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系列：周總理說她是巾幗英雄第一人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夫人懷集百越，數州晏然。至陳永定二年，其子仆年九歲，遺帥諸首領朝于丹陽，起家拜陽春郡守。後廣州刺史歐陽紇謀反，召仆至高安，誘與為亂。仆遣使歸告夫人，夫人曰：「我為忠貞，經今兩代，不能惜汝，輒負國家。」遂發兵拒境，帥百越酋長迎章昭達。內外逼之，紇徒潰散。仆以夫人之功，封信都侯，加平越中郎將，轉石龍太守。詔使持節冊夫人為中郎將、石龍太夫人。 ——《隋書·列女傳》

譯文：

夫人恩惠遍及百越，幾個州都很太平。到公元559年，夫人派她九歲的兒子馮仆帶著各位首領在丹陽朝見皇帝，馮仆始任陽春郡守。後來廣州刺史歐陽紇謀反，召馮仆到高安，誘他一同謀反。馮仆派人回去報告夫人。夫人說：「我家做忠臣到現在已經兩代了，不能因愛惜你就有負於國家。」於是發兵抵禦，帶領百越酋長和章昭達裡應外合，歐陽紇部眾潰散。馮仆因為夫人的功勛，封為信都侯，又加授平越中郎將，轉任石龍太守。詔令使者持節冊封夫人為中郎將、石龍太夫人。

一

故事還是先從南北朝時期北方一個僅僅存在30年的小王朝——北燕說起，這個王朝一共只有兩個皇帝，哥哥馮跋和弟弟馮弘。

當北魏的大軍兵臨城下時，末代皇帝馮弘堅決不投降，逃往朝鮮。他的兒子馮朗投降北魏，馮朗有一個女兒，就是赫赫有名的北魏馮太后。

馮弘的另一個兒子馮業則帶領300族人，一個勁地向南、向南，渡過黃河、渡過長江，投奔劉裕的宋朝，在南朝的半壁河山開枝散葉，大家族有大家族處世的方法。

從馮業一直到他的孫子馮融，馮家一直都擔任高涼太守的職務，公元535年，馮融為兒子馮寶禮聘了一位當地少數民族的女子為妻，這個女子就是本文的主角——冼太夫人。

如果要論親戚關係，冼太夫人是數千里之外北方馮太后的侄孫媳婦，管馮太后叫姑奶奶。

二

冼太夫人名叫冼英，也有文獻說叫冼珍，民間一般稱她為冼夫人、冼太夫人、譙國夫人、聖母啥的，本名早就被遺忘了。

冼英屬於俚族，這不是錯別字，56個民族裡也沒有，這是一個已經消失的民族，一般認為就是現在的黎族，但壯族與它的關係也很密切。往前看，《史記》里出現的百越、南越、甌越，就是俚族的先祖。

《隋書》上說：「俚人率直，尚信，勇敢自立，重賄輕死，巢居崖處，儘力農事。」直率守信，勤於耕作，勇敢自立，不怕犧牲，挺好的一個民族。

冼家世代是俚族的首領，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接受皇帝的冊封，實行自治，一般也是父死子繼。冼英的哥哥冼挺就是南朝冊封的南梁州刺史。

三

少數民族好勇鬥狠，多謀善斷的冼英儘力約束，婚後，更是輔佐丈夫馮寶一起公平、公正、公開地處理民族糾紛，一時間民族關係很是融洽，遠在海南等地的一些少數民族也慕名前來歸順。

南北朝是一個亂世，各方勢力混戰不休、打來打去，造反叛亂、朝代更替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宋亡齊替，齊息梁起，馮寶這兒沒啥影響，換個主子繼續同樣的官職。

但亂世之中難有桃源，冼英終其一生，共有三次比較重要的平叛軍事行動，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維護了地區穩定和國家統一，促進了民族團結。這三次平叛分別在梁朝、陳朝和隋朝三個朝代。

四

第一次是公元548年的侯景之亂，蕭家王朝岌岌可危。

廣州都督蕭勃簽發了徵召令，準備勤王援救首都。這時的高州刺史名叫李遷仕，其實暗地裡早和叛軍聯繫上了，就等著多聚集一些士兵，然後扯旗造反，給侯景以呼應。

李遷仕派人徵調馮寶，想藉機扣押馮寶，把馮家也綁上自己造反的戰車。冼英看穿了其中的貓膩，阻止了準備出發的馮寶，希望馮寶靜觀事態發展。從這個環節來看，馮寶對冼英的意見不說言聽計從，至少是很重視的。

幾天後，事態被冼英料中，李遷仕果然謀反，派遣軍隊攻佔贛石。打吧，強攻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那就智取。冼英讓丈夫派使者去送上厚禮，讓叛軍約束士兵，盡量不要騷擾老百姓，並說想派夫人去參拜。叛軍放鬆了警惕，冼英帶領千餘人，步行挑著雜物，大聲談笑去送禮，待到敵軍營前，突然發動攻擊，大勝叛軍。

五

《隋書》在這裡記錄了一段很耐人尋味的插曲。在這次奇襲之後，冼英遇到了當時領兵平叛的大將陳霸先，也就是後來陳朝的開國皇帝。

慧眼識人的冼英回來對丈夫說，陳霸先是個人物，一定可以結束亂世。原文是這樣的：夫人總兵與長城侯陳霸先會於贛石。還謂寶曰：「陳都督大可畏，極得眾心。我觀此人必能平賊，君宜厚資之。」這裡僅僅是表現冼英的識人之能？還是發生了什麼故事嗎？

據《陳書》，陳霸先「少倜儻有大志，明達果斷，身長七尺五寸，日角龍顏，垂手過膝」，也算是美男子一枚。英雄人人愛，何況敢愛敢恨的俚族巾幗，不過這純屬猜測。

六

在陳朝建立的第二年，馮寶死了，嶺南地區亂勢漸起。這個時候馮寶的兒子馮仆才八九歲的樣子，家裡話事的肯定是冼英。這時冼英又迎來她人生中第二次重要的平叛。

廣州刺史歐陽紇扣押了馮仆，脅迫冼英，想藉助馮家和冼家的勢力一起謀反，冼英毅然發兵進攻，帶領百越酋長和朝廷派來平叛的章昭達齊心協力，打敗了歐陽紇，救出了兒子。

七

公元589年，陳朝滅亡，嶺南一帶沒有依附隋朝的，幾個州都奉冼英為主，號為聖母。

隋朝派大將總管韋洗前來安撫。當初，冼英曾經把一柄柬埔寨出產的犀角製成的手杖送給陳霸先，到此時，韋洗拿出陳朝皇帝陳叔寶留給冼英的信，告訴她陳國滅亡了，讓他們歸服，並且用兵符和手杖作為憑證。

夫人看見手杖，確認陳國滅亡，聚集首領，派她的孫子馮魂領著眾人迎接韋洗，進入廣州，嶺南全部平定。

史書上記載冼英看見手杖，痛哭了好幾天，當年與陳霸先的贛石一晤，究竟發生了什麼？暗戀還是啥戀？史書上沒有交待，只知道當年別後大加推崇，如今人亡政息痛哭流涕，請大家自行YY。

八

按說，隋朝平定了嶺南，大家各安其位，沒啥不好的。可是，有個番禺人王仲宣又謀反了，而且他人緣還不錯，許多部落首領都響應他，叛軍在州城包圍了韋洗。

於是，冼英又開始了第三次平叛。她先派自己的孫子馮喧出兵，沒想到馮喧因為和一個叛軍將領私人關係很好，陽奉陰違，磨磨蹭蹭。老太太大怒，派人抓了馮喧，換另一個孫子馮盎帶兵平叛，一舉獲得勝利。

之後，冼英親自披著鎧甲，騎著戰馬，帶領鐵騎，護衛朝廷的宣詔使者裴矩巡撫諸州。各個部落的首領望風而服。楊堅聽聞之後很是驚異，這可是嶺南安定的鎮山之寶啊！

於是又是一輪封賞，封冼英為譙國夫人，開幕府，儀同三司，讓馮盎、馮喧分別當了高州刺史和羅州刺史，其他賞賜的財物不計其數。

九

《隋書》記載，冼英把這些賞賜的財物一起放在鎏金的箱子里，，同梁朝、陳朝的賜物各藏在一個倉庫里。每年家族聚會，都會把箱子打開，教育子孫。

她說：「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忠順之心。今賜物具存，此其報也。汝曹皆念之，盡赤心於天子！」意思就是我侍奉三代皇帝，只用一片誠心。現在賞賜的東西都在，這就是忠孝的報答，希望你們常常記住，應該忠心對待天子。

十

冼太夫人曾經被周恩來總理稱為「中國巾幗英雄第一人」。她對中國的最大的貢獻是，她曾奏請梁武帝在海南設立崖州，恢復對海南島的實際統治，而那時，從漢元帝算起來，中央王朝已經放棄對海南島統治權達580年。從冼太夫人建議設立崖州到她的孫子馮盎總管海南3州12縣，將近110年時間，海南政局穩定，經濟繁榮。

1400多年來，冼太夫人一直受到民間的信仰和崇拜，歷代為奉祀冼夫人而修建的冼太廟，在其故里高州市境內就有300多間。在周邊及其影響所至的雷州半島、海南島等許多地方，乃至東南亞都有冼太廟的存在。

直到現在，海南黎族還有一個盛大的節日叫做軍坡節，俗稱「發軍坡」。各村莊以傳說中洗太夫人出徵到本村的日子為節日，老百姓在洗太夫人神像前燒香祈禱，然後領取一面「百通小令旗」帶回。至於節日具體來歷於冼太夫人哪一個平叛就不得而知了。軍坡節上，有些當地人會用鐵絲穿過自己的腮幫子，這個習俗和冼太夫人應該也沒啥關係。

十一

公元601年，冼英逝世。

蕉林椰風中，那個曾經英氣颯颯、如今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是否仍在思念那個和自己恩愛有加、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北燕後裔馮寶？又或者仍在回憶當年贛石城頭那個英氣勃發、霸氣側漏的陳霸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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