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植物在哪裡——「諾亞方舟」下的「羅馬軍團」

知識 04-16

（專家：孫海，植物科普作者、《花卉》雜誌社編委，喵喵植物控作者，科普中國微平台原創首發）

一

猶如「諾亞方舟」的大瓦山

1903年的6月下旬，一個叫威爾遜（Ernest Henry Wilson）的年輕英國人登上了峨眉山的金頂，他極目遠眺，茫茫的雲海的遠端是高聳入雲的貢嘎雪山。在貢嘎雪山的左前方，威爾遜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座巨大的桌形山，威爾遜為眼前的景色感到驚異，雲海之上，露出了這個桌形山巨大的平頂，簡直就像一艘正在雲海中航行船舷高聳的「諾亞方舟」，這座山便是大瓦山。幾天以後，被大瓦山深深吸引的威爾遜沿著大渡河而上，一路來到金口河。又經過數天的艱難跋涉，最終在7月1日他登上了大瓦山山頂。

神奇植物在哪裡——「諾亞方舟」下的「羅馬軍團」

遙望大瓦山，攝影：榕嘉

是什麼樣的原因會讓一個27歲的英國人不遠萬里，甘冒風險，甚至拋下新婚燕爾的妻子出現在遙遠的中國，出現在就連絕大多數中國人都不熟悉的大瓦山之顛？而且，這並不是威爾遜第一次來到中國來到四川。在這四年之前，威爾遜便受雇於著名的維奇花木公司，第一次踏足了這片古老而神奇的東方土地，而這一次的冒險經歷讓他回國之後名聲大噪。他帶回了許多歐洲人從來沒有見過的中國本土植物，包括歐洲人一直夢寐以求的植物，中國鴿子樹——珙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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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遜，圖片來自網路

對神奇的東方花園的深深眷戀和成功的渴望，威爾遜再次踏上了他的東方之旅。這一天，站在大瓦山海拔3236米山頂的威爾遜，感覺自己發現了一個神奇的全新世界，他甚至已經找不出最恰當的辭彙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將大瓦山描述為「這是世間最具魔力的天然公園」。

大瓦山濕地小天池「這是世間最具魔力的天然公園」，攝影：榕嘉

二

猶如「羅馬軍團」的粉被燈台報春

從山頂放眼望去，威爾遜注意到了一種當地人稱為「轉轉花」的高大的報春花屬植物。在大瓦山高聳的絕壁下的五大天池的高梁池畔，儘是漫山遍野玫紅色的「轉轉花」的世界，紅得如此通透，紅得如此靚麗，這是一個報春花的伊甸園。

與那些低矮的小草本的報春花不同，這種報春花有著3到4輪的傘形花序，有的甚至多達6到8輪，每一輪傘形花序都有4-12朵花，花心喉部深紅，直立的花葶高高向上，其中有一些報春花的高度甚至可以超過一米，這完全是報春花中的巨人。

神奇植物在哪裡——「諾亞方舟」下的「羅馬軍團」

粉被燈台報春被大瓦山當地的居民形象地稱為「轉轉花」，攝影：榕嘉

7月，已過了盛花期的「轉轉花」有的已開始調謝，不過，威爾遜完全能夠想像出如此高大的報春花在盛花期怒放時的壯麗景色，在巨大的「諾亞方舟」陰影下，它們猶如一個個身披紅色戰袍的羅馬戰士組成的戰陣軍團，高高挺立直刺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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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山高聳的絕壁下的「轉轉花」，攝影：榕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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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遍野的玫紅，攝影：榕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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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輪傘形花序都有4-12朵花，花心喉部深紅，攝影：榕嘉

兩年後，歷經艱險的威爾遜滿載而歸回到英國，這一次的東方冒險，讓他收穫了遠比第一次更為驚人的中國植物，他帶回了510種中國特有的樹種，2400種植物標本，還有大量的中國觀賞花木的活體和種子，包括粉被燈台報春、全緣綠絨蒿、紅花綠絨蒿、美容杜鵑、華西薔薇等美麗的中國植物。

1905年，英國植物學家達西（Duthie）根據威爾遜自四川西部採得的「轉轉花」種子所繁殖的植株正式發表了這個報春花物種，被稱為Primula pulverulenta Duthie粉被燈台報春，這是迄今報春花屬植物中最為高大的物種，拉丁學名種加詞pulverulenta意為「被粉的」，這是指這種高大的報春的花葶和花萼上都有白色或黃色的粉，粉被燈台報春來自報春花屬的燈台報春組Sect. Proliferae Pax，這個組的報春都具有多輪傘形花序，形似一輪輪燈台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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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被燈台報春來自燈台報春組，因具有多輪傘形花序，形似燈台而得名。攝影：榕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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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被燈台報春Primula pulverulenta Duthie，攝影：榕嘉

粉被燈台報春自1905年由威爾遜引入英國後，因其身材挺拔，加之一輪輪玫紅的花朵又多又大又美麗，立即受到了熱愛園藝的歐洲人的狂熱追捧，並廣為栽培，出現在了歐洲的宮殿和各大花園之中。粉被燈台報春還被用作親本，與植物獵人從中國西南帶回來的燈台報春組的其它種類不斷雜交，培育出了許多美麗的燈台報春園藝品種，裝點著西方的園林，並從此走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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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丁堡植物園的粉被燈台報春，江珊攝於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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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爾西花展上的中甸燈台報春Primula chungensis由著名植物獵人金登沃德1913年自雲南中甸引進英國，江珊攝於英國

三

如今，粉被燈台報春亟待被保護

威爾遜讓中國有了「世界園林之母」的美譽，如果沒有當年如威爾遜一樣的「植物獵人」們帶著熱情或野心，冒著生命危險，遠赴重洋來到中國搜索採集物種，便不會有今天如此繽紛色彩的世界園林。全世界約500種報春花屬植物中，我國的報春花種類就有300多種，我國的西南山地高原至喜馬拉雅山北坡的區域就佔據了全世界報春花屬植物的五分之三還多，這裡還被稱為「中國的西部花園」。

如今，在許多發達國家，採摘或者移植野生的報春花是違法的，美麗的報春花屬植物就是珍貴的物種資源受到法律的保護。今天，野生物種的資源優勢、園藝育種的技術優勢和品種的知識產權支撐起了全球龐大的園林花卉市場產業，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對野生物種資源保護的基礎上。「中國的西部花園」是粉被燈台報春和其它中國野生報春花最後的生息地，許多美麗的物種因為人類的過度開發活動現已十分稀有，一些中國特有的報春花物種甚至在原產地瀕臨滅絕。甚至曾如世外桃園一樣的大瓦山也不再是粉被燈台報春的棲息樂土，五大天池的高梁池畔，許多年前在「諾亞方舟」的庇護下漫山遍野「羅馬軍團」，近年來因為人類藥材種植已變得越發的支離破碎，零零落落，不復當年的壯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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