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史也是抗病史：五種毀掉整支大軍的流行病

公元前430年，古希臘雅典城邦曾與斯巴達城邦殊死搏鬥，然而禍不單行，戰鬥還未結束，卻又迎來了另一個強勁致命的新敵人。

事先毫無徵兆，在那個夏天，雅典士兵、水手和老百姓紛紛患上瘟疫。不到幾天時間，數以百計的人們隨病魔而去。很快，死亡人數達到了數千人。

這種至今未知的高發傳染瘟疫很可能是由北非的商船攜帶至此。最終，瘟疫的爆髮帶奪走了3萬民眾的生命，很快蔓延到了整個希臘世界，奪去了其他城邦的眾多生命。

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也曾感染此疾。他曾這樣記錄：感染此疾後會產生高燒、咳嗽、乾渴難忍、精神失常、皮膚膿瘡、抽搐、腹瀉等癥狀，並且大部分感染者最後都直接死亡。情況燒好者，往往也會失明或失憶。

儘管現代歷史學家在爭論這種致命病毒到底是傷寒、埃博拉還是黑死病，事實是它確實導致雅典陸軍和海軍潰不成軍，約三分之一的城市人口被奪走生命。

古希臘著名軍事領袖伯利克里（Pericles）也是受害者。他的死對雅典來說是巨大的打擊。疾病的暴發同樣使得雅典城內法律和秩序整體崩潰。城邦居民指責雅典眾神，許多人不再相信宗教。還有人借酒消愁，從此墮落。

儘管疾病導致雅典的防禦一落千丈，但兵臨城下的斯巴達人還是停止了進攻，因為他們害怕感染。逃過了圍攻，雅典依然只能齟齬前行，廣為人知的伯羅奔尼撒之戰本可以使雅典繼續叱吒風雲25年，但最終卻給他們的黃金時代畫上了句號。

這場瘟疫是有記錄的導致一支軍隊覆滅的最早的傳染病之一，但它絕不是最後一場。

「斑疹傷寒」擊退了拿破崙

1812年，毀滅拿破崙軍隊的既不是敵人的槍林彈雨和大炮轟炸，也不是冷酷的寒冬。真正的「兇手」是跳蚤和虱子，或者更具體的說，是一種由他們傳播的疾病——斑疹傷寒。

事實上，在其大軍邁入俄國國境前，傷寒就已經在悄無聲息地蔓延，漸漸掏空了拿破崙近50萬大軍。入侵開始後，伴隨著嚴重的頭疼、衰弱疲勞、高燒和身體疼痛，拿破崙的士兵更多死於傷寒，而不是俄國人。

隨著被感染的拿破崙大軍逐漸深入俄國，每天都有近6000新患者。拿破崙軍隊的軍醫也對此病束手無策，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在擁擠的帳篷和營地中，寄生蟲已經把疾病無聲無息的傳播開來。

據當時記載，隨著入侵慢慢深入俄國腹地，大量拿破崙的士兵直接倒在路邊死去。由於疾病的侵襲，超過三分之二的拿破崙大軍非死即傷，拿破崙決定火燒莫斯科，然後令其手下全部撤離俄國。

疾病與結伴而至的寒冬，使拿破崙的撤退大軍幾乎全軍覆沒。這次疾病的慘痛代價令人久久無法從驚慌中平靜下來。6月，拿破崙攜60萬大軍東征俄國，11月撤離時卻只剩不到5萬。整場遭遇讓拿破崙心力交瘁，深受打擊。之後不到一年半的時間，在法國敵人聯軍的打擊下，巴黎淪陷，拿破崙帝國覆滅。

海中殺手——壞血病

儘管壞血病不是一種傳染病，縱覽歷史上的長途航行，壞血病曾毀滅過整支船隊的事實也讓其臭名昭著。該病主要由缺乏維生素C引起，患病癥狀主要包括疲勞、萎靡、皮膚局部疼痛以及牙齦壞死。

如治療不及時，壞血病會導致開放性潰瘍、牙齒脫落、發熱、黃疸，甚至死亡。雖然這種狀況在15世紀到18世紀的海洋航行中最為常見，但古希臘名醫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早在公元前400年就已經描述過這種疾病。

諷刺的是，幾個世紀以來，壞血病的治療方法早就廣為人知，但世界上的海軍卻遲遲沒有利用這些療法。

1707年，一名為米切爾（Ebot Mitchell）的英國女性寫了一本家喻戶曉的烹飪書，裡面描述了如何利用橙汁治療壞血病。不止如此，蘇格蘭醫生林德（James Lind）也在其1753年出版的書中介紹了如何利用酸橙汁預防壞血病。

可悲的是，船員們在嘗試引入這些療法後都最終無效，究其原因是利用銅壺烹煮或濃縮酸橙後，果汁暴露於空氣中會導致維生素C流失。

還有其他「專家」錯誤地認為：不只檸檬酸，其他任何酸都可以預防壞血病。最後事實證明，隨後的幾十年里，還是有大量水手持續死於壞血病。

僅在七年戰爭期間，18.5萬水兵中就有13.3萬在戰爭結束前就死於壞血病。與拿破崙大軍的遭遇相似，因病死亡人數遠多於戰場上的損失。在美國獨立戰爭期間，壞血病同樣給海軍帶來了巨大損失。

直到1790年代，英國外科醫生布雷恩（Gilbert Blane）的醫療改革才讓新鮮的柑橘類水果成了英國船隊的必備食物。最常見的預防措施就是強制性的酸橙配餐。等到拿破崙戰爭打響時，大部分英國海軍已經不再受壞血病困擾。但如果軍隊遠征，由於食物供給不足，壞血病的爆發依然會給軍隊帶來打擊。

果不其然，在經歷了18世紀和19世紀初的努力後，法國大軍也終於戰勝了壞血病。據拿破崙最得意的外科醫生拉雷（Dominique-Jean Larrey）記錄，在埃及戰役期間，士兵吃了富含維生素C的馬肉後，似乎產生了壞血病免疫力。因此，在19世紀的法國，吃馬肉極為普遍。

熟悉的敵人——瘧疾

歷史上許多軍隊都深受瘧疾之害。這種由蚊子傳播的感染會引起發熱、昏迷癥狀，有時甚至致死。事實上，印度當代瘧疾專家卡基拉亞（B.S. Kakkilaya）醫生表示，大量軍事史都不過是對瘧疾帶來影響的研究。從古至今，無論是駐防軍還是出征軍，都不得不與這種致命的疾病鬥爭。下面就是深受其害的幾支軍隊和軍事領袖。

據記載，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亞歷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可能就死於瘧疾。歷史學家曾懷疑，這位年僅33歲的征服者在馬其頓王國最鼎盛之時，在從馬其頓出發，途經埃及、波斯，最後進入西印度的長征中感染了瘧疾。

瘧疾撼動了希臘和羅馬的歷史。不少於三位羅馬未來領袖都是瘧疾的受害者。匈奴王阿提拉（Attila the Hun）的軍隊在進軍沒落的羅馬帝國時，因感染瘧疾全軍覆沒。巴爾巴羅薩（德意志國王腓特烈一世）的軍隊也有著同樣慘烈的命運。受害者還包括公元536年貝利撒留（東羅馬帝國將軍）的軍隊。甚至連在公元410年大勝羅馬的西哥特統治者阿拉里克（Alaric），也在勝利後幾天的時間裡就因瘧疾暴死。

幾個世紀後，當英國軍隊鎮壓美國革命時，依然難逃瘧疾的厄運。整團整團的士兵感染瘧疾，那些南方殖民地的軍隊情況尤為嚴重。事實上，有人認為瘧疾幫助減弱了約克鎮紅衫軍的防守能力，使得美國的勝利從此成為可能。意識到瘧疾對軍隊構成極大的威脅後，大陸會議（the Continental Congress）花費了當時被視作巨款的300美元（1775年）來採購瘧疾預防藥物奎寧，之後便打響了美國獨立戰爭。

1809年，一支英國部隊被派遣與法國作戰，戰場是在蚊蟲猖獗的潮濕的低地國家區域（荷蘭、比利時、盧森堡），最終迫於瘧疾的原因而停戰。超過3.9萬人登陸瓦爾赫倫島，其中四分之一感染了瘧疾。

五十年後，美國內戰的130萬士兵敗在了瘧疾面前，據推測，戰爭期間每年有近一半的士兵感染瘧疾。

兩次世界大戰期間，歐洲、中東以及熱帶地區的作戰軍隊，也都不得不同時與瘧疾作鬥爭。時至今日，瘧疾依然是軍隊的極大困擾，尤其是身處阿富汗和伊拉克地區的軍隊。

天花之災

致命病毒天花會使感染者出現疲勞、發熱、腹瀉，以及手腳臉部甚至全身泛起噁心的水泡。人類已經被此病毒殘害了數千年之久。事實上，考古學家已經發現證據表明，遠至古埃及此傳染病就已經出現，古埃及法老就深受其害。

幾個世紀以後，天花又開始在歐洲、亞洲和非洲蔓延，導致當時眾多帝國和王國支離破碎，帶走了數百萬生命。令人驚訝的是，在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以前，美洲土著幾乎從未受此疾病迫害。但這種好運也只持續到15世紀末、16世紀初，因為當時攜帶病菌的歐洲人已經發現了這塊美洲新大陸。

埃爾南·科爾特斯（Hernan Cortez）就是開發新大陸的人之一，他也屬於把天花攜帶至新大陸的第一批人，然而他卻毫不知情。

1519年，當這位臭名昭著的征服者的龐大軍隊不得不放棄征服墨西哥的任務時，他們卻不經意間給阿茲特克人留下一個「驚喜」：一名戰死的的西班牙士兵的屍體。士兵死前剛剛感染天花病毒。

由於無法免疫該病毒，病毒在特諾奇蒂特蘭肆虐開來，不到兩年的時間，阿茲特克全軍中就有超過四分之一的人死於天花。等到科爾特斯軍隊再次返回之時，由於城中街道堆滿了未掩埋的屍體，導致正常行走都成問題。

之後的兩個世紀，天花像叢林野火一般，在整個新大陸的土著民間迅速蔓延開來，其方式大都是通過陸地部落交流傳播，或者通過歐洲商人、傳教士和探險家傳染到當地居民群落之中。有多達90%到95%的美洲原住民最終死於此病。

（翻譯：劉亞舟）

來源：MilitaryHistoryNow.com

原標題：Microscopic Enemies – Five Epidemics that Destroyed Arm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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