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子宮滋養了早產的羔羊，也將庇護人類的嬰兒

看上去這只是一個大塑料袋，塑料袋裡面是清澈的液體，以及一隻似乎沉浸在夢中，不時蹬蹬腿的小羊羔。

但這可不是普通的塑料袋，八隻小羊——或者說「胎羊」——在裡面發育，就像它們還在母羊子宮裡一樣。在裡面呆的四周里，它們的肺部和大腦都得到了發育，它們褪去了粉紅色，長出羊毛，偶爾睜眼，手舞足蹈，還學會了吞咽。

這是一個人造子宮，現在正拿羊做試驗。有朝一日，它將庇護那些急著來到世間的嬰兒。

人造子宮一直是醫界追尋的夢想。一方面，懷孕對女性來說實在是很大的健康負擔，有些女性想要生下自己的小孩，甚至需要冒著生命危險來拚死一搏。另一方面，總有些胎兒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被迫提前離開母親子宮的庇佑，來到世間，靠恆溫箱、呼吸機、掛營養針，來努力爭一個活命的機會。然而，他們的肺實在太小太不成熟。對24周的早產兒來說，連上呼吸機事實上會傷害他們的肺——但是為了讓他們活命，醫生不得不讓他們承受一些肺損傷。要保持環境無菌又極其困難，許多早產兒都會因肺部感染而死。

WHO統計發現，全球每十個嬰兒里，就有一個是早產兒。每年都有1500萬嬰兒急著來到這世間，其中的110萬人早早離開了悲痛的父母。當早產兒太小（比如不足28周的極端早產）時，存活率就極低。不到23周的早產兒生存幾率近乎為零。23周時只有15%。24周時只有55%。即使存活，他們也可能因早產而留下終身併發症，比如身體殘疾、學習障礙、慢性肺病、或聽覺視覺疾患。

無數科幻小說都幻想過人造子宮。當媽媽無法庇護胚胎時，胚胎可以被放進一台機器里繼續發育，幾個月後，從機器里抱出一個足月的嬰兒……

我們離這個夢想最近的一刻，就在此刻。研究出這個人造子宮的人，是費城兒童醫院的外科醫生Alan Flake。他們團隊的論文發表在4月25日的《自然通訊》期刊上。

Alan Flake醫生（中）

作為一個自然不做作的科學家，Flake醫生給這套「子宮外支持設備」起了個非常接地氣的名字——生物袋（the Biobag）……(⊙v⊙)

生物袋的主要構成如下：一個聚乙烯大塑料袋包圍著胎羊，替代子宮提供無菌環境，讓胚胎免受外界危險的傷害。人工羊水，電解質溶液，替代羊水。人工羊水從一端流入，從另一端流出，它能清除代謝廢物，屏蔽細菌感染，並讓胚胎的雙肺始終保持浸潤。血液循環系統。替代臍帶，讓胚胎能跟外界進行血液循環，得到氧氣和養分，排出二氧化碳和代謝廢物。不能使用外部泵，因為會傷害胚胎脆弱的心臟。為此，Flake研究組專門設計了一個「體外膜加氧器」（ECMO），以及整套無泵的循環系統。胚胎的臍帶血管跟這個體外加氧器相連，胚胎心臟的跳動足以驅動血液在這套系統中循環。

做實驗的8隻胎羊在子宮內長到105~120天大，大概相當於22~24周的人類胎兒。它們先經剖腹產從母羊體內取出，然後它的臍帶被連到血液循環系統，接著它被放進生物袋裡——醫生們手腳很快，花兩分鐘就能做完這一堆動作。小羊在生物袋裡呆上四周後被取出，跟普通早產兒一樣連到常規的呼吸機上。結果顯示，這些小羊相當健康，有一點輕微的早產併發症如肺部炎症，但跟同齡的剖腹產小羊幾乎沒有區別。科學家安樂死了其中一些小羊，檢查它們的肺部和大腦——那是早產兒最容易受傷的器官。結果非常好！這些小羊就像在羊媽媽肚子里呆到足月分娩的一樣。

GA-111是小羊剛被放進生物袋的樣子。GA-135是在生物袋裡呆了四周後的樣子，發育得很棒吧~

除了被安樂死的幾隻，有的小羊離開呼吸機後已經能自主呼吸了。科學家還在繼續研究它們，看看時間長了有沒有問題顯露。不過好消息是，到目前為止，這些「袋裝小羊」看起來非常健康。有的小羊甚至已經超過一歲了，Flake醫生透露說這隻一歲大的「長期倖存者」曾在生物袋裡呆了25天， 後來研究小組的人太愛這隻小羊了，於是把它送給了一個農場。於是此時此刻，在賓州的鄉間，有隻看起來跟其他小羊一樣的小羊，在歡樂地奔跑吃草~

當然，羊跟人肯定還是有些不同，比如羊羔比人類嬰兒大，發育速度快，五個月就算足月了。在羊身上成功，在人身上如何還未可知。這個人造子宮也還需要更多的安全性測試，才能進行人類實驗。Flake醫生也計劃改進這個生物袋，比如說，未來可能不用透明的塑料袋。

Flake醫生還強調，人造子宮目前還不能讓胚胎從最初長到足月。早期發育需要的很多精細條件，現在的人造子宮還做不到。而條件不對可能會導致發育異常。目前他非常不建議用人造子宮來幫助不到22周的早產兒。

但現在的進展已經足夠棒，讓我們懷抱期待，但願在三五年內，某個幼小脆弱的人類嬰兒，能得到這種史無前例、但一樣溫柔的庇護。

Emily A. Partridge, et al. An extra-uterine system to physiologically support the extreme premature lamb. Nature Communications 8, Article number: 15112 (2017). doi:10.1038/ncomms15112

Ike Swetlitz, S. (2017). Brave New Wool? Artificial Womb Sustains Premature Lambs for Weeks. Scientific American. https://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brave-new-wool-artificial-womb-sustains-premature-lambs-for-weeks/

Mullin, E. (2017). An artificial womb being tested on lambs could help preemies. MIT Technology Review. https://www.technologyreview.com/s/604261/animals-set-survival-record-inside-artificial-womb/

Fluid-filled 『biobag』 allows premature lambs to develop outside the womb. (2017). Science | AAAS. http://www.sciencemag.org/news/2017/04/fluid-filled-biobag-allows-premature-lambs-develop-outside-womb

《出生太快：早產兒全球行動報告》（2012）http://www.who.int/pmnch/media/news/2012/borntoosoon_execsum_ch.pdf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