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過豬糞,當過工人、教師,這業餘作家卻在中國文學圈掀起狂潮
有一個人,長得有點寒磣,時常歪著頭,一臉壞笑,活像一個流氓。但高曉松卻把他當成「神一樣的存在」,馮唐說他是「一個奇蹟」,他寫的情書被當成靈魂愛情的範本,妻子李銀河說他是「世間一本最美好、最有趣、最好看的書。」
你也許沒讀過他的書,但肯定聽過他這句情話:「愛你就像愛生命」。他就是王小波。今天他已逝世20周年,但我覺得他才20歲。
喜歡王小波的人都喜歡他的有趣。就如他自己所說:「我看到一個無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我要做的就是把它講出來。」
有一種有趣,叫簡單率真
「你好哇!李銀河!一想到你,我這張醜臉上就泛起微笑。」
世間的愛情有很多種,有錢鍾書與楊絳的談書論學,有梁思成與林徽因的患難與共,但王小波與李銀河的愛情,絕對稱得上是有趣又率真。
李銀河因為賞識王小波的才能約他見面,誰知沒聊幾句,王小波就問:「你有男朋友沒?」李銀河感到意外,說:「還沒有。」他單刀直入道:「你看我怎麼樣?」
當時的李銀河在《光明日報》工作,而王小波只是個街道廠工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王小波卻對自己充滿自信,還天天給李銀河寫情書,而他簡直就是個情話段子手:
「咱們應當在一起,否則就太傷天害理啦。
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
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
真的,單單你的名字就夠我愛一生了。」
王小波送給李銀河的就是這張照片
他真是有趣又浪漫,還把信寫到了五線譜上:
「作夢也想不到我把信寫到五線譜上吧?五線譜是偶然來的,你也是偶然來的。不過我給你的信值得寫在五線譜里呢!但願我和你,是一隻唱不完的歌。」
他的有趣,讓他的「醜臉」都變得有魅力。
他真的很醜,作家劉心武第一次見他時嚇了一跳,「還帶著一點凶樣。」
有一次他從美國回來,蓬頭垢面,站在自家門口,鄰居以為他們家被賊惦記上了,趕緊跑去找到他媽說:「快回家去看看,你家門口站了一人,看起來不像好人。」
他媽回家一看,原來是自己兒子。
李銀河說,因為他的長相實在是種障礙,差一點就分手了。
要是現在,情侶們要互相拉黑了。可是王小波說:「我要去爬蟲館去和那些爬蟲比一比,看看我是不是真有那麼難看」,一下子把李銀河逗樂了。
李銀河說:「我起初懷疑,一對不美的人的戀愛能是美的嗎?後來的事證明,兩顆相愛的心在一起可以是美的。」
劉心武也說,「一開始對話,我越來越感受到他的豐富多彩。兩杯茶過後,竟覺得他越看越順眼,也許是因為,他逐步展示出了優美的靈魂。」
有趣的人不做作,洒脫自然。和他們在一起,如飲甘露,如沐春風。
而有趣的靈魂終會相遇。
有一種有趣,叫苦中作樂
「什麼樣的靈魂就要什麼樣的養料,越悲愴的時候我越想嬉皮。」
這樣有趣的靈魂,卻是誕生於貧苦和荒誕中。
剛出生的時候,父親就被打成了階級異己分子,自己先天不足,因缺鈣長了一個大頭和「桶狀胸」;童年時期經歷了大躍進和饑荒;少年時期目睹了大鍊鋼、文革;青年時期到雲南、山東插隊辛苦勞作……
然而,痛苦而荒誕的現實生活並沒有將他打壓下去,他猶如荒誕的年代裡的一顆充滿生命力的種子,越是經歷風雨就越是瘋狂生長。
他從小就頑劣成性,經常和哥哥成立夜襲隊,專在後半夜去偷拔蘿蔔摘棗充饑。老師們說他「蔫壞」,讓他站起來回答問題,他總不回答,只會一連串地翻白眼。
他還是個嗜書狂魔,沒書讀就偷書,經常把書讀成了一堆碎紙,甚至什麼書都讀,連農作物栽培手冊都看得津津有味。
王小波在雲南插隊時,他一米八四的個子撅在水田裡姿勢夠奇怪了,還得插一整天的秧,腰都累斷了卻說是「後腰像是給豬八戒築了兩耙」。一件痛苦不堪的事情瞬間變得趣味無比。
六十年代插隊時的王小波(右)
還有一陣子,他每天都得用獨輪車推著幾百斤重的豬糞上山。他以為這種活難不倒他,誰知才三天,膽汁都差點吐出來。他卻調侃,還好那些豬沒有思想,不然它們看到人們不遺餘力地要把它們的糞便推上山,肯定要笑死。
對於有趣的人來說,即使生活荒誕不經,依然能抓住一束光。
幽默就是炸開黑暗的核武器。
有一種有趣,叫特立獨行
「你必須按所想去生活,否則只能按生活去想。」
王小波小說雜文寫得好,但他卻是個理科生,無聊時最愛乾的事是做《高等數學習題集》;他還是個資深程序員,寫過一套漢字輸入法,打字速度飛快,是真正的文壇外的高手。
據說,他學理科,就是想要補充自己思維上的不足。現在看來,他是要用自己的邏輯對抗世界的邏輯。
在中國人民大學讀書時的王小波(左二)。
他從來不按套路出牌。有一次,他給沉迷於搖滾的外甥做思想工作,外甥說了一句人人都知的話:「痛苦是靈感的源泉」。王小波卻說:
「不錯,痛苦是藝術的源泉;但也不必是你的痛苦。唱黃土高坡的都打扮得珠光寶氣;演秋菊的卸了妝一點都不悲慘……種種事實說明了一個真理:別人的痛苦才是你藝術的源泉;而你去受苦,只會成為別人的藝術源泉。」
被當作理所當然的道理里,其實充滿了漏洞,這樣的反雞湯思維方式,就是有趣!
從此外甥姚勇只服王小波。畢業後做了程序員,合作開發了《QQ炫舞》,後來還加入了一支樂隊,就是為人熟知的水木年華。
人這一輩子,活得有意思比活成經典句子重要得多。
有趣的人有清醒的頭腦,能獨立思考,有自己獨特的見解,警惕的是那個理所當然的世界。
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因心臟病突發逝世。逝世之前,《北京文學》的編輯李靜找到他,他把《紅拂夜奔》的初稿扔給她說:「出不出都沒關係。」他曾說過,如果混不下去,就去開貨車好了。
生前,他是一個「業餘作家」,和當時主流的文學圈有著距離,即使有作品也沒什麼人來給他點贊。他不知道,這本書,後來被當成巔峰之作之一,甚至掀起自由主義的狂潮。而他的《黃金時代》,又啟蒙了多少人的黃金時代。
王小波與母親宋華、妻子李銀河
他是一顆划過黑暗夜空的流星,只是活著的時候的璀璨,好多人還沒來得及看到,他就消逝了。
他曾說:「我對自己的要求很低:我活在世上,無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見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願,我的一生就算成功。」他確實也做到了。
他的有趣,如司湯達墓碑上刻著的六個字:「活過,愛過,寫過」。
希望天堂比人間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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