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存在多大爭議，海燈法師也必須是80年代最有影響力武林中人

上世紀80年代，海燈法師通過兩部電視劇（《海燈法師》《海燈傳奇》）、一篇傳記（《海燈法師傳》）、兩部紀錄片（《四川奇趣錄》《少林海燈法師》）以及大量媒體報道和連環畫小人書而紅遍全國。他是中國第一個因媒體大範圍追蹤報道炒作而走紅的人。他的這種走紅節奏，後來在郭德綱身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複製。

然而，在後來許多回憶80年代的文章和書籍中，海燈法師這個名字幾乎被刪除了。這一方面是因為整個80年代處於文化爆發期，影響人們價值觀的東西實在太多；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海燈法師本人故事的真實性存在巨大爭議，使得這個人物時至今日仍是個無解之謎。

（海燈法師）

海燈法師（1902－1989），生於四川綿陽江油重華鎮，俗姓范，名靖鶴，後改名為無病。幼年范靖鶴家境貧寒，5歲喪母，12歲時做裁縫的父親被人打死，所以小范開始跟隨舅舅練武，立誓替父報仇。14歲時，他考入綿陽南山師範學校，兩年後又考取了成都的四川省警監學校，這期間正式改名為范無病，拜川軍教官王體泉為師，鑽研武功。

當時少林武僧汝峰上人來成都化緣，范無病看到他表演的少林絕技，心生嚮往，遂拜師落髮為僧，追隨汝峰上人學習童子功。一年後，范無病去登州嵩山少林寺拜訪，請當時寺中高僧貞俊法師指點武功，但是貞俊法師認為范無病江湖氣太重，也不是真正的少林弟子，所以不願指點，范無病悻悻離去。這是早期范無病與少林寺之間的重要關聯，也成為後來海燈法師被爭議的焦點之一。

60年代，海燈從成都回到老家江油重華鎮，以教人練武為生。那時的江油，每個人都知道海燈法師的大名。當地傳說，海燈的生活確實像苦行僧一樣，每天只打坐不睡覺，幾乎每頓飯都是吃鹽水泡麵條。當地人對他的武功極為欽佩，除了二指禪，他還會三節棍、九節鞭、羅漢拳、梅花掌等。他打的三節棍能摔成一條直線，招式變化多端。

（海燈法師）

到了1979年，香港長城影業公司和峨眉電影製片廠合拍新聞記錄片《四川奇趣錄》，拍攝四川的奇聞異事。導演聽說江油有個會武功的和尚，便帶著攝製組前去拜訪，海燈就這樣走上了銀幕，帶領弟子表演了二指禪和童子功——這個80年代的傳奇也由此拉開帷幕，而此時海燈法師已經77歲。

海燈的故事通過《四川奇趣錄》流傳開來之後，1982年，少林寺當家僧人釋行正到四川，他與海燈曾經相識，此番故友重逢，海燈稱想再到少林參訪，釋行正表示歡迎。不久後，海燈帶了六名弟子來到少林掛單。

1983年，李連杰主演的電影《少林寺》轟動全國，海燈作為當時少林寺——至少是與少林寺有關的——最出名的武僧，一時間成為媒體追捧的焦點。其中影響最大的，是《北京晚報》連載的報告文學《海燈法師傳》，這篇文章後來被80年代最常見的各種地攤通俗文學小報、雜誌瘋狂轉載，傳播力度堪稱空前。

（海燈法師）

緊接著，1984年，中港合拍紀錄片《少林海燈法師》在少林寺拍攝，海燈法師和他的弟子范英蓮、李興友等人，包括李連杰都參加了拍攝，片中展示海燈法師的三大絕技——二指禪、童子功、鐵布衫。據說，1984年的央視春晚，原本計劃播出《海燈法師與少林》這部紀錄片的片段，並由主持人姜昆介紹海燈法師與眾弟子出鏡，但最終不知何故被刪掉了，沒有播出。

而關於海燈的傳奇故事仍愈演愈烈。1987年，四川電視台拍攝了20集電視連續劇《海燈法師》。這部電視劇聚焦青年海燈法師範無病的故事，播出後轟動全國，成為與《上海灘》《霍元甲》齊名的電視劇，片尾曲由上海女歌星朱楓演唱的《我的人生》，也幾乎開創了大陸電視劇主題歌的新時代。由此，海燈成為和霍元甲、許文強齊名的80年代符號式的人物。

在劇中主演范無病的，是生於四川的全國武術冠軍熊長貴，他還因此榮獲了1988年全國第二屆電視「十佳演員」稱號。後來他演過《自古英雄出少年》，當過新加坡國家武術隊總教練和四川男隊主教練。他的徒弟陳虎是《黑客帝國》《霹靂嬌娃》《殺死比爾》《功夫》《霍元甲》等片的武術指導。

（電視劇《海燈法師》）

《海燈法師》的續集《海燈傳奇》拍攝於1988年，由張裕民導演，趙長軍主演。趙長軍是西安人，自幼習武，獲得全國武術冠軍金牌總數超過了李連杰，甚至被稱為「中國武林第一高手」。趙長軍也有一個大名鼎鼎的親授弟子，叫甄子丹。

從1979年到1988年，火了十年之後，海燈法師於1989年1月10日在四川省人民醫院去世。與此同時，關於海燈法師的爭議也接踵而來。最早報道海燈法師的《四川日報》記者敬永祥，推出了長篇報告文學《海燈現象——80年代的一場造神運動》和《海燈法師神話的破滅》，被全國各地的媒體大量轉載。

海燈法師的大弟子范應蓮，認為敬永祥的文章基本內容失實，一紙訴狀把敬永祥告上了法庭。但出人意料的是，這場官司竟然持續了將近十年。雙方爭論的焦點，正是1979年海燈成名的源頭——在《四川奇趣錄》中表演的二指禪到底是真是假。

（海燈法師與弟子）

後來，《四川奇趣錄》的攝影師李震寰在接受採訪時承認，當時海燈在拍攝二指禪時的確做了手腳，因為海燈腦血管硬化，連走路都得有人攙扶，手腳抖也很厲害，所以拍攝時用繩子吊住了他的腳，這樣他手指上已經不必用力了。但是，當時海燈已是77歲高齡，身體老化也屬正常。此時練不了二指禪，也不能就肯定海燈過去也不會二指禪。這是合理推測。

有人說，那海燈為什麼要同意用繩子吊著拍攝呢？別忘了，那是1979年，當時人們思想單純，對拍電影電視的人幾乎視為權威，人家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在當時是再正常不過的邏輯。並且，拍片是導演的事，海燈自己是不可能、也不敢提出要把自己吊起來拍攝的。

最終敬永祥敗訴，爭議也告一段落。但是，范應蓮與敬永祥各自都消耗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所謂的海燈神話，也隨著海燈的離世而漸漸被人們遺忘。（文：何玉新）

（海燈法師）