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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永正 粵詞概述

粵詞概述


陳永正



嶺南地區的文化,是我國源遠流長而又豐富多採的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嶺南的詞,也是隨著各代詞運的發展而發展的。由於嶺南地處僻遠,唐五代、北宋時期,文獻散佚,詞作流傳極少。嶺南詞人見於載籍最早的是五代連州(今廣東連縣)人黃損,現存的詞僅有《望江南》(「平生願」)一首;又有南漢曲江人何成裕,史稱其「尤工小詞」,但詞已不傳。其餘的詞人詞作俱已湮沒無傳了。直至南宋時期,嶺南詞家才稍著稱於世。


南宋光宗時的名臣廣州人崔與之,向被稱為「粵詞之祖」,他的名作《水調歌頭·題劍閣》詞云:

萬里雲間戍,立馬劍門關。亂山極目無際,直北是長安。人苦百年塗炭,鬼哭三邊鋒鏑,天道久應還。手寫留屯奏,炯炯寸心丹。 對青燈,搔白首,漏聲殘。老來勛業未就,妨卻一身閑。蒲澗清泉白石,梅嶺綠陰青子,怪我舊盟寒。烽火平安夜,歸夢繞家山。


此詞筆力老健,感情深摯,表現了詞人憂國愛民的思想感情和守邊禦敵的決心。風格豪放雄渾,純屬辛棄疾一派。崔與之的詞,對後世嶺南詞人影響頗大,開創了以「雅健」為宗的嶺南詞風。南宋後期的嶺南詞人李昴英、趙必(王象)、陳紀等,便是這種詞風的直接繼承者。


南宋寧宗時,南海人劉鎮工詞,以新麗見稱。《草堂詩餘》錄入劉鎮詞多首。其佳句如「長記酒醒人靜,暗香吹月闌干。」(《清平樂》)「襟懷靜吞八表,莫登山臨水易驚秋,(《木蘭花慢》)「物象搜奇,風流懷古,消得文章萬丈虹」(《沁園春》)等,皆清新俊逸,情味深永。宋理宗時番禺人李昴英,其詞作高華伉爽,沉鬱蒼涼,自成格調,完全擺脫了南宋後期盛行的姜夔、吳文英的格律詞派的影響。如他的名作《水調歌頭·題斗南樓和劉朔齋韻》:


萬頃黃灣口,千仞白雲頭。一亭收拾,便覺炎海豁清秋。潮候朝昏來去,山色雨晴濃淡,天末送雙眸。絕域遠煙外,高浪舞連艘。 風景別,勝滕閣,壓黃樓。胡床老子,醉揮珠玉落南州。穩駕大鵬八極,叱起五羊仙石,飛佩過丹丘。一笑人間世,機動早驚鷗。


此詞寫珠江口雄闊壯麗的景色,「情致超邁,氣韻生動」,表現了詞人曠遠的胸懷和豪邁的氣慨,近人有謂其「可與柳永西湖之詞,東坡赤壁之詠,鼎足而三」者(周篤文《宋百家詞選》)。


南宋末年,國勢衰落,禍亂頻仍,詞人的作品中,充滿了末世的哀感:「嘆英雄虛老,凄其一吷。回首百年歌舞地,青濤點點孤臣血。問長江、此恨幾時平,茫無說。」(趙必《滿江紅·和李白玉蒲節見寄韻》)「歲晚凄其諸葛恨,乾坤只可淵明酒。憶坡頭、老菊晚香寒,空搔首。」(陳紀《滿江紅·重九登增江鳳台望崔清獻故居》)。


總的來說,宋代嶺南的詞家雖然不多,但已有可觀的建樹。他們的作品反映了當時風雲萬變的時代,表現了詞人真切的憂樂之情,其雄健的詞風更給後世的嶺南詞人以巨大的影響。



明代是中國詩歌的衰落時期。詞壇更是一片荒蕪,當時號稱名家的詞人如楊慎、王世貞、湯顯祖、馬洪等,「一味逞才恃博,未免淺露蕪雜,于格律亦多不合」,「氣骨輕浮,了無新意。」(夏承濤、張璋《金元明清詞選·前言》)以曲入詞,滿紙纖巧綺媚之語,詞格就愈趨卑下了。然而,在明詞衰落之時,嶺南的一些不以詞名世的詞人,卻能擺脫流俗的影響,承襲著南宋以來嶺南雄健的詞風,寫出了不少好作品。


如著名的學者海南島瓊州人丘濬《醉江月·和東坡題赤壁圖》詞:「橫江一笑,眼中誰是英傑?」「鶴夢簫聲隨水去,只有聲華難滅。靜對新圖,閑歌古句,豎起衝冠發。何時載酒,江心重遡流月?」豪情勝概,千古如新。又如新會人陳獻章的《漁歌子·釣魚效張志和體》詞:

紅蕖風起白鷗飛,大網攔江魚正肥。微雨過,又斜暉。村北村南買醉歸。


寫嶺南水鄉漁民的生活,語言清麗,色調鮮明,也表現了這位遁跡山林的學三者恬淡的心境。最值得一讀的還是南海人霍韜的《水調歌頭·古邊情》詞:


天驕橫漢世,戾氣滿邊關。一任彀弓馳突,赤子若為安?嫚書主臣忍辱,拊髀頗牧興嘆,勁氣竟誰還?賈生晁錯策,炯然萬世丹。 匡相君,石內史,吻涎殘。坐使金戈銷鑠,戰士豢嬉閑。有日陰山膠勁,胡虜南馳馬壯,鐵甲為誰寒?我也嫖姚後,夢見燕然山。


明代邊患頻仍,瓦刺、韃靼等族不斷南侵擄掠,朝廷戰備廢馳,無力抗禦。此詞借漢代邊情抒寫當時的優憤,表現了作者的愛國精神和守邊禦敵的決心。詞意豪邁激昂,充滿浩然之氣,如此等作品,在有明一代詞中尚不多見。


明末清初,廣東著名的詞家還有陳子升、梁佩蘭、今無、梁無技、易弘等。他們的作品,或慷慨雄直,或要眇幽深,均能反映明清易代之際社會的動亂和人民的痛苦,堪稱時代的實錄。如梁佩蘭的《踏莎行·江上聞笛》詞:「高峽雲愁,清湘水咽。龍吟夜半飛寒鐵。孤舟獨釣四茫茫,紅衫幾點沾殘雪。 斑竹蕭騷,黃蘆凄切。江樓夢到關山月。關山月苦照何人,閨人淚作燕支血。」詞中流露出作者內心的悲慨之情。獨處江中,四顧茫茫,何處是自己的出路?只有那無情的明月,在照耀寂靜的關山。海幢寺和尚今無的《滿庭芳·出山海關》詞,更是悲憤蒼涼,迴腸盪氣,表現出一位志士在家國傾覆時無限愴痛之情:


地盡夭窮,雲寒雪重,月明畫角聲長。荒雞塞遠,漂泊淚如霜。城旦鬼薪何處?學蘇卿、嚙雪驅羊。卻從來、堪憐節烈,抵死問蒼蒼。 長城東去也,沙封白骨,雪打皮囊。更煙流短草,雁起邊牆。凄斷神州拋撤,尷毶間、箕子佯狂。莫回首,秦淮簫鼓,特地又悲涼。


值得大書一筆的是,在明末清初之際,嶺南詞壇上出現了一顆輝煌的巨星,那就是屈大均。屈大均,初名紹隆,字翁山,又字介子。廣東番禺縣茭塘都思賢鄉人。是明末著名的詩人,與陳恭尹、梁佩蘭合稱「嶺南三大家」。他也是一位傑出的詞人。


屈大均詞,當為有明一代殿軍,其比興要眇之旨,實與屈原為近,無論思想內容與藝術上之成就,均遠過於清初陽羨、浙西諸人,惜其集在清代曾被列為禁書,未得廣為流傳,王昶《明詞綜》所錄七首,亦僅為屈詞中二、三等作,未能代表其主要風格。屈氏生長於明清鼎革之際,目睹當時社會變亂,故其詞多悲慨之音。早年之作,奇情鬱勃,表現了詞人反抗民族壓迫,堅持對敵鬥爭的決心,也流露出對抗清事業屢經挫折,壯志難酬的苦悶。如他的名作《紫萸香慢·送雁》詞:


恨沙蓬、偏隨人轉,更憐霧柳難青。問征鴻南向,幾時暖返龍庭?正有無邊煙雪,與鮮飆千里,送度長城。向並門少待、白首牧羝人,正海上、手攜李卿。 秋聲。宿定還驚。愁里月,不分明。又哀笳四起,衣砧斷續,終夜傷情。跨羊小兒爭射,憑能到、白蘋汀?盡長天、遍排雁字,逆風飛去,毛羽隨處飄零。書寄未成。


此詞「聲情激楚,噴薄而出」,以歸雁自況,有感於身世漂泊,壯志成虛,故聲厲而情哀,明季諸家中,實無與倫比者。屈大均的小令,每用比興,言近旨遠,以寄其拳拳故國之思。如《夢江南》詞:

悲落葉,葉落落當春。歲歲葉飛還有葉,年年人去更無人。紅帶淚痕新。


悲落葉,葉落絕歸期。縱使歸來花滿樹,新枝不是舊時枝。且逐水流遲。


況周頤《蕙風詞話》評雲「明屈翁山落葉詞,余卅年前即喜誦之。」並謂次章「末五字含有無限凄婉,令人不忍尋味,卻又不容已於尋味」。葉當秋始落,此雲「落當春」,於春日生髮之時而落,故更為可悲。明亡於三月,南明紹武政權亡於正月,皆當春令,故詞中以此設喻。


屈大均晚年之作,漸趨平淡,而骨子裡卻含著孤臣孽子絕望的悲涼。如《木蘭花慢》詞「繞闌乾兒曲,記龍馭,此淹留。剩(支鳥)鵲恩暉,芙蓉御氣,掩映飛樓。颼颼,冷飛亂葉,似烏號、哀痛慘高秋。多謝宮鴉太苦,土花銜作珠丘。 梧州,更有灞園愁。西望少松楸。未卜何年月,玉魚自出,金雁人收。啾啾,嶺猿個個,抱冬青、淚斷鬱江流。寄語樵蘇躑躅,磨刀忍向銅溝。」



清代,是詞的復興時期。嶺南的詞壇也一片興旺。據葉恭綽編纂的《全清詞鈔》所錄,有清一代嶺南詞家就有一百四十餘人,遠過於宋、明各代。值得注意的是,清初詞壇中,朱彝尊開創的浙西詞派和陳其年開創的陽羨詞派,爭鑣競逐,左右一時詞風,「嘉慶以前為二家牢籠者十居七八。」(《篋中詞》二)而嶺南詞家卻較少受到江左習氣的熏染,保持嶺南詞特有的本色。如東莞詞人李繼燕,擅長寫景詠物,奇情麗采,炫人眼目:


欲訪蓬萊何處?天四倚。盡日碧浪沉沉,江上春寒起。孤帆網得珊瑚,尚漬鮫人淚。遙望、的(白樂)華星曉相對。 行更遠,似隔斷、三千水。倒影樓台,卻是海中煙市。寶馬爭馳,不覺歸來墮香珥。冷浸水晶盤裡。(荔枝香近·潿州珠池)


雍正乾隆年間,詞壇幾被浙派籠罩,膚廓餖飣,流弊益深,「降至乾隆中葉,頹靡更甚,一片荒蕪。」(《全清詞鈔序》)嶺南詞人如張錦芳、黎簡、黃丹書等,為詞峻爽豪邁,一掃當時詞壇上庸濫之風。如張錦芳的《滿江紅·木棉花》、黎簡的《海天秋·題畫》等詞,都是格高調響的佳作。又如黃丹書的《滿江紅·木棉花》詞:


焰焰燒空,誰栽遍、水村山郭?人道是、祝融行處,牙旗參錯。赤羽一行搖白日,彤雲萬朵扶青。笑紛紛、桃杏斗春妍,都纖弱。 黃灣外,斜陽薄。粵台畔,狂飆作。似亂霞鋪地,晚虹沉壑。野燒連岡煙欲上,清霜夾岸楓初落。盡畫家、渲染有燕支,應難著。


此詞極力烘染木棉花的奇姿壯采,色澤鮮穠,筆勢豪宕,用各種不同的形象熔成一幅奇麗的廣州木棉圖。

嘉慶以後,詞學「中興」。張惠言、周濟拈出「意內言外」之旨,以「寄託」為宗,創立了常州詞派,影響很大。可是,在嘉、道年間,嶺南的詞人卻開創了另一條道路,大異於江左諸人,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著名的學者陳灃。陳灃泛覽群籍,著述甚豐,餘事為詞,亦卓然為一代大家。


譚獻《筐中詞續》評其詞云:「填詞朗詣,洋洋乎會於風雅,乃使綺靡、奮厲兩宗,廢然知反。」陳氏為詞,不主故常,不傍門戶,述事抒情,一以風雅為歸,純粹清高,表現了一位學者的胸襟修養。如《水龍吟·登粵秀山看月》詞:「詞仙曾駐峰頭,鸞吟縹緲來天際。成連去後,冰弦彈折,百重雲水。碧月仍圓,蒼山不改,舊時煙翠。只長林墜葉,西風過處,都吹作,秋聲起。 此夜三人對影,倚高寒、紅塵全洗。珠江滾滾,暗潮銷盡,十年心事。欲問青天,素娥卻似,霧迷三里。剩出山回望,燈明佛屋,有閑僧睡。」感慨深沉,意境幽峭,何須寄託然後言工!又如:


江流千里,是山痕寸寸,染和濃碧。兩岸畫眉聲不斷,催送蒲帆風急。疊石皴煙,明波蘸樹,小李將軍筆。飛來山雨,滿船涼翠吹入。 便欲艤棹蘆花,漁翁借我,一領閑蓑笠,不為鱸香兼酒美,只愛嵐光呼吸。野水投竿,高台嘯月,何代無狂客?晚來新霽,一星雲外猶濕。(《百字令·夏日過七里瀧》)


此詞字字清俊,壯浪幽奇,兼而有之,鍊字鍊句,極見工力,較諸厲鶚同調之作,似更勝一籌。與陳灃同時的名家還有嘉應(今梅縣)人吳蘭修。他的詞作也清美可誦。如《卜運算元》詞:「綠剪一窗煙,夜漏知何許?碧月濛濛不到門,竹露聽如雨。 獨自出籬根,樹影拖鞋去。一點螢燈隔水青,蛩作秋僧語。」雅意騷情,如空山流泉,清幽獨絕。



鴉片戰爭以後,由於政治、經濟和文化上各種因素的推動,廣東成為全國最早產生近代進步思想的地區,也成為近代史上一系列重大政治運動的策源地。帝國主義列強的大炮,首先在廣東沿海打開了閉關自守的封建帝國大門。面對帝國主義的侵略,廣東人民進行了英勇的抵抗。不少廣東詞人,也在他們的作品中反映了這些歷史事件。


如南海人譚瑩就在他的《慶清朝·題草檄圖為徐鐵孫司馬作》一詞中,憤怒地譴責清政府的妥協投降政策:「臨安積習,至今猶諱言兵。」「遊魂海外,中原偏任縱橫。」作者渴望能抗擊海上來的侵略者,為國家建立功業:「孰挽射潮鐵弩?東南氛祲尚冥冥。軍書急,願揮神筆,便斬鮫鯨。」有的詞人對故鄉遭到敵軍鐵騎的蹂躪而痛苦嘆息:「乍南來燕侶,說故里烽煙。記檐外、一星墜處,海珠忽熱,驚損鮫眠。」(桂文燿:《揚州慢·石帚此詞為竹西作。辛丑春,聞吾鄉兵燹,輒藉此調寫之》)「鄉關似夢,怕烏衣、難認人家。便北戶笙歌,南濠簫鼓,都換悲笳。」(汪瑔:《揚州慢》)外患愈急,國勢益危,不少優國的詞人,把滿腔悲債,泄於詞中:「憑城社,憂狐鼠;擾關塞,悲豺虎。悵橫流槍海,幾人安住?辭漢銅仙空有淚,立朝金馬終無語。聽哀弦、掩抑孰更張,調鍾呂?」(陳伯陶《滿江紅·和磐石韻》)「徙薪曲突,更無上客,蹈湯赴火,誰奮前麾?煬蔽偏工,趨炎成俗,如沸如羹事可危。」(汪兆銓:《沁園春·小除夕祀灶,時有海警》)


最值得重視的是葉衍蘭、梁鼎芬有關甲午戰爭的兩組《菩薩蠻》詞。番禺人葉衍蘭,與汪瑔、沈世良並稱「粵東三家」,詞名籍甚。光緒二十年(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清政府節節敗退,在朝野引起巨大的震動。年過七十的老詞人,憤而成《菩薩蠻·甲午感事》詞十首,軫念國事,意味深長:


琅傲鈿瑟瑤池宴,素娥青女時相見。濁霧起樓蘭,邊風鐵騎寒。扶桑東海樹,移種荒崖去。淚眼望斜陽,關山別恨長。(其一)


淮南赴召牙璋起,紫皇寵報金如意。烽火已漫天,何時著祖鞭?清人河上樂,卿子誰偕作?大漠陣雲昏,凄涼烈士魂。(其五)

梁鼎芬是清末著名詞人。他擅長寫小令,以婉曲之筆,描述芳馨徘惻的情懷,意在言外,格韻俱佳。他的《菩薩蠻·和南雪丈甲午感事》詞十首,更是感念時事的名篇:


無端橫海天風疾,龍愁鼉憤今何及!夜夜看明星,荒雞聽二更。凄涼三月雨,念此芳菲主,鶗夬鳥一聲先,人間最可憐。(其四)


璇宮夜半驚傳燭,西頭勢重貂相屬。桃宴酒酣時,春殘那得知?搴芳情緒各,不念花開落。庭院這般荒,有人空斷腸。(其八)


同時代著名詞人還有汪兆鏞、曾習經等。曾習經詞學「花間」、北宋,善為小令,尤以情致見勝。戀情詞在粵人詞集中似不多見,而曾氏少作卻頗多綺語,極緾綿婉約之致。如《鷓鴣天》詞:「鈿轂香車彼一時,黃昏璧月下瓊枝。可憐寂寞春寒夜,抱影凝情卻為誰?如此恨,奈何伊。露桃花底弄哀絲。試將海水量深淺,卻那東流無盡期!」以健筆寫柔情,無纖巧仄媚之態。


清末維新運動的重要人物黃遵憲、康有為、梁啟超、潘博、麥孟華等都是詞人。他們自覺地運用詩詞這一藝術形式,為維新運動服務,為抗禦外敵、改革內政服務。如梁啟超的《水調歌頭》詞:


拍碎雙玉斗,慷慨一何多!滿腔都是血淚,無處著悲歌。三百年來王氣,滿目山河依舊,人事竟如何?百戶尚牛酒,四塞已干戈。千金劍,萬言策,兩磋跎。醉中呵壁自語,醒後一滂沱。不恨年華去也,只恐少年心事,強半為銷磨。願替蒼生病,稽首禮維摩。


又如潘博的《賀新郎·贈子剛》詞寫道:「莫道英雄無用武,尚有中原萬里。胡鬱郁、今猶居此?駒隙光陰容易過,恐河清、不為愁人俟。聞吾語,當奮起。」詞人勸勉友人,要抓緊時光,為改造國家干一番事業。詞中充滿著一位改革者的歷史使命感:「如此乾坤須整頓,應有異人間起。君與我、安知非是?漫說大言成事少,彼當年、劉季猶斯耳。旁觀論,一笑置。」


還要一提的是近代廣東著名詞人陳洵。洵字述叔,新會人。少時與順德黃節齊名,並稱「陳詞黃詩」。朱孝臧嘗稱新會陳述叔、臨桂況夔笙(周頤)為「並世兩雄,無與抗手」,並為題其《海絹詞》云:「雕蟲手,千古亦才雄。新拜海南為上將,試要臨桂角中原。來者孰登壇?」具見推挹之意。陳洵詞早年學吳文英,字面穠厚密麗,用筆亦騰沓有勢。中年以後,稍參周邦彥之渾厚和雅,華妙精深。如其《六丑·木棉謝後作》詞,借花起興,哀樂無端,尤善用重筆,以抒發個人失意之感,下字用意,皆法度深穩,極見工力。五十之後,其詞洗盡鉛華,運密入疏,寓濃於淡,其可謂「神骨俱靜」。如《南鄉子·己巳三月自郡城歸鄉過區菶吾西園話舊》詞:


不用問田園,十載歸來故舊歡。一笑從知春有意,籬邊,三兩餘花向我妍。哀樂信無端,但覺吾心此處安。誰分去來鄉國事,凄然,曾是承平兩少年。


陳洵詞藝術成就頗高,可惜其生活面狹窄,思想守舊,故所為詞反映社會現實者不多。

特別值得珍視的,是清末民初的一些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者的詞作,其中以廖仲愷的成就為最高。如《如此江山·題白雲遠眺圖》詞,表現了詞人對革命事業的堅定信念和對孫中山先生的敬愛:「滔滔濁流注海,浪花淘不盡,今古王氣。日暝雲寒,風翻葉亂,那更蕭蕭秋意。孫郎去矣,只目斷魚珠,幾重煙水。天塹長存,恨陰霾未霽。」勝概豪情,可想見詞人的襟抱。在《一剪梅·題五層樓》詞中,作者怒斥革命叛徒的罪行,表現一位革命者臨危不懼的志節:


迭閣層樓倚晚風,山上煙籠,江上霞紅,興亡閱遍古今同。文只雕蟲,技只屠龍。莫問當年舊主公,昔日名隆,今日樓空。跳梁小鼠穴其中,晝靜潛蹤,夜靜穿墉。



嶺南的詞跟嶺南的詩歌一樣,有它自己獨特的發展道路。正如王士正《池北偶談》中論述嶺南詩歌時所指出的:「東粵人才最盛,正以僻處嶺海,不為中原、江左習氣熏染,故尚存古風耳。」嶺南文人較少機會與中原人士相接,往往少受或不受每個時期流行的文風的影響,他們的作品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和鮮明的地方特色。正如嶺南詩歌以雄直的詩風著稱於中國詩壇那樣,嶺南詞的風格是偏於雅健的。境界雄偉,氣勢勁厲,音調高亢,直抒胸臆,得「陽剛」之美,在凌雲健筆中有一股清雅之氣,因而便不會流於叫囂直率。從南宋的崔與之、李昴英,到明末的屈大均以至清代諸名家,都有不少豪放高雅的詞作。嶺南詞,雖然還未能象嶺南詩那樣,形成一個獨具特色的流派,但我們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條主脈的。

陳永正 粵詞概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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