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到了，太姥姥為何只託夢給我

三歲那年我見到了太姥姥。見她老人家時，她已經年逾百歲。

記得很清晰，太姥姥家房子的地基比周圍的地面高出七八級台階的樣子，門很大，門檻很高。三歲多的我出來進去都是靠：翻。太姥姥家應該算是當地的一個小小望族吧。每一輩至少要出兩三個舉人老爺，詩書傳家頗是有一些底蘊。

到了太姥姥家，進大門之後，媽媽去做了什麼我不知道。只記得，一個圓圓臉兒的舅媽帶著我重新洗了臉，梳了頭，然後去到正堂。那裡坐了一個穿著乾乾淨淨的老太太，頭髮梳得紋絲不亂，臉上笑眯眯，慈眉善目。我給她磕頭，磕過了就自來熟地偎進老太太懷裡和她聊天，回答她的問題，她笑得很溫暖，一場天兒聊下來，我得到了很多糖果，衣袋裝得滿滿。

太姥姥領導著的大家庭沒有分家。午晚飯時，三十多口人，按老人，女人，男人，孩子分桌，沒有「食不語」的規矩，大家歡聲笑語，熱鬧非凡。當然了，席間孩子們是不能高聲講話的，我們或竊竊私語或聽大人們講趣事，在大人們笑的時候，不明所以也不耽誤跟著樂呵。

太姥姥家的兄弟姐妹都很友愛，因為我是客人，有了好東西，總是讓我先挑。記得一個「姐姐」，（確切說是侄女，我輩分大，年齡小，我當時總是固執地叫她姐姐，她叫我妹妹。）對此偶有不滿，還被舅媽罰站在院門後，其他的兄弟姐妹們也都陪她一起罰站，我哭得淚人似的找太姥姥求情。也因為這件事，讓太姥姥十分喜歡，她覺得我已經混沌初開，可以去背書了。

於是，每天早飯後，我跟著大孩子們一起拿起了書本，大孩子們認真學習，我則渾水摸魚，背了幾首長詩。

就在我們小住離開不久，太姥姥在睡夢中面帶微笑地往生了。媽媽說，大姨和她是太姥姥一手帶大的，太姥姥當年讓她倆去小住一段時日的時候，應該就是想見她們最後一面。只不過當時，她和大姨，都不願意往壞處想罷了。

我經常會想起太姥姥，雖是模糊一片的記憶，情感卻浩渺幽深，實實在在地溫暖了我的心。太姥姥不只是我的血脈親人，她還是修正了媽媽命運的人，感謝她對媽媽的厚愛，感謝她給了媽媽一個溫暖的童年。

姥姥一連生了三個女兒，媽媽居中，大舅舅比媽媽小了整整十二歲。她三個女兒再怎麼可愛，在那個年代，姥姥都是焦慮的吧。媽媽剛一斷奶就被寄養在別人家，姥姥不得不那麼做，可是當娘的也放不下心哪，托太姥姥去看看媽媽過得好不好。

太姥姥偷偷去了那戶人家，發現院子里沒大人，就媽媽一個小人兒，衣衫單薄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啃涼紅薯。太姥姥意識到，給再多的錢也是換不到愛和呵護的，她怎麼忍心自己的外孫女受那般的苦呢。

太姥姥當機立斷，寧肯自己再辛苦些，也不願委屈了自己的外孫女。接媽媽回了她的家，從那以後，媽媽不再是寄養在別人家的可憐小姐，而是有親人在身邊憐她愛她的幸福娃兒。

太姥姥永駐我心。她不只是媽媽的救星，她還是我心中的菩薩。

在太姥姥的高牆大院里有我客居一個多月的快樂生活。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