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永遠的《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岳飛的《滿江紅》膾炙人口，多少人吟誦至「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時，心底不禁有所觸動而激情澎湃，更會對詞作者岳飛「待從頭，收拾舊河山」的鐵血豪邁之情充滿了欽敬之意。然而，直到今天，學界對《滿江紅》的詞作者是否為岳飛仍存有爭議。

一些專家學者認為，《滿江紅》最早見於明代嘉靖十五年（1536年）徐階編的《岳武穆遺文》。與岳飛含冤去世（1141年）相隔近四百年。為什麼這首詞從不見於宋、元人的記載或題跋，而是突然出現在400 年後的明代中葉？

而且，徐階是根據浙江提學副使趙寬所書岳墳碑收錄的，令人不解的是，趙寬對這首彌足珍貴的《滿江紅》，沒有隻言片字交待它的出處。再說，孝宗為岳飛平反昭雪後，岳飛兒子岳霖不遺餘力地搜求父親遺稿，但在他所編的《鄂王家集》中，並沒有收錄這首《滿江紅》，31年後，岳飛孫子岳珂重刊此書時，仍未收入該詞，這似乎更證實了岳飛根本沒有寫過《滿江紅》。據此，有專家認為《滿江紅》是明人假託岳飛之名的偽作。

很快，又有人認為岳飛《滿江紅》確系偽作，理由是詞中「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的賀蘭山在今天西北甘肅河套之間，而岳飛北伐的直搗黃龍位於東北的吉林。以岳飛這樣的文材武略，斷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一度志在恢復的宋孝宗

的確，賀蘭山在南宋時是西夏所屬疆域，並非金國地盤。但是專家學者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詞，是一種文學方式，而非歷史真實！

歷來，詩家詞作者都喜歡用典，岳飛既然寫詞，自然不能免俗。《滿江紅》中的賀蘭山並非實指，而是借指。

賀蘭山風光

盡人皆知，歷史上漢唐王朝建都於長安，他們與游牧民族的戰場多在西北地區。北宋的國都是汴梁，遼人與金人的大本營在東北地區。但相當一部分北宋、南宋詩人、詞人習慣上仍將長安借指汴梁，以「匈奴」、「胡虜」借指契丹、女真人。以光復西北失地或者橫行沙漠來形容犁庭掃穴，光復故土。如周邦彥《蘇幕遮》「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辛棄疾《菩薩蠻》「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李綱《蘇武令》「擁精兵十萬，橫行沙漠，奉迎天表。」。

李綱與岳飛既是同時代的人，也同是著名抗金將領，他自然知道女真人在東北，那裡沒有沙漠，寫出「橫行沙漠、奉迎天表」的句子，與岳飛的直搗黃龍，迎回徽欽二帝一個意思。類比來分析，岳飛寫的賀蘭山也並非實指，而是隱喻。岳飛作《滿江紅》時，正是趙構、秦檜與女真人媾和的時候，岳飛雖然力主抗金，卻也不能公然與朝廷唱反調，故此在詞作中寫為「踏破賀蘭山缺」，如此一來，就算是明明知道他表達的是什麼，想要抓辮子、扣帽子、打棍子，也無從置喙。

宋人對女真民族的了解並不是很深入透徹，而此前對於北方游牧民族一律籠統的稱之為胡虜，因此在詩詞中混為一談，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趙構與秦檜

從《滿江紅》內容來看，這首詞應當作於岳飛收到十二道金牌催他班師之後。眼見宋金和約已成，岳飛認為和約只是權宜之計，金錢永遠無法滿足金人貪婪溝壑，宋廷「欲遠慮而尊中國」，和談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只可惜，當時除了他力主抗金之外，其他人不是贊成和議，就是沉默，因此他寫在另一首詞《小重山》中，發出了「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感嘆。

作為學術爭論，《滿江紅》的署名問題盡可以爭鳴下去。這種學術爭鳴絲毫不會影響到岳飛在國人心中的地位，慷慨激昂的《滿江紅》會永遠激勵一代一代國人的愛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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