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不得隨意放生 從此寫入法律

那一天，記者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狐狸。

被放生的狐狸四處遊盪。

去年3月，懷柔湯河口鎮湯河口村來了一群「不速之客」，三四百隻狐狸和貉從山上跑下來，咬死家禽，擾亂村民生活。「在這裡住了快一輩子了，從沒見過這麼多的狐狸，它們從哪來的？」村民納悶兒。

北京晚報記者許前程跟隨村民上山搜尋，終於弄清了「不速之客」的來龍去脈。在相關部門的協助下，狐狸和貉被抓住了，村民們的財產損失也得到了賠償。更重要的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們在審議《野生動物保護法》草案時，關注到「懷柔狐狸被隨意放生」事件，最終通過的法律中包含了「隨意放生野生動物，造成他人人身、財產損害或者危害生態系統的，依法承擔法律責任」這一條款。

傍晚進深山尋找狐狸

採訪此事的記者是我的師傅許前程，他回憶，當天他正在南三環外採訪鐵路沿線違建的新聞。這時接到了突發新聞線索：懷柔一村莊出現大量狐狸，咬死家禽……掛掉電話，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多。打開地圖查看目的地，懷柔區湯河口村在130公里外，開車大約需要2小時20分。「當時第一反應是，手邊的採訪還沒弄完，到懷柔也有些晚了，是不是可以明天一早再趕過去。」轉念一想，在北京出現大批狐狸這種情況很少見，另外村民也非常焦急，急需幫助，他決定立刻開車前往懷柔。

幸運的是當天的路況很給力，記者下午4點就進了湯河口村。村民王雲芳（化名）家是最靠近山根的一戶。一進她家院內，記者就看到雞窩裡有隻被狐狸咬成重傷的雞，頭無法抬起來，也無法進食。而在院子中央，還有一隻被抓住的貉，正無精打采地趴在塑料桶里。王雲芳說，每到晚上，狐狸和貉就成群下山，家裡已經有多隻雞被咬死了。實在沒辦法，只能用鞭炮嚇唬這些「不速之客」。

採訪一個多小時後，外面天色有些暗了，記者掌握了事件大概的來龍去脈。「一方面想趕緊往回趕，省得夜裡跑山路；但另一方面又想掌握更多的證據，了解更多的細節。」記者考慮了一下，決定跟隨王雲芳再進山看看。

成群狐狸看著「瘮得慌」

傍晚，記者小心翼翼地開著車進山。繞著陡峭的山坡，從山底到山頂有一條不寬的水泥路。據王雲芳介紹，這片山地被一個大老闆承包了，還專門雇了人看著，有村民直言，包山的人肯定知道狐狸是從哪兒來的。

越往山裡走，天色越暗。更讓人有些緊張的是，越往山裡走，看到的狐狸也越來越多。路中間的狐狸，看到人根本不怕，按喇叭也嚇不跑它們，反而一直瞪著人，倒是把開車的司機嚇得夠嗆。

開到半山腰時，幾處廢舊的房子附近出現了大量的狐狸和貉。有的在一起撕咬爭搶食物，有的在奔跑追逐。一位看山的大爺稱，這些狐狸和貉都是包山老闆的朋友放生的，總共得有三四百隻，他們偶爾會送食過來。但問包山的老闆，卻稱不確定是誰放生的。

最終，記者在山溝深處見到了懸掛的大量彩色旗幟，有的旗幟上畫有圖案，有的上面寫有經文。山溝里，至少有15隻狐狸和貉正在四處遊盪。看到眼前的景象，腦海中想起過往看到過狐仙之類的影視故事，記者頓時覺得有些「瘮得慌」。有王雲芳和家人在旁邊陪著說話，記者安心不少。他一邊拍照、錄像取證，一邊觀察地面，果然在地上發現了很多白面饅頭和胡蘿蔔，他確認了看山大爺的說法：這群狐狸肯定是被放生的。

回到家後，已是晚上十點多。記者吃了口飯，開始趕稿，他想著越早報道，越能推動事情的解決，村民的損失就會越小。他不斷回想在湯河口村的所見所聞，凌晨2點多終於寫完了稿。「腦海中全是狐狸滿山跑的畫面。」許前程說。

村民又能上山放羊了

第二天，《北京晚報》以「三四百狐狸貉大鬧湯河口村」為題，整版報道此事。這篇文章引起強烈反響，從中午開始，各大網站紛紛轉載。中央電視台的記者也給記者打來電話，讓他講述採訪經歷，並在央視播放他拍攝的採訪視頻。這件事同時引起了森林公安部門的高度重視，最終放生的人被找到，村民得到了經濟補償。

十天之後，記者再次來到湯河口村王雲芳家，隔著籬笆看到院子里的家禽正在「閑庭信步」，村裡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看到記者，王雲芳滿心歡喜，她說北京晚報報道之後，連外國記者都來了！政府部門的人也來了，向他們詢問情況，還給了他們每隻雞100元補償。「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狐狸了。」王雲芳說。

離開湯河口村後，記者又進了一次山，山溝里已經看不到狐狸的身影，放生處掛滿的彩旗也逐漸變了顏色。遠處，村民攆著羊群，不時傳來甩鞭子的聲音。

從大山裡出來，記者並沒有回城，而是來到了順義區的北京市野生動物救護中心，那些倖存的狐狸和貉被抓住後，這裡成了它們的暫住地。最終，倖存的狐狸和貉因為沒有野外生存能力，通過放生者退回了原來的養殖場。

這一組報道完成後，許前程寫下了自己的感想：「從3月27日被放生，在進行了一趟20多天的『京郊遊』後，狐狸們又從終點回到了起點。其間的代價卻是慘痛的，從剛放生的380隻，到眼下還倖存的40多隻。狐狸們在傷痛之餘估計會很困惑，這麼折騰一圈，還死傷了那麼多同伴，這究竟是殺生還是放生？而對放生者來說，300多隻狐狸和貉付出的生命的代價，是否能喚醒他們去認真思考一下：放生的意義在哪裡？盲目放生和殘忍傷害有何區別？狐狸的傷痛，放生的人們會懂嗎？」

助推法律規範放生行為

此次「懷柔狐狸被隨意放生」事件，經北京晚報獨家報道之後，包括央視在內的全國多家媒體進行了追蹤報道。在媒體和社會各界的監督下，事情得到了妥善解決，同時還引起了人大代表的關注。

去年4月底，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次會議分組審議《野生動物保護法》修訂草案，多名常委會組成人員以「北京懷柔區狐狸被隨意放生」事件為例，提出不當放生會給生態造成危害，甚至對他人生命財產構成威脅，建議在野生動物保護法修訂草案中，增加「禁止隨意放生」的相關規定。

2016年7月2日，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一次會議表決通過了新修訂的《野生動物保護法》，該法對「放生」等行為進行了規範，於2017年1月1日起正式實施。新修訂的《野生動物保護法》中規定，「任何組織和個人將野生動物放生至野外環境，應當選擇適合放生地野外生存的當地物種，不得干擾當地居民的正常生活、生產，避免對生態系統造成危害。隨意放生野生動物，造成他人人身、財產損害或者危害生態系統的，依法承擔法律責任。」

(來源：北京晚報 作者：張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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