天津停靠。李泰國以為艦隊都開回來了,生米做成了熟飯,便有了與清政府重新談判的籌碼,於是與阿思本聯手,矢口否認《輪船章程》5條,改為堅持原來的合同13條。英國駐華公使布魯斯,也聯合其他列強公使向總理衙門施壓,想逼迫清政府就範。恭親王奕_沂在在給布魯斯的答覆中說:是否准許英國官兵為我打工,是你的事;而我們買的艦隊由誰調度、工資如何發放,這是我的事。在談判中,阿思本態度蠻橫,不可一世,他曾露骨地說:應確保這支艦隊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影響英國女王陛下的利益。這等於告訴清政府,所謂英中聯合艦隊,」英國女王才是大股東,它本質上是一支效忠英國政府的艦隊。後來阿思本更以解散艦隊相要挾,向總理衙門發出了「最後通牒」。總理衙門的大臣們被徹底激怒了,我們花血本買回的艦隊,竟然還是你們女王的資產,有你們這樣做買賣的嗎?你要解散,正好,我還要退貨呢!
談不攏,只能一拍兩散。最後各船由阿思本帶回英國拍賣,所得款項扣除英籍官兵遣散費後,返還清政府。大清的第一支新式海軍艦隊就這樣流產了。清政府在一買一退中,損失金錢約七十萬兩。與洋人合作,得交學費,只是這學費也忒貴。它留給後人的啟示是:建設自己的國防力量,不能完全依賴別人,否則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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