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將怎樣應對炸彈襲擊，恐怖主義威脅在俄已淪為政治借口？

世 界 說

路 塵

發自 北京

當地時間4月3日下午14:40，俄羅斯聖彼得堡地鐵遭遇近年來最嚴重的一次炸彈襲擊，這趟遇襲的地鐵二號線列車在離開「森納亞廣場」站後第三節車廂突發爆炸，傷亡數字迄今已上升至14人，近50人受傷。幾十分鐘以後，一號線與三號線換乘站「瓦斯塔尼亞廣場」站內又發現了另一個偽裝成滅火器的爆炸裝置，俄羅斯全國均因此提高了安保警戒級別。爆炸發生後兩個小時，俄羅斯最高檢察院宣布，本次事件被認定為恐怖襲擊。

初步調查結果已經表明這又是一次自殺式炸彈襲擊，兇手將爆炸裝置固定在自己身上並在列車行駛時引爆。截至4日中午，嫌犯身份在幾經波折後被鎖定在了23歲的加利洛夫身上。加利洛夫擁有俄羅斯國籍，但出生於吉爾吉斯斯坦第二大城市奧什。隨後的媒體調查再次勾勒出了一個親近瓦哈比派的穆斯林年輕人形象，但直到現在，仍無任何組織出面認領這次襲擊。

綜合俄羅斯各家媒體獲得的消息，目前調查主要圍繞兩個懷疑對象展開——其一是「伊斯蘭國」，就在襲擊發生前不久，俄羅斯安全部門剛剛從逮捕的一名從敘利亞返回俄羅斯的俄籍極端分子口中得知「伊斯蘭國」正在準備對俄羅斯發動襲擊，而吉爾吉斯斯坦叛逃「伊斯蘭國」的人數之多已經多次引起過國際注意。其二則是從俄羅斯逃離後進入土耳其境內活動的北高加索極端分子，主要理由是未引爆的第二枚炸彈在構造上與2010年達吉斯坦曾經遭遇過的炸彈極為相似。

為什麼是聖彼得堡

在恐怖襲擊頻發的今天，追問「為什麼發動襲擊」簡直像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但襲擊者選擇4月3日的聖彼得堡，仍然很有可能並非巧合。

幾乎所有媒體都注意到，爆炸發生時普京本人正在聖彼得堡，儘管網路上「普京原本將搭乘那趟出事的地鐵」的傳聞很快被證明毫無根據，但爆炸發生時普京正在聖彼得堡「全俄人民陣線」的會議上發表講話，卻是事實。爆炸發生後，普京仍按原定計劃在聖彼得堡與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舉行了會見，但在當天晚上趕到了「瓦斯塔尼亞廣場」站外為死難者舉辦的紀念活動現場。

而另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是，聖彼得堡同時也是普京、梅德韋傑夫以及當前俄羅斯政界絕大多數當權派官員的家鄉，尤其是普京出身的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自普京上台以來歷屆所有局長和主要負責人全部來自聖彼得堡。

毋庸諱言，俄羅斯國內安全形勢一直算不上好，從1999年莫斯科公寓爆炸案開始，除了名聲在外的北高加索，其他地區各種形式的襲擊事件也從未真正停止過，2016年莫斯科地鐵上還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地鐵人頭事件，但無論是與此前俄羅斯國內的襲擊事件，還是與近期西歐國家發生的襲擊事件相比，聖彼得堡的這次地鐵爆炸案的目的看上去都不僅是製造社會恐慌情緒——當向來以反恐態度強硬著稱的普京在紀念活動現場放下手中花束的時候，這次襲擊背後的挑釁意味已經昭然若揭。

普京會怎麼做？

無論最終調查結果指向中亞、中東還是北高加索，這三個地區的安全局勢堪憂都早已經不是新聞，真正仍有討論餘地的問題是：普京會怎麼做？

與普京初任總統時不同，在第二次車臣戰爭結束後，打擊恐怖主義已經很難被列入到俄羅斯國內政治的第一優先順序名單中，過去幾年北高加索襲擊事件頻發並非秘密，政府方面打擊手段則幾乎已達到駭人聽聞程度。但事與願違，政府反恐力量與武裝組織已經形成了某種血腥僵持，而除了武力鎮壓之外，事實證明莫斯科中央政府對於北高加索的治理並沒有太好的辦法。至於國內其他地區的安保措施，歐洲多國應對襲擊的失敗教訓只能證明一件事：杜絕這種由個人發動的恐怖主義襲擊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對於國外，自2015年俄羅斯以「打擊恐怖主義」為名出兵敘利亞起，到2016年3月普京以「任務完成」結論宣布撤軍，再到過去一年以來俄軍在敘利亞的低調持續增兵，不斷變化的中東局勢已經一再影響了普京政府不斷變化的國內口徑，當俄媒口中的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不到十二個月里經歷了從「好朋友」到「恐怖分子頭目」再到「重要盟友」的數次變身以後，所謂的恐怖主義威脅其實已經淪為一種政治借口。

面對已經發生的襲擊，在西方國家可能奏效的「因擔憂恐怖組織的報復威脅國內安全而撤軍」的政治推論，對於普京來說顯然不可接受；而考慮到俄羅斯當前已經投入中東戰局的大量成本，效仿巴黎恐襲後的法國，進一步投入軍隊以額外加大「反恐」力度也是個看上去很美，但現實中缺少可操作性的選項。

過去幾年已經發生過的數次惡性襲擊事件的後續發展也在某種程度上驗證了這一點，無論是2015年11月在埃及西奈半島遇襲墜毀的俄航飛機，還是2016年12月遭公開刺殺的駐土耳其大使，均未引發普京政府在國內外政策重點上的任何明顯變化，畢竟，面對幾乎看不見的對手，擺在各國領導人面前的選項本就不多，對於已經主動參戰並且國內沒有接收難民的普京來說更是如此。

唯一仍有可能由本次恐怖襲擊直接推動的措施是國內管控的進一步收緊。毋庸諱言，在爆炸發生前，俄羅斯國內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仍在一周前剛剛爆發的反政府遊行上，但這次襲擊事件勢必在政府和民間同時導致焦點的轉移，而下一次街頭運動將遭遇更多的封禁理由（比如公共安全）。從襲擊後四十八小時的事態發展來看，至少有一件事已經可以確定：在團結呼聲蓋過一切不滿情緒的當下，過去一周里身陷輿論風暴的總理梅德韋傑夫有理由鬆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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