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助（微信：luyuexinli）

文 | 心之助資深作者 楊雅倩 盧悅

那天中午，她肚子疼，昏天黑地，臉上大汗淋漓，被老師送到醫院，醫生也沒檢查出個所以然。老師讓她回家。

其實那時她肚子已沒那麼疼了，只是為了貪戀下午不上課的特權，她沒說什麼。

打開門，聽到奇怪的聲音。地上有紅色的高跟鞋，團成一團的絲襪，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怪的香氣，還有男女的喘氣聲。

她做了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打開門。

其實，她幾乎什麼都沒看到，只是兩團白肉而已。但接著就是臉上挨了一記耳光。她知道心裡有什麼碎了。反正以後，她再也沒有跟爸爸正眼相對過。她發誓永遠都不要讓媽媽知道這件事，她發誓永遠要忘記這件事，她發誓不會原諒父親。

長大了，媽媽一直催著她結婚，可是她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在她月經來潮的那一天，爸爸用這樣的方式和她告別。

撕毀父女關係最快的方式，就是爸爸出一次軌，而且讓女兒知道。

告訴媽媽？那是置她於死地！

不告訴媽媽？那是和爸爸一起合夥背叛她！

而爸爸，你又如何忍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你背叛了媽媽，也背叛了我！

我該如何稱呼這樣骯髒的男人叫「父親」?

……

我身邊有好幾個這樣的朋友，對她們來說，人生最大的難題，不是如何找真愛，而是如何了結和父親的情感糾葛。

這也許是世界上最難解的題了吧！

1

爸爸出軌了，我要保護媽媽

有兩個爸爸，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好奇么，問我就知道了。

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因為我爸出軌了。那時我還小，不記事，偏偏就記住了一句，「你爸爸不要我們了」也許，從那時候開始，我就「長大」了。

從小我就懂得討媽媽的歡心，媽媽說，我小時候特別聽話，四五歲就知道疼人了，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看媽媽不高興了，還會哄她開心，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從來也不用操心。

那次回老家，姨夫突然來了一句，倩倩，你知道從小你和弟弟妹妹相比，最大的優點是什麼嗎？

答：「省心」

是啊，很多單身家庭的孩子，都格外早熟，因為TA要照顧媽媽，媽媽已經很傷心了，不能讓她再傷心了。

我有個同事也是，雖然父母不是因為出軌離婚的，但也是格外懂事，從小就會逗媽媽笑，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今天。看到誰不開心了，就會爆發逗比屬性，經常會逗我們開心，這也算後遺症么。

我們拚命學習，表現的很乖，照顧媽媽的情緒，甚至有的人打碎了牙往肚子咽，找爸爸談判，跟小三撕逼。

「爸爸不要你了，你還有我，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好貼心，好懂事，對吧？

這種好，是過度的早熟，成熟的外表下，還藏著一個受傷小孩，同樣渴望被愛和照顧，渴望像個小孩一樣撒潑打滾。

另外，這不是很健康的關係，因為跟媽媽過於親密，跟爸爸過於疏遠。

心理上有個詞，叫「共生」，就是媽媽和孩子不分你我，像連體嬰兒一樣地活著。孩子要麼沉浸在媽媽的痛苦中，不可自拔；要麼成為媽媽的保護者，拯救者，背負起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多少人承載了媽媽對爸爸的怨恨。朋友說，如果只按照父親來說，他能達到八分以上，但是，作為老公來說，他不及格。

可是，你不是你媽，你只是他們的女兒，很多人站錯位置了，站在媽媽的角色上評價父親，或者無意識認同了媽媽對爸爸的評價：不靠譜、沒良心等等。

好多人結婚後，才明白，自己無意識承載了多少媽媽對爸爸的恨。那些恨並不屬於自己，為了這些恨，甚至忘記了對爸爸的愛，對爸爸真實的感受。

我在知乎上看到一個非常智慧的媽媽，老公出軌了，兩個人雖然鬧得不可開交，她對老公也很恨，但是她卻和孩子說：「我和你爸的事情與你無關，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不要對你爸有什麼偏見，你爸終究是你爸，他一直對你很好。」

她說，感謝這句話沒有讓我變成偏激的少女，而是成了鐵骨錚錚的軟妹紙。

2

爸爸出軌了，但我更恨媽媽

「其實我爸也出軌了，但我更恨我媽！」我很詫異，以為她會站在媽媽一邊。

冷美人說，「我爸是被我媽逼出軌的。」說起媽媽，她還滿臉怨恨，眼裡閃爍淚光。

我媽是一個家庭主婦，脾氣特別爆，聽說過「下雨天，沒事打小孩」嗎？我就是那個被從小打到大的孩子。

我爸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以前做生意還不錯的時候，我媽說：「你TMD就知道在外面，你當家是旅館啊！孩子家裡什麼都不管，就知道掙錢！」

有一陣生意不景氣，整個行業都這樣，我媽又說：「你說你算什麼男人，家裡，家裡指望不上你，賺錢也不行，你還能幹嘛，我要你有什麼用？」

這些話像針一樣，不僅扎疼了他爸爸，也刺痛了她的心……剛才明明還在為媽媽感到委屈，現在卻覺得爸爸好可憐，怎麼做都不對。他好歹是我爸，你老公誒……

因為她媽媽的壞脾氣和情緒化，讓她跟爸爸關係更親近，站在爸爸這一邊，覺得媽媽沒什麼本事，脾氣還不小，非常強勢和專制。爸爸也是忍受不了媽媽，才出軌的。

爸爸出軌後，她家活脫脫變成了人間地獄，媽媽脾氣更暴躁，回來晚了，破口大罵，地板髒了，破口大罵，稍有不順心，就劈頭蓋臉地罵她一頓。因為被出軌的憤怒無法發泄，只能從各種小事上討回來，於是，變成了一個徹底的潑婦。

回到家裡，撲面而來的只有窒息、冰冷、憤怒、委屈，感到不到一絲絲的愛。

都說，家庭是溫暖的港灣，然而，對她來說：呵呵，還是讓我去孤兒院吧，好歹那裡沒有暴力。如果我沒有父母，就不會有那麼多期待和無窮無盡的失望。

她從小追求者不斷，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為什麼？因為這個冰冷的家啊！

我們都叫她冷美人，因為對男人和女人都冷冷的，更不喜歡別人碰她。跟男人曖昧可以，但是一旦發現在自己有點喜歡上這個男人，就開始迴避對方，不回信息，壓抑自己內心的感受，騙自己：我對他沒感覺。

真的沒感覺？

才不是，她有一籮筐的害怕，一想到和男人在一起，她眼前就浮現媽媽那張怨婦，惡狠狠地盯著前方，和偶爾在廚房裡傳來的抽泣聲，她站在客廳里，看著抽煙發獃的爸爸，無能為力。

這種婚姻就像是一個墳墓，她為什麼要把自己送到墳墓里？為什麼要回到這樣的生活中？與其如此，不如一個人，雖然孤獨，也好過無助。

當然，也有人正好相反，換男朋友就跟換衣服似的，看起來一副滿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樣子。

真的不在乎嗎？錯，相反，正是因為太在乎了，在乎對方會不會變心，會不會出軌，稍有風吹草動，或者對方表現出一丟丟不在乎你的行為，你就抓狂了！

心想：看吧，我說的沒錯吧，世界上的男人都一個樣子，沒一個靠譜的！

換換換！可是，不斷地換人，意味著你太害怕投入了，害怕受傷，甚至害怕自己以後像媽媽那樣，所以，不給對方拋棄和傷害自己的機會。

要分？我來說！

無論是不斷談戀愛，不斷換人，還是找一個不那麼愛的老實人，進入假性親密關係，那都只是一個假象，根源是你很恐懼。

3

如何面對父親出軌的事實

為什麼我總是要找已婚男人談戀愛？

為什麼我總是無法進入婚姻？

為什麼我總是遭遇渣男？

為什麼我的老公總是出軌？

為什麼我就是無法心動？

……

當你的人生遇到了這些難解之謎的時候，想想你的父親，很多答案就躍然而出了。

「我知道，你又要拿那套所謂戀父情結的玩意來催眠我了。」你不屑一顧地說，這不過是心理諮詢師的把戲而已：「我已經說了我和父親的經歷了，為什麼我還沒有改變？」

我承認：你今天的遭遇可能真的和父親無關，只和你的恐懼有關。

你恐懼的是什麼？

每當他打電話走到陽台的時候，你心裡會咯噔一下：他會不會已經外面有人了？

當你有了這種擔心以後，你會做什麼？「我會忽略過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然後呢？「然後在半夜，我會忽然驚醒，就睡不著了。」

什麼讓你睡不著？「不知道，只是感覺心裡發虛，似乎來到了一個黑洞里，我飄在半空中，無處著力。」

你會想到什麼？

爸爸媽媽吵架的時候，我躲在被窩裡哭泣；

偷偷看爸爸手機的時候，看到他和情人那些讓人眼熱心跳的話語，一方面感覺非常噁心，另一方面又深深地感覺到恐懼和羞恥……

看到媽媽那張面如死灰的殭屍臉；聽到她大聲哭泣拿頭撞牆的咚咚聲；

她冷眼看著我，一邊發出冷笑一邊剪指甲：『你越來越像你那個王八蛋爸了，年紀大了，想勾搭男人了吧？為什麼穿這麼短的裙子？』我的裙子還沒過膝好嗎？

······

這些場景里，你最需要的是什麼？

需要有人抱抱我，告訴我：別怕，有我在。

需要有人站出來對不斷爭吵的爸媽說：你們給我閉嘴，你們不知道這樣吵架會多麼傷孩子的心？

需要有人跟媽媽說：不要把你的失意、挫敗都扔到我身上，你這樣說話，會傷害這個孩子，她已經夠可憐的了！

需要有人跟我說：我懂你的悲哀，我明白你有多艱難，我知道你一直都需要溫暖，和一個正常的童年，我了解，你有多需要一個開開心心的爸爸媽媽陪著你，像其他小朋友一樣過日子。

這些東西失去的時候，沒有人彌補你，沒有人知道你有多受傷，沒有人理解你有多艱難，那些無助無望無力的日子裡，都是你一個人撐過來的，這對一個孩子，有多不容易。

為什麼你需要這樣的話？

「因為我想要被看見，被聽見，被感覺到，我不是空氣！我不是垃圾桶！我不是滿足你的道具！我是一個人，是一個孩子，是需要被理解，被安撫的孩子，我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如果你被看到了，你會有什麼體驗？

「我會感覺到，不再那麼沉重，我會覺得有力量，我會開始有慾望，我有很多很多想要做的事情，我會丟掉一個大包袱，我想要好好地活著。」

那麼第一件事你想做的是什麼？「我想和爸爸好好談談。」

如果你的爸爸來到你面前，你會想跟他說什麼？

「爸爸，我恨你。可是我沒法恨你，因為我知道，在一個沒有愛的家裡，你有多痛苦，我看到你愁眉不展，我看到你徹夜難眠帶來的黑眼圈，我知道在我媽媽那樣的女人面前，你是怎樣的憋屈。可是我還是恨你，因為你剝奪了我快樂的童年，因為你們的仇怨，我再也無法回到無憂無慮的過去了，你知道，我很多時候都想死！」

聽了你說這麼多，爸爸會怎麼回應？

「他會沉默，但我知道他內心的聲音。我知道他會說：真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一直不敢正視你的痛苦，因為我承擔不起這樣的罪責，所以我才疏遠你，因為我太內疚了，我痛恨自己不能繼續愛你的媽媽，如果我能做到，也許你就不會那麼難了。」

你聽了又會怎樣想呢？「我要的，就是被他聽見，被他看見，被他承認。我只是想要和他有連接。」

你還想和誰說話？

「媽媽，我想跟你說：我看不起你！我覺得你是個失敗的女人，我對你很失望，如果不是因為你這麼無能，我可能還會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可是我不能跟你這麼說，你已經那麼苦了，如果我這麼說，會毀掉你的。我想遠離你，可是又怕你因為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而徹底孤獨。可是如果不離開你，我的人生就只有你那張苦瓜臉。」

如果你媽媽目睹了這一切，你覺得媽媽會怎樣回應？

「我希望她這樣回應：孩子，我真的很看不起自己，這些年來，多虧你，我才能勉強支撐下去，我也很內疚，讓你承擔了這麼多，我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悲哀里，忘記了，這一切會給你帶來怎樣的痛苦，我很想給你彌補，可是我不知道從何做起。」

此時你的感受是什麼？

「我忽然明白一個道理：我這麼多痛苦，這麼多糾結，其實要解決，很簡單，就是被看到，被聽到，被承認，和被理解而已。因為我最害怕的，不是他們的恩怨，而是因為他們的恩怨，我失去了和父母心和心的連接。」

是的，這個世界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放不下的恩怨，只有沒有完成的連接。愛和恨的關鍵就在於，我們是否有心和心的連接。

原諒一個人需要多久？可以一天，也可以是20年。

很多人甚至一生都無法原諒出軌的父親，但也會有人告訴我：原諒她的父親，她用了20年，在一次次面對過去的傷痛之後，她終於放下了刻骨銘心的痛，哀悼了無可挽回的童年，重新去愛那個小時候無人可愛的自己。

只有走過最黑的夜路，有人陪伴，才能真正完成這樣的旅程，開始新的人生。

可惜在諮詢室外，我們很多時候都無法完成這樣的過程。我們的能量被凝固在過去，面對新生活的時候，我們就會因為這樣的凝固而內耗，因為這樣的內耗而無力。

無論是心理諮詢師，還是你生命中的某個貴人，還是宗教團體，我們都需要有一個地方，和過去內在的創傷重新連接起來。

只有我們的創傷真正得到承認，被陽光照亮，生命才開始真正的復甦，愛才真正的復活，人生才算真正的涅槃。

只要，你願意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