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誰是誰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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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批評完孩子，理性的我們會去反思一下，對孩子的批評是否就事論事，是否冷靜客觀，是否帶上了自己的偏見，會不會有意無意將孩子當做了情緒傾卸的最佳對象……

中午，在一個小餐館與朋友吃飯，鄰桌來了一對母女，女兒穿著中學的校服，媽媽也挺樸素。兩個人點好餐安靜坐著，女兒低頭撥弄自己的手指，媽媽則一言不發地盯著女兒。

狀態有點奇怪，似乎女兒犯錯了，要被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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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媽媽盯著盯著就開始了數落，雖然聲音不大，卻大致能聽到：原來是女兒上課總是講話，被老師請了家長，這位媽媽顯然不是第一次被請去，問女兒為什麼又講話，到底有什麼話不能下課說。

女兒也有點火氣，反駁自己根本沒講話，是前面的同學總是轉身，同桌也總是故意說話，她實在無奈，訓了前面的同學一句，又搗了同桌一胳膊肘，結果老師冤枉她。

這位媽媽直接呵斥：「我就像一個垃圾桶，一直在收拾你的爛攤子。」女兒還待反駁兩句。這位媽媽不打算聽女兒的解釋，而是直接開始數落女兒，這個學期以來的種種表現，上個學期的麻煩事如何多，從七年級開始能入學這所學校如何艱難，到處求人說情……說到當初，又開始說自己如何不幸，又離婚又丟工作，洗衣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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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女兒還想爭辯幾句，隨後低頭不語，扣著自己的指頭只是聽著，當聽到媽媽說到自己的種種遭遇，女兒抖了一下，手指縮緊，使勁用指甲抵住另一隻手，壓進去很深，臉憋得紅紅的。

我和朋友實在聽不過去，猶豫要不要過去干涉一下。

這時，飯菜端上來了，女兒拿了餐巾紙和筷子，遞給媽媽，又給媽媽夾了菜，然後自己大口大口吃起來，那位媽媽依然自顧自地絮叨著。女兒吃著，眼淚順著臉頰，撲簌簌地落在碗里。

看到這裡，心情變得有些沉重，去干涉顯得不得當，又覺得堵得慌，胃口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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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遇到的是母親如何處理孩子成長問題的場景，還想藉機學習學習，誰料見到的竟是這樣一幕。

這位媽媽顯然遇到了一個她難以處理的事情：如何與孩子溝通問題，以為用自己的呵斥和述說自己的苦難，就可以激發孩子的鬥志，讓孩子走在正確的路上。

這點可以理解，一個單身媽媽，試圖去挽救這個局面。但她的出發點是對於穩定的需要，所以她不斷在強化孩子是錯的，老師是對的，自己也是對的，這一顯得很武斷的想法。即便孩子幾次試圖反駁，都被壓制下，再加上對過去的情緒的宣洩，孩子只能低頭。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看到一幕，只要父母一開口，孩子就必須閉嘴，講道理的意思就是聽道理，反駁兩句就是頂嘴，這也是我們家庭的常見教育方式。

而更可悲的是，這位媽媽並沒有意識到，以為自己是女兒的垃圾桶，卻不知自己的講述在孩子眼裡並非是糾正，而是無邊的宣洩，是壓倒性的灌輸。此刻，女兒完全成了媽媽情緒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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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渴望孩子成長，懂得道理，我們可以選擇很多種方法，愛護、鼓勵、責罵、訓斥……這些都會碰到使用的時候，但是，如果選擇傾訴，卻要萬般謹慎，因為我們觸碰的會是孩子的內心。

當一張漫無邊際的大幕，凝進對女兒的不信任，對生活的無望，對自己人生的否定，巨石一般地砸將過去，接住這塊巨石的，就是孩子的內心，她會怎樣應對呢，應對的代價又是什麼呢？

或許這位女孩早已練就了內心的強悍，靜靜地，安靜地聽著，掐著自己的手指，聽著媽媽的壓力，聽著媽媽的悲慘……

無法去想像這個女孩冷若冰霜的表情下涌動著怎樣強烈的情緒，或早已化為頑石，但是將心比心，能猜出這個女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第一時間離開這個破碎的家和那個碎碎念的媽媽。

或許，女孩內心還不夠強大，只是在一線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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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師批評，每個人都應該經歷過。被老師請家長，也並不是少見的事情。父母在老師與孩子之間成為一個橋樑，這裡考驗的不是孩子，而是父母的智慧。

在孩子成長的路上，我們還會遇到更多的問題，孩子有自己的生活，吃飯睡覺、穿衣戴帽、朋友社交、情感生活，這些會一一撲面而來，這些考驗里也有父母的一份。

懂得自己孩子，懂得老師的教育理念的父母，會用心思解決問題，通過有效地與孩子溝通，一起嘗試解決問題，幫助孩子成長，才能讓孩子順利進步，也才能讓自己成為孩子眼中可以信賴的人，這是父母該去努力的方向。

我們需要一種力量讓自己去承擔一些責任，讓自己站起來，成為孩子的榜樣，而不是讓孩子去承擔屬於我們的過去和責任。

我們也需要一種勇氣讓自己面對不足，讓孩子幫我們認識自己，成為家庭成員中不可或缺的那一個，成為孩子值得尊重的那一個，而不是讓孩子迷失在父母無邊的情緒中，失去方向和動力。

而最重要的，我們需要的是當孩子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一個有自由意志的人，一個有自己的世界的人，是需要我們用真誠與平等去對待的人。

6

走到門口，朋友讓我回頭看。那位媽媽也夾了菜，放在女兒的碗里，說：「去給老師承認錯誤……都是為你好。」朋友笑：又是訴苦，又是呵護，這樣的愛就是個壓力鍋，這還是愛嗎？

對孩子的愛，何其難啊，就夾一口菜，如果附帶了條件，那菜的味道早就變了，甚至是苦口難言。

對一個沉默的垃圾桶，我們一口濃痰吐將過去，完全可以不用考慮那個垃圾桶的感受，但是當孩子是自己情緒的垃圾桶，當久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或許我們該認真思量，如何與孩子相處，如何與孩子溝通，如何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這條路怕是還很漫長。

-End-

本文部分圖片選自花瓣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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