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幕：菊和銀杏的絢麗表演

中國有句古話，叫「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曲終人散是終將發生的事情，再精彩的表演都有結束的時候。但表演並不會戛然而止，演員也不會無聲無息地離開，謝幕才是表演的最後一幕，當演員們悉數亮相，展露出自己的真實一面，這場演出才算是畫上了完滿的句號。

當北風帶來湛藍的天空的時候，從花到果表演了一年的植物們也該謝幕了。當然，像薺菜、二月蘭這樣的金牌龍套早就到後場休息了，它們的種子已經在土壤里蓄勢待發了。當然，我們家門口還有植物會表演到最後一刻，帶給大家一個精彩的謝幕表演，菊花和銀杏就是這樣的植物。

菊花不是一朵花

作為最後登台謝幕的花朵，菊花也同秋天緊緊聯繫在了一起。夏天的時候任憑你百般呵護，把菊花養的枝繁葉茂，它們也不會開花。相反，一到秋天，再瘦弱的個體也會抽出一兩個花枝。這不奇怪，菊花是靠辨別黑夜的長度來開花的。看太陽的眼睛就藏在菊花的葉子里，當白天足夠短，黑夜足夠長的時候，開花基因的開關就被打開了。所以，菊花是典型的短日照植物，只有當日照縮短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才開花。如今，技術發達了，我們可以通過調節燈光照射時間，人為營造出一個變化的環境，也能誘導菊花在不同的季節開放。

很多朋友會說：你看庭院金雞菊、黃金菊就在夏季開放，花店裡的非洲菊、麥稈菊常年無休，難道也是處理過？其實，它們都不是真正的菊花。我們說的菊花特指的是菊科菊屬的菊。這也是我們中國數千年來一直培育的花朵。當然它跟上述的那些菊科兄弟們都有共同的特徵，那就是「一朵菊花」並不是一朵花。

每一朵菊花其實都是一個花序，一朵標準的菊花是由周圍花瓣一樣的舌狀花和中心花蕊一樣的管狀花共同組成的。顧名思義，舌狀花就是花瓣長得像舌頭的花朵，這些花朵通常只有一片舌狀花瓣，雌蕊和雄蕊通常沒有很好地發育；而管狀花就不一樣了，它們沒有靚麗的大型花瓣，只有包裹雌蕊和雄蕊的管子一樣的花瓣。

這兩種花分工極為明確，周圍的舌狀花負責吸引昆蟲，而中央的管狀花專司繁殖，達到成功繁殖的目的。就像一個飯店既有招攬客人的服務員，也有專職烹飪的大廚。它們能最大程度地有效利用資源，投入到生產種子這件大事兒上去。以菊花為代表的菊科植物共有4萬多種，成為被子植物第一大科，這也就不難理解了。

當然，為了觀賞，人們會有意選擇那些花朵奇異的個體，特別是舌狀花豐富的個體，所以我們在很多繡球狀的菊花品種上幾乎看不到管狀花了。不過也不用擔心，有巧手園丁的嫁接技術，這些菊花不產生種子照樣能活下去。

菊花不僅能賞，而且能吃能喝。老北京的涮肉館子有講究，只有到立秋之後才開始賣涮肉和烤肉，那時饕客們對美食的期盼，大概不是我等坐在空調房間里吃重慶火鍋的現代人能體會的。通常來說，涮肉鍋就是清湯白水直接涮肉，以取羊肉的鮮甜之味，但金秋時節菊花綻放之時，大廚們會挑選豐滿的菊花花瓣撒入沸騰糖水之中，菊花的清苦和著羊肉的鮮甜，憋屈了一個春夏的老饕們也算是有了舌尖上的慰藉。

至於飲品，菊花中最具代表性的要數杭白菊，經過精心的種植，採摘，烘乾之後，微苦的菊花茶不知從什麼時候成為餐館的一種標準飲品。點菊花茶，一是不會讓客人為難，普洱烏龍碧螺春，總有不好那口的，菊花可謂眾口皆宜；二是不讓主人的荷包為難，比起那些玄乎其玄的普洱茶餅，菊花茶的價格可謂平易近人。於是客隨主便，皆大歡喜。不過，有時候會碰到別樣的尷尬，就是明明是淡黃色的菊花茶變成了綠色，連茶壺中的菊花也變成了藍色。主人只能質問堂倌，但是堂倌也很委屈，這杭白菊明明是好的。菊花變色其實情有可原，因為菊花的花瓣中含有多酚類的物質；當這些物質被氧化之後就會呈現出特別的藍色，當水中有特別的金屬離子助陣的時候，這種變化會尤其明顯。所以變成藍色的菊花茶仍舊是好茶，喝喝無妨。

一句話讓孩子認為你是植物學家

蜜蜂是被菊花的舌狀花吸引過來為管狀花服務的！

銀杏不是一粒果

秋日暖陽之下，與金黃的菊花共同表演的還有銀杏。那些金黃的銀杏葉無論是掛在大樹之上，還是鋪撒在地面之上，都能給人愉悅的的感受。銀杏的金黃搭配楓樹的火紅絕對是秋天最美的景緻。

其實在銀杏葉變黃之前，銀杏的表演就已經開始了。經常途徑銀杏大道的朋友們可能會注意到，每年都會有一陣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特殊的臭味，那是一種混合了臭雞蛋和臭橡膠的氣味兒，過往的行人無不岩壁而行。這股臭味並不是園丁在施肥，而是銀杏果成熟的標誌。

銀杏有一個更出名的別名是白果，不過青澀銀杏外皮是綠色的，成熟銀杏的外皮是黃色的，白果之名並非來自這些外皮，而是來自於包裹其中的硬殼。我們會不由自主地認為，那些肉肉臭臭的就是銀杏的果皮，裡面的白色籽粒是它們的種子。其實，銀杏果並不是真正的果子，包括肉肉的「果皮」在內就是一粒種子。銀杏是像松樹一樣的裸子植物，因為它們沒有真正的花。那我們碰到的這個完整的銀杏果子又是什麼呢？實際上，我們看到的一個銀杏果就相當於一粒松子或一顆綠豆，只不過綠豆的外皮只有一層，而在銀杏身上則變成了三層。肉質的果皮是外種皮，白色硬質的中種皮，緊貼種仁的是內種皮。銀杏就是一個裸露的種子，所以它們都是裸子植物。

散發臭味的就是外種皮了，這種臭味是丁酸、己酸、丁酸甲酯和己酸甲酯等物質的混合氣味，雖然讓人難以接受，但是對野生銀杏吸引種子傳播者卻有重要作用。那臭味兒恰是紅胸松鼠和灰松鼠這些動物們開飯的信號。

不過，有些朋友可能會說，我家門前的銀杏從來沒有臭味，也沒有銀杏果。那是因為這些銀杏樹都是雄的。沒錯，銀杏是分雌雄的，就像人類分男女一樣。只有雄性花粉被傳播到雌性結構上，才會結出銀杏果。

幸運又能忍受臭味的朋友會撿來一些白果，我經常被問到這些東西能不能吃！吃是肯定可以的，但是一定要注意食用方法和食用量，因為銀杏果是有毒的。為了保護自己的種子，不讓它們通通進了肚皮。銀杏給種子準備了氫氰酸和白果酸等化學毒藥，在著名的白果之鄉——浙江長興縣，當地的人民醫院記錄了大量中毒的案例。對1歲以內的嬰兒來說，10粒銀杏就可以致命；而3-7歲的兒童，在食用30-40粒銀杏之後也會出現中毒癥狀，嚴重的也會導致死亡。所以對於耐受力比較低的兒童來說，尤其應該限定他們食用白果的量。

我們回過頭再說銀杏金燦燦的葉片，通常來說，現存裸子植物的葉片都是針狀、條狀或者鱗片狀的，並沒有我們通常見到的楊樹，樟樹那樣寬大的葉片。而銀杏就是裸子植物中的異類，它們的葉片更像闊葉樹這樣的被子植物，而不像松樹、杉樹這樣的裸子植物，這大概也是銀杏被誤認為是果子的又一原因。其實，只要我們認真觀察銀杏葉上的葉脈，就會發現明顯的差別。通常被子植物葉片的葉脈只有兩種，像狗尾草葉子這樣的平行葉脈，還有像楊樹這樣的網狀葉脈。但是銀杏的葉脈恰恰兩種都不是，而是二叉分枝形的，也就是從主葉脈開始，分成兩根，兩根再分成四根，這樣分支下去。這種葉脈在蕨類植物的葉片中非常常見，也可以從一個層面反應出銀杏這個物種有多麼古老。

銀杏確實是個古老的物種，它們在地球上生活的時間已經超過了2億年。算起來，從恐龍時代開始，它們就已經矗立在地球之上，只不過當地球變得乾燥，被子植物（開花植物）開始繁盛起來之後，大多數裸子植物都退縮到寒冷乾旱的高山上去了，只留下銀杏一個特別物種留守在我國浙江天目山周邊的濕潤區域。它們真實見證了地球的變遷和恐龍的興衰。今天看到的眾多銀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這個特殊家族的謝幕演出。

當我們再看到這些高大的樹木的時候是不是會有一些特別的敬意呢？

銀杏葉子的二叉分枝葉脈是種子植物中特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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