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告：由於本片未經任何剪輯，未成年人不宜觀看

說起『尺度』，國產電影絕對是「弱雞」般的存在，原因大家都懂。

舉個例子，國產恐怖片光看海報就知道什麼貨色。人人喊打為什麼還是後繼有人？憑的就是豐乳肥臀。

可見性壓抑之嚴重。

情色橋段和敏感內容什麼時候戒嚴的，毒藥君說不出準確的時間，但在審查緊縮之前的八九十年代，國產電影曾達到過一個波峰。

比如之前介紹過的（官）職場諷刺片《背對背，臉靠臉》，Z·Z驚悚片《黑炮時間》都一針見血地諷刺了社會，甚至有直接把矛頭對準文·G的《405謀殺案》。

當然，內容大膽的時代，尺度自然也不摳縮。

毒藥君今天推給大家的，就是國內首部全裸出鏡的電影，同時也被稱為「院線公映的尺度最生猛的國產片」——

《瘋狂的代價》

The Price of Frenzy

尺度大名副其實，海報一幕瞭然：全裸、偷窺、姦殺。

並明確附上標識：由於本片未經任何剪輯，未成年人不宜觀看。

電影公映於1988年。毒藥君無從想像，那個騎二八單車，穿解放布鞋，在計劃經濟浪潮中的人們如何在幽閉的電影院派遣洪水猛獸般的躁動？

畢竟，從《少林寺》的大白腿到雙飛全裸，中間只隔了6年。

1982年《少林寺》上映，片中牧羊女被壞蛋吊在大樹上撕掉褲腿的畫面令當時很多觀眾激動。

《瘋狂的代價》電影剛開始，香艷氣息撲面而來，一個長達2分25秒的固定鏡頭，拍攝了正在集體洗澡的少女們。實打實的全裸，絕對驚世駭俗。

洗著洗著，妹妹來了初潮，抬起頭問姐姐自己怎麼了，姐姐連忙安慰。

毒友表示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除了年代久遠畫質失修，導演故意將場景霧化，營造出朦朧美，簡單直接地把觀眾帶進一股青春的氣息中。

電影的主角是一對姐妹。姐姐青青在醫院產科工作，妹妹蘭蘭則還在念書，兩姐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倒也快活。

誰也沒想到，姐妹兩人的日常被躲在望遠鏡後面流口水的變態一覽無餘，小到一顰一笑，大到裙底風光。

悲劇發生在蘭蘭放學的路上。

蓄謀已久的變態男故意開車濺臟蘭蘭的衣服，下車伺機勾引，咸豬手從下到上。而涉世未深的蘭蘭沒有絲毫防備心。

變態為表達「歉意」，提出送蘭蘭回家，情竇初開的蘭蘭對男女關係還停留在「打是親罵是愛」的思想階段，沒有一絲絲防備，上了車。

接下來的故事不用說大家也能猜出來——車震不成改野炮，雙手不夠上器械。

蘭蘭被強暴了。

猥褻兒童題材的電影《素媛》沒有直面施暴場面，而是把重點放在一家人「療傷」的劇情中。

其實大家都知道，猥褻兒童並非僅僅是身體上的傷害，更是把一個家庭拖入陰影中，這陰影造成的二次傷害無法消除。

接著，鏡頭給到了病床上大哭的蘭蘭以及帶血的衣褲。再然後，就是青青、蘭蘭在工作生活中遭遇的有色眼鏡。

對於80年代末的群眾來說，「猥褻」這個詞明顯不夠生猛，「強姦」這個詞更符合當時社會的原生態。

兩姐妹跟警方錄完口供，「熱心群眾」洪水猛獸般撲了上來，關心中帶著諷刺，諷刺里夾雜好奇：是大的還是小的？

蘭蘭在校園中的遭遇則更加凄慘：體育課上不敢穿短袖衣褲。同學長跑，她只能獨自玩兒籃球；

到了生物課，同學讀課本讀到了「精子」、「卵子」等性意味明顯的詞語時，大家情不自禁地盯著蘭蘭看起來。蘭蘭能感受到周遭的目光，不自覺地低下頭；

就連放學路上，蘭蘭拒絕與同學同行，也被認作不識好歹；

表層上，青青是蘭蘭的姐姐，但日常照顧生活，教誨做人道理，青青實則是「母親」般的存在。

父母早年離異給姐姐造成過傷害。青青看妹妹受到了如此大辱，加上警方一時半會查不出真兇，青青開始親自追兇。

接下來的幾天里，青青拉著蘭蘭四處尋找逃犯，儘管像無頭蒼蠅一樣尋找未果，但身體上的疲憊似乎能夠彌補心靈上的創傷。

青青越挫越勇，還動用了80年代的高科技——照相機。

看到街頭販賣黃色書籍的小攤販，青青把憤怒一股腦發泄過去。

故事講到這裡，開始有了新的轉折：即便是出於親情、關愛，青青這樣拉著受害者四處亂撞，一味強求妹妹回憶逃犯的相貌和聲音，強迫蘭蘭講述強姦過程中的細節，無形中是對妹妹的另一種傷害。

最為明顯的一處：蘭蘭與逃犯擦肩而過，因為害怕沒敢指認，姐姐青青得知後，第一反應並非關心，而是用一個耳光教訓妹妹「活該你倒霉！」

看到這裡，脊背發涼。

青青表面上怒其不爭，實則是行為綁架——打著「為你好」的幌子，發泄自己的憤怒，這份關愛未免太自私。

毒藥君不禁想起了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推銷員》的一個細節：當丈夫知道餐桌上的食物是用逃犯留下的錢得來時，二話不說停止了進食。這個細節與青青的耳光異曲同工：在貞操觀至上的社會上，受害本體並不在中心地位。

在青青眼中，妹妹先於自己的性經驗讓自己失去了原來家長的地位。果然，姐姐高強度的施壓成為壓垮妹妹心靈的最後一根稻草。

正值豆蔻年華的蘭蘭，開始在「兩性」的漩渦中掙扎地越來越深。

最開始，蘭蘭對男性裸體並非如你我所想怕的要命，面對姐姐的唐突，蘭蘭竟然哈哈大笑。

接著，放暑假的蘭蘭對兩性讀物產生了濃烈的興趣，她忍不住去看情色書籍，幾次被人發現。

蘭蘭學著大人的模樣，越來越頻繁的塗口紅，不斷探索成人的秘密。

姐姐越瘋狂，妹妹越墮落。

直到影片結尾真兇落網，面對癲狂的姐姐，妹妹只是面無表情地吹了一個泡泡給予回應。

這個時候，妹妹更像是一個施害者，而姐姐則成了被害人。

但釀成惡果的始作俑者，又何嘗不是姐姐？太過沉溺在偏執的念頭中逐漸瘋狂，把別人的卑劣寫在了自己的墓志銘上。

姐妹二人在沒有男性的陰柔環境中，一個瘋癲一個墮落，剛好印證了片名中的「瘋狂」。

但「瘋狂」二字遠不止此。

電影同時把副線給到了強姦犯的家庭。巧合的是，罪犯孫大成與哥哥孫大生同樣在一個沒有父母的環境中長大，因此二人都成了混混。哥哥孫大生偷雞摸狗、嗜賭成性，走路虎虎生風，崇拜《水滸傳》，看到弟弟沉迷色情雜誌，一臉嫌棄：什麼屌玩意兒。

而弟弟在沒有母親的家庭中成長，面對過多的男性色彩，性格中多出了一絲陰柔，滿腦子都是嘿嘿嘿，十個妥妥的擼sir。

因此，哥哥成為了家庭中權力的中心，得知弟弟犯下滔天大罪後，先將弟弟暴揍一頓，但最終因溺愛包庇了弟弟。

習慣護犢子的哥哥，實則在扮演家庭中「母親」的角色，在溺愛中長期浸泡的弟弟，直至最後一刻，都不覺得自己做錯。

牆上掛有「母親」的遺像

為了讓弟弟避風頭，哥哥將其軟禁在塔樓里。精蟲上腦的孫大成，通過做運動壓抑慾火。而在一邊的孫大生，眼睛裡擠出一絲欣賞的深情。

被關起來的孫大成幾次想逃跑，最終都被孫大生攔下。

讓毒藥君驚掉下巴的是，哥哥安慰弟弟的方式，竟然是如此的……溫柔。

看到這裡，毒藥君終於敢肯定電影中散落在細節的元素，的確是導演在表達「基情」試想。不近女色的世界裡，男性的潛意識下的慾望是怎麼展示的？

他們通過——

弟弟幫哥哥捶背：

哥哥把弟弟撫摸：

除此之外，電影中的男性配角，在性壓抑的社會中，也有自己的發泄方式。例如在大庭廣眾下「打鬧」：

在太過剛硬的成長環境中，哥哥對性隱忍壓制，而弟弟則極端發泄。

正常的生理需求在他們眼中則是難以啟齒的變態行為，兩個威猛的男人，一個成了強姦犯，一個成了戀童癖。

因此，在荷爾蒙過剩，保護欲強烈的環境中，也孕育著另一層「瘋狂」。

有人說了，同性長期生活難免有極端的行為，畢竟算少數群體，「瘋狂」在那個年代並不具備普世價值。

然而，電影用一個正常家庭里發生的故事挖掘出了更深層次的「瘋狂」——

雜誌店老闆李長偉，作為姐姐青青的愛慕者，在災難降臨後，他知道自己位置，清楚地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偏執的女人。在安慰與同情之間進退有餘，完美地做到了雪中送炭，而非乘人之危。

遺憾的是，作為配角，李長偉在追兇過程中不幸離世，可謂清醒的瘋狂。

而李長偉的妹妹小琴，則因哥哥對其他女人大獻殷勤而耿耿於懷，這份成見自始至終貫穿全篇。

在她潛意識中，哥哥既是父親的象徵，也是戀人的模樣。男性既是家庭支柱，也是精神脊樑。

所以，哥哥喪命之後，小琴對青青姐妹破口大罵「害人精」，全然忘記了姐妹倆也是受害人，可謂糊塗的瘋狂。

細心的讀者已經發現：男男、女女、男女。

三組家庭共同特徵：沒有父母。

所以，我們可以得出結論，這部電影實則在討論：在先天遺傳、後天培養和激發事件的三重作用下，人們到底該如何處理家庭角色錯位？

導演周曉文，很多人沒聽過，其實他就是《天龍八部》中掃地神僧飾演者。

周曉文在當年曾對《瘋狂的代價》做出如下評論：

我只喜歡拍跟我一樣的普通人。然而就是從這群普通人身上，我透徹地看到了很多社會問題。慾望和罪惡的界限在哪裡？家庭缺失給下一代造成什麼影響？那群圍在車外和鄰里的看客，他們究竟在看些什麼？

與張藝謀、陳凱歌同為第五代導演，周曉文也是這批大師中最先找到商業片突破口的一位。

除了銀幕裸露、兇殺暴力、倫理禁忌外，《瘋狂的代價》尺度是全方位的。

比如電影中追車戲營造的真實、緊張感——

比如至今少見的「重疊剪輯」，不僅省時，也能營造主人公內心碰撞的凌亂。

最後的槍戰，雙方你來我往，精彩程度不亞於如今的商業大片。

除此之外，電影對邊角料細節的把控，也用足了心思。

在悲劇發生前的餐桌上，妹妹喝的是牛奶，姐姐則用輸液瓶猛灌生理鹽水。

白色的牛奶是JY的象徵，而生理鹽水則代表了一種寡淡的生活態度，與兩人日後的遭遇如出一轍。

至於瘋狂過後的代價到底是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毒藥君最後只能表示遺憾：那個怪力亂神的時代，那個百花齊放的年代，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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