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遠征，九死一生之後老婆已和他人睡

文：冷兵器吧陶禹廷

對未諳兵事之人,戰爭無疑殊為浪漫。

——德西德里烏斯·伊拉斯謨（約1466—1536）荷蘭哲學家。

提起漢唐明遠征大漠的壯舉，今人往往滿懷自豪與憧憬。披堅持銳，縱橫戈壁，捐軀報國，雖死猶榮！然而，倘若我們放下這些感性化的抒情方式，回歸理性，就不得不面臨現實的乾癟。沙漠中幾乎沒有農業，就地獲得補給的可能性極低。想靠後勤？即便在二戰時期的北非戰場，德軍隆美爾所部每天包括食水在內6000噸的後勤運輸壓力，消耗是德軍入侵蘇聯時各集團軍的10倍，希特勒只好禁止隆美爾發動大規模軍事進攻（《戰爭與後勤》）。

擁有汽車輪船等機械化運輸能力的德軍尚且如此，僅有騾馬等畜力的古代軍隊就更加艱難了。17世紀第一流的工程師曾計算過，200噸的麵粉如果陸運，需要600輛四輪大馬車。十餘萬大軍的隊伍，每天消耗數百噸糧草，需要的車輛將以千計。補給線會嚴重製約軍隊的作戰半徑，勢必導致其追不上迅捷的游牧部落。所以歷代遠征大漠，都盡量依靠隨軍物資來保證機動性，不建立漫長的補給線。對於那些基層士兵來講，這就又進一步造成生活資料的匱乏，使得出塞遠征變得既不浪漫，也不舒適。荒蕪的土地，惡劣的氣候，枯燥的行軍，兇險的戰鬥。於普通人而言，與其說是一段激情澎湃的史詩，毋寧說是一場艱苦的受難。

（乾旱的草原，荒蕪的大漠，這裡的榮耀堆砌在死者的亡魂之上。）

乏「味」的遠征

當士兵們背著沉重的裝備開拔時，面臨的第一重煎熬就是缺乏副食品。前文已述，要追趕游牧部落就必須靠隨軍運輸的物資，副食供應自然也得依賴醬菜等不易變質的腌制食品。想嘗嘗新鮮的蔬菜、水果，無異於痴人說夢。長達數月的行軍，只能一口乾糧一口鹹菜度日。

不過，行軍途中也並非完全沒有解饞的機會，野菜就是個不錯的選擇。明永樂年間，皇帝親征塞北，隨軍文臣金幼孜就在其《北征錄》中記載道：「午次雪台戍（地名）。地多野韭、沙蔥，人多採食。又有金雀花……人採取其花食之。又有一種黃花菜，花大如茼蒿，葉大如指，長數尺，人亦採食。」雖然野菜的味道比不上農田裡種植的蔬果，但好歹可以給單調的飲食換換花樣。

如上所述還是運氣較好的情況。若是點子太背，在茫茫荒漠中迷失了方向，那麼別說是改善伙食，你的補給品夠不夠吃都是個大問題。明永樂八年（公元1410年）農曆六月，成祖北伐蒙古期間，命令清遠侯王友等分兵往應昌（今內蒙古境內）屯守。途中為迴避一支戰降未定的蒙古勢力，繞遠迷路，軍糧消耗超出了預期，就致使大批軍士被餓死（《成祖實錄》）。

可能有人會覺得奇怪：草原上不是有牛馬羊群嗎？肉類可是上等的副食品。醒醒吧！且不說遠征中是否能順利繳獲這些物資，即使成功奪取了牲畜，那也是將領們戰功的證據，豈會輕易給軍人食用？假使領頭兒的真把牛羊肉當食物發放，只能意味著大軍已經斷糧，說不定還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總之，死前吃頓好的吧。

相比之下，軍中的高級官員可不會過得這麼凄慘。一般都有專人替老爺們獵取野味，大帳的餐桌上少不了黃羊、野驢等肉食。若是沿河行軍，甚至還能吃到鮮魚。漢代名將霍去病北伐匈奴，皇帝特別賜予他幾十輛車的豪華飲食。打完仗時還沒有吃完，車上的米肉被毫不吝惜地遺棄，而軍中還有很多面帶菜色的士卒（《史記》）。什麼，你想自己去捕？十餘萬人的大軍，隨時處於臨戰狀態，有可能允許士兵自己捕食野味嗎？乖，回來吃腌鹹菜。

（縱能俘獲數萬頭牲畜，也得先讓將領皇帝們帶回去誇耀武功）

渴了，咸鹽水要不要？

除了缺少副食品，淡水也是個大問題。蒙古高原地處內陸，屬溫帶大陸性氣候，本來降水量就偏少，境內水源多數還是鹹水。運氣好時，趕上雨雪天氣，路過泉眼、淡水河，供給還比較充沛。運氣差時，可能接連多日都看不到一滴淡水。鹹水不能直接飲用，喝完反而會脫水甚至中毒。想想士兵們千辛萬苦找到河流湖泊，卻發現裡頭都是鹹水，心中真箇是一萬頭羊駝在狂奔。

人畜需要飲水，生火造飯一樣少不了水。但草原上缺乏燃料，蒸餾水的成本過於高昂。如果實在找不到淡水，則只能勉強用鹹水煮飯。《北征錄》有云：「二十日，次壓虜川。水多咸，炊飯色皆變黃，作氣息，食不下咽。」連隨軍文臣都不得不吃鹹水飯，廣大基層炮灰的狀況可想而知。

講到這裡，恐怕又要引人反對：大軍深入不毛，肯定得事先摸清沿途的水源，豈能沒有安全的行軍計劃？此言固然有其道理，可惜行軍計劃和實際情況從來都是兩碼事。游牧部落的轉移速度往往快過農耕軍隊，要追上對手必須兵行險著。歷史上，漢族遠征軍為追趕游牧大帳，臨時改變行軍路線的例子比比皆是。想不冒著饑渴致死的風險，在草原上悠哉地閑逛，未免太過天真。

即便在西方軍事史中，因遠征荒漠而渴死人的情況同樣屢見不鮮。公元1097年，第一次十字軍東征途徑安納托利亞高原的一處山谷（今土耳其境內）。時值盛夏，天氣炎熱，那裡又是遍地的戈壁荒漠，水源極度缺乏。遠征軍一次就渴死了500多人以及大批牛馬牲畜，人們的身心都受到嚴酷折磨（《耶路撒冷史》）。

（有水不代表能喝，蒙古高原上很多河流是淌鹹水的內流河。）

大漠行軍，冰與火的考驗

說完了吃喝，我們再來享受一下蒙古高原惡劣的氣候。漢軍出塞，開拔日期多數定在三、四月份。此時長城以南的最低溫度已超過0℃，正是宜人的春季。但長城以北仍是另一番光景。那裡晝夜溫差極大，白天溫度與關內相去不遠，夜間氣溫卻能降至—15℃。即便居住在房屋內尚嫌寒冷，更遑論住在簡陋帳篷里的底層士兵——幾乎歷代遠征大漠都會遇上凍死人的情況。

縱然扛過了嚴寒，接下來的酷暑也夠你喝一壺的。蒙古高原不僅能在冬天把人凍成硬冰棍，夏日氣溫也照樣可以飆到35℃。更要命的是，你不能指望光膀子來散熱。這裡紫外線異常強烈，必須用頭巾、長袍、披風等衣物把自己包裹起來，否則很容易晒傷。

假若你是軍中身披重鎧的精銳部隊，那感覺會愈加生不如死。鐵甲的比熱容較低，冬天最冰的是它，夏天燙手的也是它。可以想見，在30多度的烈日炙烤下，身穿幾十斤重的鐵甲、內襯，就彷彿抱著剛出爐的饅頭。一面警惕著游牧民的襲擾，一面默默忍耐著宛如桑拿浴般的悶熱，相信多數人都會對這種體驗退避三舍。

（沙漠中的晝夜溫差最高可達15℃以上）

激動人心的躲貓貓戰爭

既然遠征大漠是如此的痛苦，漢族軍隊自然都希望早點結束戰鬥。奈何你越是這麼期望，牧民們就越喜歡跟你打游擊。常常是大軍出塞幾個月，只能碰到些小股斥候，士兵們的大部分時間都被用在枯燥的行軍上。別看遇見的麻煩不大，平日里還是得繃緊神經。狡猾的游牧主力並不是單純避戰，他們在等待時機，捕捉農耕軍隊鬆懈、衰弱的空檔。一旦游牧部落認為時機成熟，就會毫不猶豫地發起猛攻。那些游牧偵查兵時刻都在提醒著農耕軍隊：遠征大漠可不是愉快的旅遊。

歷史上漢族王朝征伐大漠，勝仗不少，敗仗也不罕見。士兵們在幻想著衝鋒陷陣、封妻蔭子前，還是先想法不讓自己暴屍荒野為妙。明永樂七年（公元1409年），邱福率部北伐韃靼。這位糊塗將軍丟下後方的數萬主力，自己領著千把人衝進了韃靼人的埋伏圈，結果導致軍隊的指揮系統集體報銷。餘下的明軍或死或走，還有不少被蒙古人俘虜為奴。等到第二年（公元1410年）永樂皇帝親征韃靼，路過邱福戰敗的故地時，但見森森白骨無人收拾。人生本來就轉瞬即逝，這樣凄涼收場孰為可悲。

（遠征大漠留給後世的只有將領和帝王的名號，有誰能記得住淹沒於沙場的一捧黃土）

辛苦遭逢大半年，老婆已與他人睡

當然，對取勝的軍隊來講，大部分士兵起碼能安全歸鄉。不過，遠征給他們帶來的磨難還遠未結束。想來這一次外出，少說也得有四、五個月。家中妻子因寂寞難耐，給老公戴了綠帽，怕是高概率事件。別以為這是什麼惡意的玩笑，還自明朝首都的朝鮮通事就曾報告說：「帝（遠征漠北後）還京，將赴征時『逃軍』及『從征軍士之妻妾奸他夫者』，每日親決，斬首於闕門外，數至百餘（《李朝實錄》）。」

這條記錄看似代表著皇帝陛下關憫士卒，親自替他們伸張正義。然而參考軍中士兵普遍娶妻困難的情況，不免令人感到一絲異樣。明代甚至有三名軍士爭娶一名守節寡婦的記載，可知女性資源對軍人群體是何等稀缺。雖說老婆偷腥從倫理面子等角度確實不易容忍，但有老婆總好過沒老婆。當妻子被皇帝正法之時，軍人們心中是否真的是痛快淋漓呢？至少表面上，唯有山呼萬歲、謝主隆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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