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當中女妖眾多，唯獨此女妖與唐僧前世有過孽緣

西遊記當中，美女如雲，數不勝數，以至於後來各種演義版本中，都無法迴避這一問題，都需要找到演技顏值超高的角色來擔任，這其中，小白鼠無疑名列前茅的。然而她的身世，卻是充滿了謎團。

套路

小白鼠剛出場時，其實沒有什麼新意。

假扮美女，屍魔白骨夫人用過了；

要盜取元陽，蜘蛛精和蠍子精也想過了；

扮可憐，銀角大王、紅孩兒用過了。

經歷了那麼多各種坑，老和尚也長記性了。

三藏道：「也罷，也罷。八戒啊，你師兄常時也看得不差。既這等說，不要管他，我們去罷。」

還是套路

老和尚到底是拗不過自己的理想，

被小白鼠攻心計刺到了痛處，還是回頭救下小白鼠，

義無反顧的扎入命運的又一個坑裡。

接下來就是正邪不兩立的傳統橋段。

可是這個小白鼠卻是出乎意料的難纏，

一人單挑保鏢團三人眾，謀略法力武功，樣樣上乘，

這在整個西遊故事中，也是極其少見的。

按照「當面弄不過，趕緊找後台」的原則辦事，

猴子順利找到了小白鼠的後台——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

然而這時候，古怪的事情發生了。

李天王對這個整天給他供奉的女兒一無所知，還是哪吒三太子說明原委。

可是這個原委，卻帶來了更大的謎團。

謎團

父王忘了，那女兒原是個妖精，三百年前成怪，

在靈山偷食了如來的香花寶燭，如來差我父子天兵，將他拿住。

拿住時，只該打死，

如來吩咐道，積水養魚終不釣，深山喂鹿望長生，當時饒了他性命。

積此恩念，拜父王為父，拜孩兒為兄，在下方供設牌位，侍奉香火。

看起來一切都做了合理的解釋，

然而如果細讀，卻讓人產生了更多的懷疑。

首先，小白鼠偷吃了宗教領袖的東西，關起門自己處理就行了，需要動用天庭的軍事領袖嗎？

更重要的是，如來作為宗教領袖，充其量算是地方諸侯，怎麼會有權力「差」中央軍事領袖？

第三赦免小白鼠的是如來，「積此恩念」也該去感謝如來這個苦主，怎麼反而去感謝執行者——軍事首長呢？

貢獻

其實小白鼠當年也是很厲害的。

玄奘法師的他的《大唐西域記》里記載：有個叫瞿薩旦那的國家，這個國家就是著名的于闐古國。

某年該國被入侵圍城，彈盡糧絕，國王臨時抱佛腳，

記得當地還有一個神祗是金毛鼠王，趕緊祈禱。

不想晚上做夢，鼠王告訴他，現在出城作戰，我會幫你。

國王當機立斷，率領所有的部隊，一起殺出城外，

敵人本來就沒想到還能反擊，更沒想到的是弓弦，

馬具的帶子竟然都斷了，頓時一片慌亂，全軍無法作戰，於是大敗虧輸。

國王絕地反擊，贏得勝利，更是感激鼠王，由此形成當地的金毛鼠王崇拜。

後來，這個故事被佛教作為成功案例大肆渲染。

《毗沙門儀軌》中，幾乎把這個故事重新復刻了一番，

同樣是外敵入侵，白鼠助戰，只不過加上價值一元錢的特效，聲光電樣樣炫目，並且請來鮮肉大咖——北方毗沙門天王第二子獨健,作為小白鼠的直接領導，參與作戰，

而毗沙門天王，自然是小白鼠的頂頭上司。

這一戰，戰果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在唐玄宗面前現場直播，

玄宗大悅，令諸道州府於城樓西北隅置天王像供養。

在唐玄宗的大力推廣下，毗沙門天王迅速成為軍神。

甚至跨域時空，一直影響到元明時期。

在水滸傳中，林沖被迫害躲避大雪的時候，就是躲在天王堂，

這個天王堂，供奉的就是毗沙門天王。

後來，李靖接過寶塔，取代了毗沙門天王的位子，成為新的天庭軍事領袖。

毗沙門天王去天庭北門當門衛去了。

前緣

夙世前緣系赤繩，魚水相和兩意濃。

不料鴛鴦今拆散，何期鸞鳳又西東！

藍橋水漲難成事，佛廟煙沉嘉會空。

著意一場今又別，何年與你再相逢！

這是小白鼠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中了猴子的「腹底抽心」之際，悲悲切切的吟誦。

這段話說的真是情真意切。

夙世前緣一定指的是上輩子的事兒，長老上輩子是金蟬子無疑;

那麼「佛廟」呢？最大可能，就是大雷音寺。

嘉會，在整部吳本西遊里，與佛界關係最為密切，

牽扯人數最多的就是如來首開的「盂蘭盆會」。

在這個盛會上，金蟬子給鎮元子敬茶；

毗藍婆也曾參加過。

但是，關於「盂蘭盆會」的確切時間，卻是眾說紛紜，口徑不一：

鎮元大仙：

五百年前，我與他在盂蘭盆會上相識，他曾親手傳茶，佛子敬我，故此是為故人也。

毗藍婆：

我自赴了盂蘭會，到今三百餘年，不曾出門。

其實，並不是誰記錯了，

而是盂蘭盆會並不是只有一次，而是周期性召開的，

在悟空和八戒在對抗老牛時，

八戒就說：「晝夜休離苦盡功，功完趕赴盂蘭會。」

這說明盂蘭盆會，端地是有身份的人才參加的了。

時間

在參與的證人中，有一個人的證言引起我們的注意。

毗藍婆：我自赴了盂蘭會，到今三百餘年，不曾出門。

可巧的是，小白鼠被發配也是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成怪，在靈山偷食了如來的香花寶燭。

時間聚焦在三百年前的盂蘭盆會上。

這一對照，又一個謎團浮出水面——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毗藍婆菩薩三百年不曾出門？

會是因為小白鼠偷了香花寶燭造成的嗎？

這個罪行，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

為什麼哪吒說偷吃了香花寶燭就該打死？

猴子當年連環犯罪，也不過是500年有期徒刑，也沒有誰為此數百年不敢出門啊？

大病

在鎮海寺中，唐僧病了。

大病三天，幾乎絕命。

這個整部西遊當中，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

更重要的是，這次病的時間非常蹊蹺，就在和小白鼠發生接觸之後。

猴子畢竟是神通廣大，立刻到處查找檔案。竟然查到了這樣的一個結果。

老師父不曾聽佛講法，打了一個盹，往下一失，左腳下躧了一粒米下界來，該有這三日病。

上課打個盹，就要被罰下界？

掉一粒米，就要大病三天？

上課打盹，又怎麼掉米粒？

難道一邊聽課一邊吃飯么？

這話也就是表面聰明、其實傻缺的八戒信。

象老豬吃東西潑潑撒撒的，也不知害多少年代病是！

我們經常把用來繁衍的東西叫做種子，把一些行為叫做「生米煮成熟飯」。

我們有理由懷疑，三百年前的那次盛會上，真的發生了什麼。

推測

到此，似乎我們可以理一理思路，嘗試著復原當初的真相了。

當年小白鼠立下大功，為佛國的影響擴張立下汗馬功勞，受到了表彰，有了一次到聖地朝聖的機會。

這次機會正好趕上了盂蘭盆會的召開，堪稱雙喜臨門，佛國各界頭面人物都趕來祝賀。

小白鼠和金蟬子不期而遇。

這一看，就結下了孽緣。

和所有妖精一樣，人身是他們的第一項追求，通天河老黿為此修鍊了一千年。

小白鼠也不例外。

誰能幫助她呢？

幫助

盛大的party，自然要拿出些好東西，大家開開眼，烘托下氣氛。

佛祖這個時候掏出了自己的香花寶燭。

一般說，宗教領袖身邊，沒有差勁東西，

太上老君的腰帶到了下界都是了不得的寶貝。

彌勒佛的一個破褡包都能鬧得各路英雄欲哭無淚。

然而，宗教領袖自己眼中的寶物呢？

比如太上老君的金剛鐲？

香花寶燭儼然是佛祖眼中的寶貝。

小白鼠自然沒有能力拿到，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能幫助他的人出現了。

這個人就是金蟬子。

他是佛祖器重的弟子，有接近寶物的機會。

更難得的是，他願意幫助小白鼠。

大概當時金蟬子的心已經被小白鼠萌化了，

以至於動了凡心，一門心思的只想幫助小白鼠。

香花寶燭的厲害，他是知道的，

佛祖對寶物的看重，他是知道的；

盜取寶物可能的後果，他也是知道的，

然而他做了，義無反顧的做了。

事實證明，宗教領袖看重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他的本身出處，喚做金鼻白毛老鼠精；因偷香花寶燭，改名喚做半截觀音。」

當初還是獸形，有了香花寶燭，立刻就有了人形，

不僅是人形，更是三界前列的美貌。

這等美貌，甚至讓猴子都同意唐僧放棄取經。

假若被他摩弄動了啊，留他在這裡也罷。

這在整部西遊當中，是絕無僅有的一次。

不難想像當年金蟬子第一次看到這樣容貌時，是怎樣的表情，怎樣的心情。

接下來會有怎樣的舉動。

小白鼠一瞬間獲得了夢寐以求的修為和人身，

而且超乎想像的好結果，如何不是感激涕零，

只是，這時候的小白鼠一無所有。

用什麼來報答呢？

懲罰

根本不能指望這事能瞞多久，這次盛會還沒有閉幕，就東窗事發了。

本來祥和的盂蘭盆會，正在經歷一場大地震。

佛祖盛怒，心中同樣悲涼。

他的地位看似穩固，如日中天，其實危機四伏。

前有燃燈，無論地位，資歷，人脈，都遠勝自己；

後面還有東來佛祖彌勒佛，那是天天盼著轉正的未來佛。

這個一直器重的弟子，怎麼如此令人失望！

不但不給師父分憂，竟然鬧出這麼大亂子，讓如何收場！

燃燈看著，不做聲，一臉漠然；

彌勒佛看著，不做聲，招牌微笑；

毗藍婆看著，不做聲，一臉恐慌。

到底是狠不下心，讓這個心愛的弟子從此沉淪，

於是給了一個看似沉重，其實輕饒的判決。

既然輕輕發落了自己的弟子，也就沒理由要小白鼠的命，

這才有了佛祖為小白鼠求情的舉動。

毗沙門天王本來就心懷愧疚，有心揮淚斬馬謖，

又不忍滅了這位剛剛立下大功的部下來堵眾人的嘴，

聽到佛祖輕饒，趕緊忙不迭的應承，幾番狠話出口，把小白鼠發配了。

短板

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此之謂大丈夫。

其實，老和尚在這三個方面，叫人挑不出毛病了。

一路上，也許會牢騷，也許會恐懼，也許會懈怠，

甚至會短暫的懷疑「紅旗能打多久」，

但是老和尚卻從來沒有真正的放棄過，甚至還相當的有擔當。

車遲國比賽坐禪，正好打在猴子的痛處，老和尚挺身而出，「我會坐禪」。

儘管還是要猴子幫忙上高台，到底還是堵上了取經團的一塊短板。

但是老和尚自己卻有一個最大的短板。

好色。

第一次暴露出來是在「四聖試禪心」一段。

當莫賈氏提出招親時，「三藏聞言，推聾妝啞，瞑目寧心，寂然不答。」

莫賈氏又說自家富貴，「那三藏也只是如痴如蠢，默默無言。」

莫賈氏更明確自家三個女兒都是年輕貌美，「三藏坐在上面，好便似雷驚的孩子，雨淋的蝦蟆，只是呆呆掙掙，翻白眼兒打仰。」

其實，這次試禪心，應該重點是在測試老和尚，

其他三人，其實都可以找到替代品，唯獨老和尚不行，

他是領導，是旗幟，他一定要經得起考驗，

好在有八戒自己跳出來探路，做了趟雷先鋒，

事後老和尚知道真相後，估計也要心裡道一聲「僥倖！」

可是，到了白骨精那裡，老毛病又犯了。

白骨精化身的美女一到，老和尚連忙「跳起身」來，

機關槍一般連續發問，比人口普查還詳細。

當猴子揭穿妖精真相之事，老和尚只是不信。

智商永遠在線，情商一直欠費的猴子開啟「嘲諷」技能：

「師父，我知道你了，你見他那等容貌，必然動了凡心。若果有此意，叫八戒伐幾棵樹來，沙僧尋些草來，我做木匠，就在這裡搭個窩鋪，你與他圓房成事，我們大家散了，卻不是件事業？何必又跋涉，取甚經去！」

老和尚被說破心事，一時間「羞得個光頭徹耳通紅」。

不然怎麼會被獃子幾句讒言說動，三番五次的念緊箍咒？

同時也為後來不顧一切的趕走猴子埋下伏筆。

後來，老和尚每次遇到女色危機時，都是在打擦邊球，屢次遊走在崩潰的邊緣：

女兒國一章，老和尚臨走對女王拱手，這是在施俗人禮；

在兇險的琵琶洞，老和尚和蠍子精幾番鬥嘴，以至於猴子聽了都「恐怕師父亂了真性」，這才趕緊出來和蠍子精爭鬥，不料挨了蠍子精一記大招。

感到了蠍子精的危險，老和尚這才收起了打插邊球的心，跟蠍子精「兩個散言碎語的，直斗到更深」。

到了蜘蛛精那裡，要不是蜘蛛精缺心眼的先端上來葷菜，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

終於到了小白鼠這裡，佛祖再也不敢怠慢了，於是安排老和尚大病一場，算是給了他一次嚴重警告。

畢竟已經「修行十世，一點元陽未泄」，決不能在這裡再掉鏈子了。

決絕

小白鼠被發配到此，已經三百年，

世間的一切動蕩，都已經與她無關了，她也沒資格去操心。

但是提升修為是每個修鍊的人與生俱來的慾望。

老和尚來時，她只知道「那唐僧乃童身修行，一點元陽未泄」，卻並不知道此人便是前世的孽緣。

一旦知道了，便喜滋滋的要與老和尚成親，

還貼心的安排一頓素齋，準備藉此機會以身相許，再續前緣。

然而，這一路上，老和尚經歷過無數的美色坑，他已經瞭然一切，

無論從任何方面說，都不可能犯戒，

他無論如何也要守住底線，

那麼，一切的所謂善待、報答，都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所以當猴子試探他時，他立即發下毒誓；

為了脫身，連「出家人不打誑語」也不顧了，

和猴子聯手作局，連「娘子」都喊出來了，

把個小白鼠興奮得忘乎所以，高高興興地就上了當。

此時的長老，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充滿憐憫的金蟬子了，

已經變成了心中只有佛祖真經，只有金身正果的苦行僧。

一路的坎坷，已經消磨光了他所有的人性，

只剩下「取得真經，修成金身正果」這一個念頭，

並且在這條不歸路上永不回頭。

註定了小白鼠的愛戀與報恩的交織，只是徹頭徹尾的虐戀。

落定

李天王來了，用不可一世的態度指揮著，擒獲了小白鼠，

可以想見的未來，會作為李天王軍事系統的一員，

或者說棋子，沙場搏命，以求生存而已。

這一切，老和尚是管不了的，也不想管，也不會管。

從這之後，老和尚再沒有沒有犯過此類錯誤，

在天竺國中，小玉兔招親一段，

面對滿目鶯鶯燕燕，「行者見師父全不動念，」

連聲讚歎：「好和尚！好和尚！身居錦繡心無愛，足步瓊瑤意不迷。」

後面甚至還沉穩地指揮猴子等國王走了再打。

到此，佛祖的心愿終於完成了，

老和尚已經斬斷了作為人的最後一點屬性，

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佛教徒，

一個完美的，冷酷的宣傳機器最終成型了。

歷史大學堂官方團隊作品 | 文：張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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