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憶我的姥爺姥姥

張雪軒/文

我的姥爺名字叫張謙，我的姥姥名字叫王秀娥，下面是他們年輕時的照片。

小時候，總盼望著去姥姥家。姥姥家承載了我們這些小輩太多的美好回憶。

記得那時每年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姥姥家兩間不大的房間里總是擠滿了人。通常大人們在外間圍坐在一個大桌子旁邊，我們這些小孩子在裡屋圍坐在一個小桌子旁邊，兩個桌子上擺滿了各種飯菜，還有熱氣騰騰的火鍋。大家邊吃邊聊，有說有笑，談論著各種話題。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有一些飯菜因為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我才能吃到，比如蛋卷，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現在還不時買些蛋卷品嘗，回憶當年的滋味和歡樂的氛圍。正月十五的時候，姥姥家門口的街道總會有節日的遊行隊伍，有踩高蹺的，有劃旱船的，敲鑼打鼓的場面可熱鬧了。姥姥家附近是太原的商業中心柳巷。吃飽喝足，大人們帶著我們去柳巷買東西，我們這些小孩子別提多開心了。

姥爺姥姥是一對慈祥的老人。大家庭團聚的日子，他們不時忙這忙那，為大家張羅著。在我的印象里，姥爺姥姥總是那麼和藹可親，有求必應。有一次，我抱怨自己總穿哥哥的舊衣服，姥姥悄悄拉著我去買了件新襯衫，讓我高興了好一陣子。又一次，我玩大人的自行車不記得把哪裡弄壞了，就去找姥爺來修。姥爺二話沒說就下樓修車去了。後來爸爸知道了，嚴厲批評了我。為什麼批評我，我不記得了。現在想來，爸爸是不想讓我們這些小輩哪怕任何小事再去麻煩姥爺這位飽經磨難的老人。姥爺是抗戰老兵，後來我才從媽媽那裡知道姥爺姥姥曾經受過的磨難，為造化弄人唏噓不已。

1988年夏天，我和大哥同時考上了大學，姥爺姥姥非常高興，還專門召集大家聚餐慶祝了一回。

1988年的秋天，我寫信給姥爺姥姥，彙報我的學習生活情況。姥爺姥姥高興地給我回了信。這封回信我至今珍藏著，這恐怕是姥爺姥姥寫給孫輩的僅有的一封信了。

1989年3月的一天，突然收到哥哥來信，說姥爺得癌症快要不行了。我趕緊買火車票回到太原。到了姥姥家，姥姥一見我就哭了，說你姥爺已經不在了。我當即大哭起來，怎麼一下子姥爺就沒了呢。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親人離去帶來的巨大悲痛。

姥爺去世也給母親帶來很大心理傷痛，很長時間母親帶著黑紗，表達自己的深切緬懷之情。

姥爺去世幾年後，姥姥逐漸從喪偶的悲痛中緩過來，有時周日會很早就帶著油條等早點到我們家裡，和我們一起度過歡樂的一天。看著姥姥精神很好，我們都為她高興。

上大學期間，每到寒暑假回到太原，我必先去看望姥姥，姥姥也總是很高興我的到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姥姥在逐漸衰老。2002年的春節，我在大舅家中最後一次見到姥姥。姥姥當時已經非常虛弱，一見我就哭了，彷彿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小舅在一旁連忙勸姥姥不要哭。我默默陪著姥姥流淚，實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人必定要獨自離開這個世界，親人們感覺到了卻無能為力，這實在讓人感到無奈和感慨。

我在天堂祭奠網為姥爺姥姥建立了網上紀念堂，2010年起每年為姥爺姥姥上香、獻花。

姥爺姥姥的離去，讓我更懂得孝敬父母和長輩。1995年參加工作後，我把第一個月的工資寄給父母，表達對父母的感激之情。2003年夏天，大姨帶著孫女到北京旅遊，住在我那裡，我盡我所能陪伴她們。走的時候，大姨給我留了張字條，對我表示感謝。媽媽說，到北京旅遊是大姨多年的心愿。能幫大姨圓夢，我也感到很欣慰。

我主動資助父母去他們大學畢業後參加工作的地方——雲南陸良旅遊。爸爸媽媽一路上去了很多地方，也見到了不少以前的老同事，感到很開心。我還給爸爸、媽媽專門買了新潮的智能手機，他們現在玩微信已經很熟了。

爸爸媽媽常年堅持鍛煉，明顯比他們的同齡人年輕得多。我也向他們學習，一周打三次羽毛球鍛煉身體，增強體質。照目前的情況，爸爸媽媽活到九十多歲應該沒有問題。我祝願他們長命百歲。

我們一家在北京並不孤單，時常和同在北京的表妹（二舅家的）一家來往。我們也都有了自己的下一代。工作、生活、孩子，讓我們有著許多共同的話題。

姥爺姥姥在1988年的回信中說，「人的一生中走一輩子路，修一輩子路」，「在你前進的同時，隨時注意在你的前方有什麼障礙和絆腳石，並隨時清除，這樣能使你大膽而平坦的前進」。這些話經常提醒著我，把目光放遠些，再遠些，看清腳下的路，看清遠方的路，把自己的路修好。

我永遠懷念姥爺姥姥，願姥爺姥姥在天堂安好！

附件：1988年姥爺姥姥給我的回信

親愛的小軒：

那天收到你的來信，我們心裡都有說不出的高興和欣慰。因為你信中說現在身體很好，對生活也在逐漸適應，和同學們相處得很融洽，都能互相幫助和關懷。要永遠記住你姥姥的話，人們的關係是相互的，你能關心別人才能換取別人對你的關心。現在你的生活環境逐漸在變。以往在家中你所接觸的只有父母哥妹，現在同屋就是六人，連同同班的要更多些。將來在社會上要接觸各式各樣的人。所以除了學好自己的應用科學外（那些都是人生的工具），更重要的是奠定正確的人生觀和社會觀。根本上說就是學好怎樣去作人。同樣的都是人，為什麼有的流芳百世，有的卻是遺臭萬年呢？這難道不值得我們的深思嗎？

我今年74歲，我的人生觀就是修路觀（也不一定正確）。就是人的一生中走一輩子路，修一輩子路。有的人盲目的走，從來不注意他前進道路上有什麼障礙。因而他不斷會摔跤，有時會摔得永遠爬不起來，甚至喪失了生命。因此在你前進的同時，隨時注意在你的前方有什麼障礙和絆腳石，並隨時清除，這樣能使你大膽而平坦的前進。即使有點意外，也會逢凶化吉，化險為夷。親愛的軒孫你想想看，人生不就是這樣嗎？

看到你的校門的照片是多麼可愛而耀眼啊！你要知道清華在我們偉大的祖國是重點的重點，的確有她光榮的過去，也會有更光榮的未來。凡是進入清華的都是幸運兒。你知道有多少親友為你而慶賀，父母引以為榮，這當然與你自己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希望在你的前進中永遠作一個強者，千萬不要辜負父母對你們的苦心培養。

遠在他鄉，親人們不在跟前，要隨時珍重自己的健康。不要死氣沉沉，要活潑的投入在生活中去。多加鍛煉，增強自己的體質。苦悶時可看看電影。總之，要隨時取長補短，自己才會進步。

好啦，以後有時間再談吧。

此祝

身體健壯

姥爺姥姥 同具於

1988.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