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新生：孤寂的碩果

馮新生：孤寂的碩果

今生有幸，曾在北京海淀區學院路居住數十年。住所周邊，那些環境優雅、學風撲面的多家高等院校，自然成為閒遊之地。很多時候，觀游有感：有些院校的標誌性看點，與千里之外的景觀一脈相連。

春曉，一抹霞彩，輝映新柳春紅。清華大學綠叢深處隱現背誦之聲。我駐足聆聽，感受那起伏的聲韻，像是荷塘月色的後續之作。

邊走邊想，偶爾抬望眼，以「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作為校訓的石刻倏然入眼。記得有媒體在全國範圍調查「我最欣賞的十大校訓」。該校訓，以最高獲選率，成為公眾最喜歡的校訓。

這八個字源自《周易》。發源地，是距清華大學千里之遙的湯陰。提及這個小縣，我腦際中，總浮現略帶蒼涼感的兩個字——孤獨。

在追人脈、求關注、曬亮點、邀眾賞成為時尚的當下，有誰肯在偏冷地暢享孤獨樂趣？殊不知，炫目的華彩，往往源自燈火闌珊處。

人們大多熟知河南安陽，這不難理解。因為，小學、初中課本，歷來呈現殷墟出土的司母戊鼎。然而，與「陽」對應的「陰」，卻少為人知。譬如，與安陽市對應、僅距10公里的湯陰縣。

羑、湯兩河之畔的偏僻小縣，曾走出兩位「飽享孤獨」的名人。一位是生長於斯、秋夜獨行，低吟「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精忠帥岳飛；一位是囚禁於斯、潛心精研，著五經之首《周易》的姬昌。這位「孤獨爺」堅忍七年寒暑，讓神秘奇異的「八卦」多方演繹、層層升華。

那日，春雨時大時小。我沒有在岳飛廟多停留，深怕「瀟瀟雨歇」中，那一聲「仰天長嘯」，讓我引發抑鬱。於是，我走進周文王羑里城。在「禹碑」(又作《岣嶁碑》)，前撐傘細讀，在演易台（相傳這裡是西伯姬昌被囚、演易之所）下望空思遠。畫廊中的碑刻，被飄柔斜灑的雨霧浸潤，浮著一層細密的淚痕。明清以來，諸多帝王、臣子，連同文人學士的詩文留存在此，記述了他們對姬昌的景仰。幾位學者范兒的老人，躬身、凝神，用放大鏡掃視著《文王易》碑，辨析《周易》64卦及其釋卦辭文。羑里城遺址，上空迷濛暗淡、腳下泥土清香，一片寂靜。我像是走進一卷塵封已久的史書中。

深院的兩側廂房，有易學研究者為遊客卜卦。二人近距離對坐，輕聲低語，解析人生難以規避的福禍。對於占卜預測，我以為，既不可輕率指責為「封建迷信」（占卜初起，尚未進入封建社會），恰如天氣預報經常與事實不符，不能把氣象學簡單判定為偽學術一樣。周易占卜學的操作者雖良莠不齊，但其文化遺產，卻值得人們深入研究。

離開羑里城，春雨依然。我回望這座中國第一所監獄，似有所悟：命途多舛，有時，反倒是成功者騰躍之翼；孤寂無助，往往是憬悟者創意之源。追想自己一生的風雨坎坷、奮進前行，心中一片釋然。

★馮新生（心聲）：報社資深記者、北京作家協會會員，多家網媒傳播平台專欄作家、簽約作家。曾在省市級以上報刊上發表詩歌、散文、小說、雜文約7000餘篇（首），在國家級、省級刊物徵文中，曾獲小說一等獎、詩歌一等獎、散文二等獎，千餘篇文學作品被新華書店發行的文學叢書選載，200餘篇小說、散文，被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北京文藝台選播，300餘篇遊記散文，分別被人民日報海外版、中國教育學會編著的《課外語文》登載。專著包括：在全國新華書店發行的小說集《茉莉香茶》、散文集《物華天寶》《游出滋味》《行者手記》。創作成果，入載《中國文化名人大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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