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為什麼總習慣把政客比作「蛇油推銷員」？

「蛇油推銷員」這個習語在人們腦海中的慣常印象，是利用無戒心公眾、賣假藥牟利的奸商。實際上，《牛津英語詞典》對「蛇油」的定義是「假藥或包治百病的葯」。然而，詞典里並沒有給出這個詞的來歷，那是一段常被人遺忘的關於亞裔美國人的歷史。

「蛇油」這個詞非常形象，以至於成為了美國兩黨政客和遊說團體最喜歡用的辭彙。2013年8月初，肯塔基州參議員員米奇·麥康奈爾在競選傳單中稱他在共和黨初選中的對手，茶黨候選人馬特·貝文是「蛇油推銷員」。2012年，奧巴馬競選第二任期時，在一次政治集會上稱羅姆尼-瑞安團隊的稅收計劃是「造成涓滴效應的騙人蛇油」。2008年，自然資源保護委員會行動基金會在《華盛頓郵報》上刊登整版廣告，公開指責時任總統喬治·W.布希在北極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採油的計劃，並稱這是「百分之百的騙人蛇油」。

但是蛇油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販賣蛇油是如此糟糕的事情呢？

19世紀時，成百上千的中國工人抵達美國，簽訂契約，為越州鐵路做勞工。歷史學家理查德·懷特在著作《越州鐵路》（Railroaded）中提到，從1849年到1882年，約有18萬中國移民來到美國。戴維·霍華德·恩在《鐵路帝國》（Empire Express）一書中寫道：「這些工人大部分都來自中國東南部的農村，他們簽署的合同長達五年，與白人相比工資較低。」

在中國鐵路工人隨身攜帶到美國的物品中，有各種各樣的藥物——包括蛇油。蛇油是從中國水蛇中提取的，富含有助於減輕炎症的omega-3脂肪酸。正宗的蛇油的確是有效的，尤其適用於治療關節炎和滑囊炎。中國人使用這種油已有數百年，工人們在一天漫長的辛苦勞作後，會將其塗抹到關節處。據說，中國工人慢慢開始把蛇油分給一些美國工人，他們對其療效感到非常驚訝。

那麼，一種常規藥物是如何變身欺詐象徵的呢？

蛇油作為貶義詞的起源可追溯至19世紀後半葉，當時「專利葯」極度盛行。這些藥品常常被刊登在報紙的最後幾頁推廣銷售，聲稱能治療多種疾病，包括慢性疼痛、頭疼、婦科病和腎病。慢慢地，所有這些假「葯」開始被統稱為「蛇油」。

關於中國蛇油療效的傳言越來越誇張，於是很多美國人開始琢磨如何在當地做出自己的蛇油。美國西部沒有中國水蛇，所以很多醫者開始用響尾蛇做「美國蛇油」。

這就為號稱「響尾蛇王」的企業家克拉克·斯坦利創造了條件。在1897年出版的一本關於斯坦利生平事迹的小冊子中，這個曾經的牛仔聲稱他從霍皮巫醫那裡了解到了響尾蛇油的療效（他從來沒有公開提過中國蛇油）。1893年，他在芝加哥舉行的世界博覽會上拿出了一條活蛇，併當著一群圍觀者的面把它切成片，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2008年，麥基爾大學社科辦公室主任喬·施瓦茨在文章中寫道：

（斯坦利）伸手從袋子里抓出一條蛇，把它切開，放進滾開的水中。當脂肪浮到水面上時，他將其撇了出來，當場製成了「斯坦利蛇油」，這種塗擦藥立刻被圍觀的眾人一搶而空。

斯坦利為自己製作的蛇油所打的廣告存在兩個重大問題：

首先，響尾蛇油遠不如其試圖模仿的中國蛇油有效。1989年，精神病學家兼研究員理查德·庫寧在寫給《西方醫學雜誌》的一封信中透露，中國蛇油中一種關鍵脂肪酸的含量幾乎是響尾蛇油的三倍。

其次，「斯坦利蛇油」其實根本不含任何蛇油。1906年的《純凈食品與藥品法》旨在嚴格限制專利藥品，正是這部法律導致了斯坦利的失敗。1917年，聯邦調查人員扣押了一批斯坦利的蛇油貨物，發現其中含有的主要是礦物油、牛脂、紅辣椒油和松節油。沒錯，斯坦利的專利產品不含一滴真正的蛇油，數百名消費者發現自己被騙了。

或許就從那時開始，蛇油成了欺詐的象徵。蛇油推銷員和江湖游醫在美國西部成了騙子的象徵。這個習語首次書面使用是在史蒂芬·文森特·貝尼1927年的敘事詩《約翰·布朗之軀》（John Brown"s Body）中。詩人寫道：「做一千種可疑生意的奸商……賣蛇油和幸運指環的人。」大約30年後，劇作家尤金·奧尼爾在他1956年的劇作《送冰人來了》（The Iceman Cometh）中也提到了蛇油：劇中的一個角色稱他的對手「現在正站在地獄的街角，欺騙受苦的靈魂，告訴他們想治療燒傷，沒有什麼比得上蛇油。」

克拉克·斯坦利的謊言被識破後，怎麼樣了呢？他因違反食品藥品法、給商品「貼假商標」、「以不實之詞號稱藥品『包治百病』」，被罰款20美元（約相當於今天的429美元）。

斯坦利並未對此提出異議。（文/Lashmi Gandhi ）

原文選自：美國國家公共廣播

譯者：律乃琦

編輯：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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