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20多年援助越南近800億美元：下一盤很大的棋？

最近幾年，在一些媒體的報道中，日本和越南呈現不斷靠攏、抱團挑事的態勢，兩國彷彿在一夜間就「王八看綠豆」對上眼，開始共同給某大國「添堵」。拋開某些偏見，這種看法的確有事實依據。

譬如越南不止一次在多個場合宣稱允許日本和美國軍艦停靠本國的金蘭灣。但與此同時，越南高層還反覆強調本國不追求擴軍，但會與日本等國合作，確保海上航行自由。在美國宣布解除對越南武器禁運的背景下，這些表態顯得耐人尋味。由此，很多「評論家」認定，越南已經徹底倒向了日本，局勢似乎岌岌可危。

其實日本和越南的關係一直都非常密切。首先是日本主動提升熱度，安倍2013年重新出任首相後外訪的第一站就是越南。從2015年底到2016年6月，日本和越南高層在半年間就實現互訪，越南對日本不吝讚美，採用一百多年前愛國志士潘佩珠的「同文、同種、同洲」，也顯示出貼近的姿態。越南已經成為安倍外交「鑽石構想」的重要組成部分。

政治上的熱度需要經濟來提供燃料。日本與越南手牽手，主要是因為兩國經濟能夠高度互補，相互合作都有錢賺。日本和越南的產業鏈並不重合，其實就是日本處在上游，而越南在下游，按照日本的「雁陣模式」來看，是個理想的合作對象。越南有9158萬多人口，人均GDP僅為2052美元，農村人口佔67%，工資水平低，在日本眼中，它是理想的製造業基地和資本輸出目的地，更是是潛力巨大的的消費市場。越南正處在極力引進外資建立開發區擴大就業發展經濟的階段，渴求日本的技術和資本，越方甚至制定了「至2020年和面向2030年越日合作框架內的越南工業化戰略」，日本早就不想把雞蛋都裝在一個籃子里，因此利益的趨同令兩國不謀而合。

《日本「傾聽式外交」為何在緬甸大獲成功？》一文中曾指出，日本外交具有「精明、認真和主動」的特點，重視布局和調查，懂得傾聽當地人聲音、滿足當地人利益，擅長以小博大和塑造自身形象，也善於走高層路線，制度和文化輸出都潤物細無聲，卻很見效，目的就是「雙贏」。種種跡象都表明，日本似乎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日本在越南身上可是下了血本，為越南版改革開放提供豐厚的資金支持。早在1992年，日本就開始向越南提供政府開發援助（ODA）。而今，越南已經成為日本ODA的最大受援國，占受援總數的30%。據越南官方報道，在過去20多年日本承諾給越南不同形式的ODA約達900億美元，實際簽訂的援助金也高達736.8億美元，平均每年35億美元，越南許多大型工程項目都離不開日本的援助。當然，日本也並非是冤大頭，其對外援助的鮮明特點是支持本國資本與產品走出去，並優化本國經濟結構。譬如在2015年，日本突然加大了對越南農業領域的投資，而在過去15年中這一領域幾乎無人問津。出現反常的主因是TPP，日本面臨完全開放農產品貿易的壓力，日本在越南投資農業，可以把農產品出口回日本，緩解國內農業受到的衝擊。可見即使再親密，日本也永遠將本國利益放在首位。

經濟上的緊密聯繫，令日本也打起了文化輸出的主意。2016年3月，日本駐越南大使館宣布，將在越南全境各個小學普及日語教學，致力於把日語打造為越南學生的「第一外語」。從2016年9月開始，在首都河內3所小學各開設2個日語班，對象為三年級學生，這是東南亞地區首次引入日本初等教育教學。目前共有4.6萬越南人正在學習日語。

當然，日本製造風靡越南也是日語流行的重要背景，很多越南人認為，日本象徵的是發達、富裕與文明。事實上，不僅越南，當年包括中韓在內的很多亞太國家都把日本視作經濟發展的「導師」。2015年一項調查顯示，高達82%的越南受訪者對日本有好感，遠高於只有19%好感度的最大鄰國。20世紀以來的日本一直被越南認為是學習的榜樣，二戰期間日本導致200萬越南人死於大饑荒的歷史似乎沒有給兩國關係造成很大負面影響。

2002年，時任越共總書記農德孟訪日，雙方確立了「長期穩定的信任夥伴」關係，2006年越南與日本確立戰略合作夥伴關係，2014年3月進一步發展為深度戰略合作夥伴關係，2011年開啟防務政策對話機制，2014年日本答應提供給越南海岸警衛隊6艘艦艇，而除此之外，越南希望提升空中警戒能力。美國P-3獵戶座新飛機性能強大，但即使是低配每架也高達8000萬美金，於是越南寄希望於日本海上自衛隊退役的P-3C反潛巡邏機。

拿人家的手軟，越南的「投桃報李」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在歷史問題上翻篇，2015年的聯合聲明中著重提到「越南高度評價日本深刻吸取歷史教訓的決心及走國家和平路線的承諾」，對日本戰後的種種努力作出肯定，其次是「支持日本成為聯合國安理會擴大後的常任理事國之一」。而這恰恰是中國從廟堂到江湖最不滿最反對的兩個問題。不可否認，日本外交在這些方面是拿了分數的，儘管後者更像是越南開出的空頭支票，因為以越南的實力和地位，也只能在聲明中支持。

越南海岸警衛隊在越南海防市接收一艘日本援助的巡邏船

越南在發展對日關係上，與緬甸最大的不同是一直掌握著「分寸」和「火候」。越南2000年的智慧，主要集中在如何在陰影中尋求生存與發展。進入20世紀以後，越南更像一個技藝高超的雜技演員，在諸多勢力之間走鋼絲，搞平衡。在一些關鍵問題上，日越兩國顯然是「同床異夢」。安倍試圖借越南之手攪局，遏制鄰國的崛起，而越方對日越關係的主訴求在於經濟。事實上，越南是藉助日本對海洋等問題的關切，虛與委蛇，最大化地謀求自身利益。

日本敲鑼打鼓使勁炒作海洋問題，越南則保持微笑輕輕鼓掌，然後顧左右而言他，將話題轉移到經濟合作上。越南對日本的確是崇拜，但並非100%信任。日本緊緊追隨的是美國，日越關係實質不能脫離美越關係的大框架。從戰略上來看，越南害怕美國通過人權問題和越南南北方之間的矛盾來顛覆政權，但在南海問題上又需要美國的幫助。因此為了在中美之間尋找平衡，越南一直與其他大國深化關係，譬如俄羅斯、印度和日本。

況且，日本和越南之間的經濟合作也不是天天艷陽高照，日日風月無邊。由於越南國內存在腐敗泛濫、基礎設施落後、工人素質不高等問題，從2011年開始日本在越南投資額開始逐步下滑，甚至一度暫停對越南政府的援助。這裡有日本自顧不暇的因素，也給越南經濟造成一定困難，2011-2014年期間，越南GDP增長率分別為6.24%，5.25%，5.42%和5.98%，但到了2015年卻下降到3.9%。而如今越南高層提出未來5年GDP年增長率保持在6.5%-7%的目標，僅僅依靠日本是無論如何也不行的。

越南無論是增強軍備還是靠近美日，都無法迴避中國是最重要鄰國這一事實。中國是越南的最大貿易對象國，2015年佔到貿易總額的20%。誰是核心利益所在，越南心裡清楚得很。要知道，越南最高級別的外交關係是「全面戰略合作夥伴關係」，迄今只有兩個國家能夠獲此待遇。一個是俄羅斯，還有就是中國。中國才是越南最大的貿易夥伴，也是日本的最大貿易夥伴。可以說，日越兩國不時握握手親親嘴，都是在做給中國看，但關鍵時刻，該進誰的被窩她們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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