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黃水戰列艦」是啥玩意？裝備百艘，首次擊沉外國軍艦就是它

剛剛建立的中國海軍並沒有大艦巨炮，只能建造小型的獵潛艇，但是依舊毫不膽怯打贏多次戰鬥！

【軍武次位面】作者：楊樹

建立之初的人民海軍就像一個還處在成長發育期的少年，穿不上厚甲，挽不了硬弓，拿不起重劍，但是還得上陣廝殺。面對高自己一頭的對手，唯有靠速度、靈活和隱蔽取勝——延續了近四十年的「飛、潛、快」路線就是這麼來的。上一次講了人民海軍歷史上裝備量最大的062型高速護衛艇，今天繼續聊一聊另一種小軍艦——037型獵潛艇，說是艇，但軍迷經常把它稱作「戰列艦」，這是怎麼回事呢？

五十年代的人民海軍的主要作戰對象是據守台灣的國民黨海軍，此外還有美國這個可能的對手。戰爭就在眼前，以當時的工業條件，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建起一支夠用的海軍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於是，向「蘇聯老大哥」尋求援助就非常有必要，從蘇聯的角度看，援助中國也有利於抗衡和牽制美國。再加上意識形態上的接近，兩國於1953年簽定了「六四協定」，在1959年又達成「二四協定」，向中國提供了一批軍艦、兵器的實物和技術資料。

在這些蘇聯援華軍艦中，就有6641型（蘇聯型號為201型，北約型號SO-1）獵潛艇，「獵潛艇」這個名字就是從俄語中翻譯過來的（Подводные охотники）。世界上最早的獵潛艇出現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為了對付德國潛艇，英國首先建造了以深水炸彈為主要武器的小型反潛艦艇，排水量在千噸以下，主要用於沿岸和近海反潛。6641型艇長42.4米，寬6米，吃水1.8米，標準排水量215噸，滿載排水量250噸，主要武器是2座雙聯裝25毫米機關炮，4座RBU-1200五管反潛火箭發射器以及2座深彈滑軌。

▲6641型獵潛艇

但中國引進這一款小艇的目的，還不單是為了反潛，況且海峽對岸的國民黨海軍也沒有潛艇，無潛可反，所以人民海軍對獵潛艇還要增加能夠進行炮戰這一項要求。當時人民海軍的作戰對象是國民黨海軍的「江」字型大小和「太」字型大小艦艇，「江」字型大小是國民黨軍接受的排水量三四百噸量級的美製驅潛艇，「太」字型大小就比較大了，是排水量上千噸的美製護航驅逐艦。當時的人民海軍只有55甲炮艇，無論噸位、航速還是火力都不敷用，很需要能在近海作戰中取得優勢的小型艦艇。蘇聯的原型艇在這方面顯然是不合格的，兩座雙聯25mm艦炮只是偶爾用來防空，這在蘇聯的體系中不算缺點，但這點火力對於新生的人民海軍來講，就顯得非常薄弱了。

▲037型的總設計師呂永盛

海軍最後決定不搞簡單的仿製，而是在蘇聯201型的基礎上自行研發以反潛為主，兼顧護航，具有較大續航力的多用途反潛護衛艇。海軍和設計院兩方面各自提出了相應的方案，也就是0111型放大版的58米方案和作為6641型基礎上的52米方案。最後確定了以58米方案為主的規劃，之所以是以58米方案為主，是因為海軍擁有導彈以前，更加關注航速，簡單地講就是「以速度為綱」，還是突出一個「快」字。

方案確定後，具體設計工作交由一機部船舶產品設計院第一產品設計室承擔，主持設計的有呂永盛和馬守倫等人。1960年11月初，召開了技術設計審查會，根據部隊的意見作了許多改進，1961年，701研究所加強了該型艇的設計力量並完成了技術設計。呂永盛當時只有29歲，但他還是設計隊伍中年齡最大的人，他們在無經驗可循，無技術規範可用的條件下，克服各種困難，圓滿完成了設計任務，可以說這是一型充滿了「青春風暴」的軍艦。

▲美製MK22式76.2mm艦炮簡單可靠，是兩岸同款裝備之一，曾用於早期的037型

單說「以速度為綱」會給人一個只強調快，其它都不管的印象，其實這個口號還有後半截——「全面照顧」，也就是說實際上還是要綜合考慮到方方面面，形成一個突出速度的平衡設計。除了快以外，首先要考慮火力，小一號的062型（也就是「上海」級）的主力武器37mm炮和25mm炮，射速夠快但威力嫌小，所以個頭更大的新獵潛艇就得用更大口徑的艦炮了。最初曾經嘗試過76mm炮，當然這是從繳獲或起義軍艦上拆下來的美製火炮，但這種火炮得人工裝彈，射速太慢，所以後來選擇了66式雙聯57mm艦炮。

▲59式57mm高炮在中國陸軍中裝備了很多年

跟許多老海軍都是陸軍改行，半路出家一樣，66式雙聯57mm艦炮也是「老陸」上艦。按理要講究火力，艦炮最好是自動的，但建國初期的中國科研力量不足，「自動檔」的57mm艦炮遲遲不能面世，於是海軍委託包頭447廠在蘇制C-60型57mm高炮的基礎上先研發一款「手動檔」來應急，C-60型的陸軍仿製款就是我們非常熟悉的59式57mm單管高炮。該廠借鑒了蘇制C-68雙聯裝57毫米自行高炮的結構，結合軍艦和海上環境，採用兩門59式高炮並聯的方案進行設計。

▲57mm艦炮的炮座與37mm艦炮差不多，但身管更為修長，圖中還可見到1200型5管反潛火箭深彈發射裝置

1963年5月，三機部五局同意了該方案，8月獲國防科委批准，代號為037，037型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西方稱「海南級」）。10月，海軍和五機部正式下達了設計任務書，713所和海軍裝備部均派員參加。不過研製過程可謂一波三折，表面上看這款艦炮的名稱是66式，應該是1966年定型的，但真正的定型年份是1978年——別看只是一個中口徑艦炮，好像比導彈、雷達之類的裝備簡單得多，而實際上難度一點也不小。也就是說，在1978年之前，這款艦炮一直是個「黑戶」，期間一直在解決各種各樣的小毛病，但無論如何，這都是當時中國最好的中口徑艦炮了。

66式雙聯裝57毫米艦炮的基本數據如下——

質量 8噸

身管長 4110毫米

高低射界 -5～+85°

彈藥 59年式57毫米曳光殺傷榴彈 59式57毫米穿甲彈

初速 1000米/秒

最大射程 12000米

最大射高 8800米

射速 200～240發/分

作為輔助武器的61式雙聯25mm艦炮雖然射程僅有2800米，但射速高達800-900發/分，在近戰中用來打擊敵艦的薄弱部位和殺傷人員非常有效。兩相結合起來，037艇的綜合火力還是十分可觀的。1962年8月7日，第一艘037艇在黃埔造船廠開始裝配（大連造船廠分段加工，經鐵路運到廣州，舷號278），在克服了種種困難後於年底下水，經過了近一年的試航和試驗，於1964年11月正式加入人民海軍序列。

037型艇的大致數據如下——

標準排水量375噸（滿載392噸）

全長58.8米

全寬7.2米

吃水2.2米

動力40II柴油發動機×4

功率10000馬力

最高速度30.5節

續航距離1300海里（航速15節）

乘員62-78人

武器裝備66式57毫米雙管艦炮×2

69式30毫米雙管艦炮×2

1200型5管反潛火箭深彈發射裝置×4

BMB-2深水炸彈軌× 4

雷達 「罐頂」，搜索距離為38千米

聲納 蘇式「塔米爾」艦殼聲納（後改為國產聲納）

▲注意艦尾甲板的傾斜處，後甲板二層上的細柱是煙囪

從1966年下半年起，037艇被安排在上海求新造船廠生產，1972年起，青島造船廠也開始建造037艇，最多時四家船廠同時開工，期間又不斷地進行小幅度的改進和完善。例如依照使用地域不同安裝鍋爐、暖氣和空調，材料也不斷改善。實踐證明，037型皮實耐用，性能良好，共建造了104艘，在國產艦艇中是產量較大的一種，獲得過1978年的全國科學大會獎和1979年的國防工辦質量銀質獎，至今仍有數十艘在服役。

在建國後的很長時間裡，大型軍艦都是珍貴而稀缺的資源，所以真正上陣實戰的反而是各種小型艦艇，037型就是其中實戰經歷較多的一種。說來也很有意思，1964年7月12日，278號艇還在南海榆林進行試航時，就直接遭遇了國民黨情報局下屬的1 5 0 噸級的「大金」1 號和2 號特務船。278艇會同兩艘6604型獵潛艇，經過40分鐘戰鬥，擊沉兩艘敵艇，俘敵59人，此次戰鬥創造了試航期間就參戰獲勝的世界紀錄。

1973年8月，北海艦隊的一艘037型在9級風浪中搶救朝鮮漁船的落水人員，在十多個小時的時間裡，這艘小艇像一片樹葉一樣被拋上拋下，艇身不斷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但仍然堅持到了風暴平息。返航後經檢查，發現了除了少數舷板內陷，龍骨有些扭曲外，其它部位基本完好，037型的質量經受住了考驗。

1972年2月上旬，正值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前的準備期間，但政治從來就不是表面那樣的簡單——2月7日，美軍的一艘核潛艇利用商船作為掩護，潛入瓊州海峽。很快，南海艦隊急令獵潛艇第73大隊、第74大隊各派出278和280號兩艘037獵潛艇前去搜索，為了保密起見，對外宣稱是反潛訓練，展開了與美軍潛艇的鬥智斗勇。美軍潛艇一度坐沉海底停車躲避，兩艇在海峽東口反覆搜索了七晝夜也沒有發現蹤跡。但仍然判斷潛艇仍在海峽內，用「引蛇出洞」，假裝返航的計策，誘使美軍潛艇開車起動。當追蹤到公海時，裝不下去的美軍潛艇終於浮出水面，然後被兩艘037艇「禮送」出境了，這次少有的實戰反潛行動說明了在近岸條件下獵潛艇的功效。

▲參加了西沙海戰的037型282號艇

037型獵潛艇的最大榮耀還不是打特務船和「捉魚」，而是在西沙海戰中吊打南越海軍的戰績。美軍從越南撤軍後，將10餘艘艦艇移交給南越政權（即「越南共和國」），一時間南越自詡其海軍躋身「世界前十」，對西沙群島虎視眈眈，動手動腳。這裡有必要提一下，當時海軍建設的重點是北海艦隊，南海艦隊的實力是比較差的，驅逐艦一艘也沒有，個頭最大的是四艘千噸級的護衛艦。其中的「南寧」號還是日本二戰賠償艦（滿載排水量1050噸，當時因為與民船相撞還在修理中），由於文革的影響和破壞，這些相對大的軍艦不是故障頻出，就是老朽不堪，真正派得上用場的，只有那些掃雷艇和獵潛艇。

▲雙方艦艇對比，大小一目了然

▲過去南越10號艦一直被稱為「怒濤」號，經海軍史專家章騫（已故）考證應譯為「日早」

1974年1月，南越企圖憑藉其海上「優勢」佔領西沙的永樂群島，首要目標是金銀，甘泉二島。15日，南越海軍「李常傑」號和「陳平重」號兩艘驅逐艦來到西沙海域，17日，南越軍隊登陸金銀島，強佔甘泉島。19日上午，中國海軍396和389兩艇（6610型掃雷艇）在廣金島西北與南越海軍16號艦「李常傑」號、10號艦「日早」號對峙；271、274兩艇（6604型獵潛艇）在廣金島東南海面與南越海軍5號艦「陳平重」號、4號艦「陳慶瑜」號對峙。從雙方的對比看，中國海軍在噸位和火力上處於劣勢，四艘艇加起來，還不及對手一艘，而且對方並不是戰五渣，比如「陳慶瑜」號，就是擊沉過十四艘北越艦船的「名星」艦。

戰鬥在19日上午10點22分打響，南越海軍自恃實力強首先開火，高度戒備的中國海軍立即反擊。實際上剛開戰時形勢並不好，274艇被敵人判斷為指揮艇而遭到了集火射擊，政委馮松柏和副艇長很快就中彈犧牲了，389艇先後陣亡了15戰士。但四條小艇靠著不屈的意志和靈活的戰術與敵纏鬥，從1000米打到300米，甚至手榴彈和40火箭筒都用上了（這些武器原本是給守島部隊運送的）。

▲另一艘037型281號艇

正當戰局膠著之時，第74獵潛艇大隊的281和282兩艇（037型獵潛艇）在劉喜中大隊長的率領下趕到，這支生力軍立即改變了形勢。南越海軍原本就因為沒能實現迅速解決四艘小艇而感到意外，兩艘037的到來更是讓其無心戀戰，當即潰敗。敵艦中個頭最小，航速最慢的「日早」號遭到281、282艇的圍毆，被兩艇上密集的57炮火力打成了篩子。儘管「日早」號拼力抵抗和搶修，仍然在57炮的兩輪齊射之中被送進海底，沉沒於羚羊礁以南2.5公里處。第二天上午，中國軍隊發起收復珊瑚、甘泉、金銀三島的戰鬥，失去制海權的南越軍成了瓮中之鱉，被輕鬆拿下，三島回到祖國懷抱。

▲西沙海戰烈士陵園位於三亞市紅沙鎮，安葬著戰鬥中犧牲的18名烈士，琛航島上建有烈士紀念碑

這場戰鬥中，中國四艘艦艇受傷，18人犧牲，67人負傷。南越「日早」號被擊沉，陣亡包括該艦艦長阮文達在內的53人，16人負傷，被俘48人，無論是從戰果還是從後來的政治影響看，中國海軍都是當之無愧的勝利者。西沙海戰在世界海戰史上只算是規模很小的那一類，但對於中國來講卻是意義重大，因為這是中國近百年來首次在對外作戰中擊沉外國軍艦。

▲你有密蘇里，我有037，不服來戰……

在中國海軍「飛、潛、快」的時代，由於大中型艦艇數量不足，037型艇長期奔波在各條戰線上，經常充當驅逐艦、護衛艦的角色，如果說062是海上AK的話，那麼037就是大洋RPG了。在軍迷群體中，037更是得了個「黃水戰列艦」的綽號，這既是對037型質量和戰功的肯定，也是一種略帶心酸的調侃，更是一種對大海軍隱隱的期待——在近現代一百多年的歲月中，眼見歐美俄日等國的海軍風生水起，上演著從鐵甲艦到航母的大戲。而中國的海軍卻受制於衰弱的國力，只有可憐巴巴的小艇小艦，收縮于海岸和內河，不要說爭雄於大洋，就連擊沉哪怕一艘外國軍艦都是奢望。

▲如今已經退役改為海監船的037

這一紀錄在1974年1月19日被037型獵潛艇所終結，既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必然。在14年後的赤瓜礁戰鬥中，對手還是越南，已經強大很多的中國海軍不再以小艇出戰，而是三艘護衛艦上陣，如猛虎撲兔一般痛擊了對手，獲得了海戰3:0，陣亡人數64:0的絕對勝利，為中國海軍的復興和崛起做了一個小小的註腳。現在，隨著大艦增多，立下了功勛的037型艇現在已經開始逐漸退役，但它所代表的隱忍待發、卧薪嘗膽的精神卻是不能忘卻的。

參考資料

《海上輕騎兵，我國第一代獵潛艇主任設計師訪談錄》 現代艦船 2005年第5期

《中國獵潛艇的發展史》現代兵器 1994年第9期

聖寶劍橡葉騎士的博客

虹攝庫爾斯克的博客

雷曼軍事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